【雙胞胎】
軟綿綿的床上,兩個小肉團被陽光曬得很充足。睡得很舒服。只是好似睡夠了,其中一個張開了眼睛,好奇的看著周圍。他額上四隻還朦朧的眼睛也努力的張開來,奮力的想看清周遭的模樣。
他身邊的小肉球像是聽到聲音也跟著甦醒,扭著肥大、佈滿鱗片的短尾巴想把自己撐起來,但像是使力不足,一個不小心就從寬大的軟床上噗通的跌到了床下。
幸好床下有一大群忠心護主的毛孩子跟蛇孩子們當墊背,不然小主子肯定摔疼他可愛的小屁屁。
那個在床上的孩子挪著兩條腿,笨拙的爬到床邊想看兄弟的情況,結果一個不小心頭上腳下也跟著栽下去,差點沒把一隻金目寡婦給壓成扁的鐵板燒。這兩個肉團子,是梔子跟藍翎蛇王的孩子。不過更正確的說法是梔子被逼著生下來的愛的結晶。
額上有四隻眼睛,一摔到床下就嚇得變回原形,現在正用著八隻節足撐起自己的,是哥哥。
像到梔子,十足的絡族血統,但是身上纏繞的卻是從父親那邊繼承過來,累代的饜力。
另一隻好不容易把打結的肥尾巴解開,直接抱著蛇孩子磨蹭起來,臉上有鱗片,有著一對蛇眸,耳朵跟背上還長著短羽翎的,則是像到父親,承襲了天下至毒、藍翎蛇王血統的弟弟,
不過身上傳承的卻是從梔子那邊得到的八百萬餓鬼道的食之力……
哥哥撐著身體,好奇的看著很大的房間,這是他們父母的寢室,因為還小,他們通常都是被父母親一手抱一個的藏在懷裡,今天還是第一次這樣,自己下床。
有著純粹惡意的孩子一下子就亮了眉眼,六隻眼睛頓時閃閃發光,邁起小短腿就滿屋子亂跑,累的一整群蛇孩子跟毛孩子紛紛在後面拼命追趕,就怕嬌嫩的小主子斷了腿或傷了身子什麼的。
弟弟就比較安分一點,慢條斯理的在房間裡爬著,不過看到什麼就往嘴裡塞真的是小嬰兒的本能跟天性,於是他第一時間就把手上抓到的一隻王蟒的尾巴往嘴裡塞,惹的那隻王蟒差點噴淚,只能掙扎著身體求小主子放過牠的尾巴。
滿屋子一時間雞飛狗跳。
哥哥像是跑夠了,從燈上倒吊下來時發現門開了一條縫,興奮得連忙衝到地上,還跟剛好爬到門邊的弟弟撞在一起,兄弟倆互相威嚇了聲,然後又想起正事,吃力去拉那扇門,然後兩個人咕咚咚的就這樣滾了出去,一群屋子裡的毛孩子跟蛇孩子瞬間都炸了毛跟鱗片,噴著眼淚擠成一坨追出去。
哥哥一滾出來就發現好多好有趣的東西,例如會慘叫的畫、會發出奇怪聲音的箱子,會噴出血的柱子--
一下子就興奮過頭,暴衝了起來。
弟弟反而是被梔子栽種的花草給吸引了注意,爬了過去慢條斯理地開始從第一朵吃起……
於是乎,當、藍翎蛇王摟著剛生產完,虛弱不已,需要找執神補補身子的梔子回到家,一踏進屋子裡時,看見的就是他心愛的收藏品全部被大兒子破壞殆盡,一室凌亂,而罪魁禍首還正從一塊被詛咒的畫像裡探頭出來看他。
梔子抽了下嘴角,忽然發出了慘叫。
他的花圃通通都被小兒子吃得乾乾淨淨,連根不剩,小孩子吃的小肚子都撐了起來,嘴上還掛著一抹花瓣,一臉無辜可憐的模樣纏抱著一個花瓶看著他們進門。
幾乎是同時,藍翎蛇王爆出了額際上的青筋與臉上的鱗片,大的一秒嚇退好幾步,但還是不服輸的意圖對父親威嚇,但還是抵不過父親的陰狠,一瞬間嚇出了兩泡眼淚,無聲的哭了好幾下,伸著八隻節足瘋狂的往母親身上爬去。
而小的也同時被嚇到了,嚇得縮進了那個花瓶,發現好像藏不住自己,尾巴纏勾著那個花瓶爬啊爬的也爬到了母親身上,用著跟母親十分相像的面容抱著梔子的頸子撒嬌著。
梔子右手掛一隻正把節足往他身上戳的大兒子,左手掛一隻捲著花瓶爬上來的小兒子,臉色蒼白,頓時有點無奈了。
藍翎蛇王陰狠著臉,轉頭一看就見大兒子剛好把節足往梔子身上戳,戳出了不少紅痕,瞬間更加憤怒,先不說已經碰出來的巨大蛇尾了,連一向不輕易嶄露的羽翎都炸了出來,正吐著蛇信,張著眼睛看著那兩個死小孩。
梔子也怕,但他虛弱的連嚇都懶了,只能開口:「夠了,是你自己說把小鬼放家裡就可以的。」
藍翎蛇王身形一頓,吐著蛇信舔了一口梔子的臉頰,一手抓一個的把兩隻小鬼全丟到召出來的巨大王蟒懷中,一把摟住梔子的腰身,蹭了過去低語:「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嗯?」
「我從來沒要過你,絡族人又不在乎子嗣……」梔子疲累的閉上眼睛,往人身上一靠,藍翎蛇王知道生產對梔子身體造成太大負擔,加上又是異種之子,難免更加疲累,只是垂下眼眸,伸手抱起梔子,往他們的寢室走。
踏入之前還交代王蟒把兩個兔崽子給丟到小貓咖啡店去。
省得看了心煩意亂。絡族不在乎子嗣,蛇族亦然。尤其是藍翎蛇。
但沒辦法啊,他越來越不安,梔子又會再一次從他身邊逃走,只好出了這種下策,逼他留在有血緣的身邊,雖不能來兒子來威脅梔子的停留,但至少,絡族有著束縛的慣性,不會讓自己的東西離自己太遠。
他,是毒了。但在自己完全被梔子認定是自己的東西前,也只能這麼惡劣了。
藍翎蛇王把人放到床上,低頭印下一吻,替人撩了被單,心疼地望著那消瘦的容顏,忽然發現床邊好像怪怪的,低頭一望,全是蜘蛛跟蛇的殘骸,不是吃剩的一隻腳,就是被拔下來的鱗片,角落還躲了一大堆被老大玩弄到體無完膚的孩子們。
藍翎蛇王一時之間凌亂了。
這兩兔崽子也才出世不足一個禮拜,就如此高破壞高效能,這樣、真的好嗎?
事實證明,確實不太好。
因為三天後,炸毛的執神頂著被咬到禿毛的耳朵跟尾巴,還持著盤古斧,一身怒氣的拎著大兒子殺上門來,而他男人更是一身鬼氣霸氣逼人,手上扛著大刀,拎著小兒子跟在旁邊。
藍翎蛇王雖然沒在怕的,但一時之間被妖魔二界之最給威嚇,還是不免落下了冷汗。
看著兩個還在對方手上掙扎的兔崽子,藍翎蛇王終於有種自己好像做錯事的感覺。
現在退貨還來不來的及啊。
※
梔子那天抱著兒子推開咖啡店的門時,老闆的毛整個都豎了起來,而原本坐在櫃檯翻看著雜誌的男人也默默轉頭,金眸閃過一道厲光。
梔子乾笑了下,抬起手:「別這樣,我也不是很願意的。」
「你身上全是血味,不是兩個孩子嗎?另一個呢?」
老闆給了他們各一杯奶茶,小的還有有一球冰淇淋加鬆餅。
梔子鬆了鬆肩膀,按著額心。
他生了孩子之後體力就虛弱了不少,他看著兒子因為店內沒人,就伸出蛇尾巴抓著鬆餅跟冰淇淋吃得滿嘴都是。
「大的跟爹,小的跟我。」他拿出手巾替兒子擦著嘴邊的糖蜜,身上血氣很濃,濃到老闆都覺得有點不舒服。
「我很久沒聞到這麼濃烈的血味了,吃完就走吧,我……不喜歡。」老闆站在吧檯旁,雙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垂著眼睛,語氣難得有些沉了。
「我也不想的。」梔子閉上眼睛,虛弱的吐了口氣。
絡族人靠血肉而生,依賴著花而活。
他又身繫八百餓鬼道,是自鬼道而生的絡族,不吃食他想吃食的東西根本就是虐殺。
小兒子又繼承了他的道。
他在張開眼,那挑惹的眉眼間已沒有過多的情緒。
在人間生活多年,是沾染上一些習性,但骨子底仍是徹徹底底的妖。
「那,你男人呢?」
梔子抱起兒子,唇角微勾,他摸出傘。
傘上的黑影中隱隱趴著一隻金目蜘蛛,虎視眈眈。
「天知道。」
「我不能理解你們。」老闆側頭,看著人走到門口。
梔子仰首,笑靨如花的踏出店門。
「我也不曾理解過他。」
梔子踏上回家的路,懷中的兒子很安靜,只是有時候會眨動幾下像極了他的眉眼,一直到推開門,才被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大兒子嚇了一跳。
大兒子正牽著絲,節足半掛在上頭,倒掛著對他咧嘴笑。
那笑容跟老子一樣,讓他渾身發毛。
收了傘,他抬頭一看,就見藍翎蛇王十分悠哉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財經雜誌,他銀白透藍的髮絲散在肩頭與手臂上,半身之下的蛇尾盤在地上,捲起的尾尖正習慣性的晃動著。
梔子一句話都不想說,便打算直接回房。
才剛走上樓,腰上就一緊,沒多想他就被藍翎蛇王撈到懷裡了。
「吃飽了嗎?」藍翎的尾巴滑過梔子的腰身,技巧的將人困在懷裡,餘下的尾段剛好纏在梔子的大腿上。
梔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吐了口絲,乾脆裝死,不想理會。
藍翎輕笑幾聲,低頭吐著蛇信,舌尖滑過梔子仰起的頸子上。
「沒有吃飽的話……」
藍翎勾起了笑,指尖一彈,他的蛇群就拱著一個滿臉驚恐的人類出來。
梔子雙眼閃動,額上多出的六目也正細瞇起來,像是打量著食物的神情,更別提底下那個正在暴動的小兒子。
仔細一想,梔子警覺了起來,他撐起身子,不知道何時早已變身,他下身的八隻節足正困著藍翎的半身,瞇起了眼睛:「你不殺人類的。」
因為歷代的魘力。
魘這種東西說來話長,基本上是一種罪業。
通常只會依附在人類身上,當人類死亡後,罪業會隨著靈魂轉世,成為那一世所謂的報應跟因果。
罪業償還後就沒事了。
除非累代下來都找了不好的方法逃過去,才會一口氣爆發再逃不過的後代子孫上,那種突然暴斃或是一衰衰到底的人通常都跟這脫不了關係。
對,這是通常運作的情況下。
問題是藍翎蛇王他,基本上……
是繼承了歷代魘力的,蛇王,已經超脫生死,所以歷代魘力無法爆發,只會積累在他身上,直至真正的死亡來臨那天,或是……
魘力累積到下一代為止。
可是為什麼魘力會出現在藍翎蛇王身上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藍翎蛇本來只是一條有著藍色鱗片的蛇,以現代來解釋,就是色素異常的毒蛇。
酉陽雜俎中有記載,蛇頭有劇毒,會被拿來合成毒藥,吃下去立即死亡,但只要馬上服下蛇尾巴就能解毒。
藍翎因緣際會下得了一隻鳳脫落的尾翎,順著那隻尾翎他得了功力,得以修練成妖,原本只要再靜心數百年,興許就能成神。
誰知道他閉關修練期間遇到被累代業力困擾許久,終於爆發,可謂是衰到破錶的人類給破關,然後就帶著不甘心與恨死在他眼前。
歷代業力那一瞬間因為結界的關係無法解脫,直接附加到了他身上,為他所用,而他也因此能力再度倍增,修練成人,也成了世上至毒,有著藍翎與藍鱗,纏繞著人類魘力的蛇王。
修練到那種程度,生死早已經置之度外,他本就不愛吃人,累積了魘力後更是,甚至不愛殺傷人類,還會幫忙驅除精怪。
與梔子相遇原本只是一場意外,梔子在他當年居住的村內殺人,他順著氣味尋去,就見月夜下,有個短髮的男人撐著一把紙傘,側身對著他,指尖上抓著一個人類的屍首,而周遭傳來一股濃烈的梔子花香味。
那男人的影子在月亮的照射下被拉的好長,黑色濃烈的影子中有著八百萬餓鬼與其部族,他再抬頭望,就見男人對他淺笑,指尖沾著血跡一口一口地舔去,他的部族一下就把那屍首拖進影子中,與八百萬餓鬼分食,不留一絲痕跡,包括靈魂與曾經。
吃食完畢,男人手握了一把梔子花,優雅卻也粗魯的塞入嘴裡,咀嚼著花瓣,溢的花香更剩。
藍翎最後看著那男人打著傘漫步在月光下遠走,傘上攀伏著一隻金目蜘蛛。
從那之後,他就看上了。
蜘蛛本就是蛇的食物之一,他的餓慾與性慾在那一眼之間完全被挑惹起來。
然後開啟梔子從此以後遇蛇就逃的可悲習慣。
想他堂堂絡族分支,本來只要找到一個可以同生共死、生死與共的伴侶就能過著幸福快樂又蜜裡調油的日子,沒想到被隻蛇攤上。
藍翎蛇王的血肉都是天下最毒,吃食不得。
甚至張嘴咬深一點都可能讓梔子被毒死,無法相濡。
梔子不斷的逃,逃到最後還是在這個小島被抓到,連執神都保不了他,還連孩子都生了,魘力跟八百萬餓鬼都傳承下去了,他們夫夫兩現在應該是樂得輕鬆,可以過著悠閒的日子。
可惜在孩子成年能抑制能力前他們都有監護人的身分,需要在旁相輔,並且教導孩子如何使用能力。
梔子還得教會兒子們如何狩獵食物。
大的還好,很受教,出生三個禮拜,那天出去玩回來,還帶了一個用魘力包裹著的人類回來。小的就有點懶,不太主動,所以格外費心。
回過神來,梔子看著蛇群上那掙扎著的人類。
藍翎只是撐著臉,伸手摸著梔子的髮絲,輕輕的笑著:「為你,我可以扛。」
梔子面色沉了,他是八百萬餓鬼的絡族,死後不會下地獄,而是直接墮入餓鬼道,成為餓鬼之一,藍翎承擔業力,好不容易移轉,只要繼續修練便可成仙,現下為了他的食慾竟然……
「這樣會修不了仙。」
「無所謂,那不是很重要的。」藍翎吐著蛇信,舌尖劃過梔子的薄唇,他指尖勾著梔子的墨黑染紅的髮絲,愛不釋手。
真的不是很重要的。
梔子垂下眼,節足挪動幾下,生完孩子後,他可真是餓壞了。
他脖子一扭,便爬了過去,用著十分殘忍的方式吃食掉了屬於人類的器官,而殘餘剩下的都被餓鬼與孩子們捲去,不留一點渣。
藍翎起身,滑動著蛇尾爬到人身邊,手上拿著一束梔子花,他遞過去,看梔子窩在他懷裡咬著那束花的花瓣。
有點瘋狂的美。
「儘管吃吧。」
「你一定是對我下毒……」
藍翎笑開了臉,看著梔子咬著花瓣惡狠狠瞪著他的模樣,他低頭咬去那花瓣,然後餵進梔子的唇中。
也許是吧。他的血是毒,肉是蠱。
蛇不會流汗,可他平日歡愛時留在梔子體內的那一些東西可不會好到哪裡去,會漸漸的腐蝕一些東西,然後轉換殘留,最後……
藍翎捧起梔子的臉,看著梔子眼下浮現一層淡藍色的眼影,襯著他眼尾上原本有的紅,相違的奇異,卻妖艷異常。
毒的要命呵。
一直到兩個孩子都大了。這兩個人還是維持著這種微妙的關係。
有天小兒子終於忍不住,放學回來,還拿著參考書咬著鉛筆在念書,卻偏著頭開口問了坐在餐桌旁優雅擦著嘴,剛進食完的母父:「母父跟父王之間,有所謂愛情的嗎?」
他最近在寫讀書心得,對於人類所謂的愛情實在搞不懂那是什麼。
問大哥,大哥只會露出一臉嗤笑的表情鄙視他,問父王他只會得到一個微笑。
梔子端著咖啡杯的手一頓,抬起頭看著與自己面容十分相似的小兒子,垂下了眉眼,抬手順了下近年來留長的髮絲,他指尖上攀爬著不少小蜘蛛,像是在嬉戲。
「在愛情之前,我只有食慾。」
得不到答案的孩子只能愣愣的看著梔子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
他只好抱著書,晃著尾巴,變為人類的模樣拿著書包出門,說要去咖啡店做作業,便去了一趟執神的咖啡店。
父王正在櫃台跟秦先生、執神的男人聊天。
秦先生最近對女兒的交友關係感到很苦惱,藍翎看到兒子來了只是挑眉,推了下臉上的銀框眼鏡。
他走過去站在藍翎蛇王面前,開口問:「父親,您跟母親之間有所謂愛情的嗎?」在外頭,他得這樣喊藍翎與梔子。
執神差點沒把奶油整個抹到盤子上,他站在櫃台裡面抽著嘴角,豎起了耳朵等著藍翎的答案。
藍翎只是挑眉,最後笑了,笑容十分騙人。
「在愛情之前,你母親能引發我的只有食慾跟性慾。」
小兒子不高興了,眼眸倒豎。
「怎麼都是在愛情之前啊,我聽不懂。」
藍翎蛇王笑出聲音來,他伸手將自己的銀色髮絲重新紮好,更顯性感。
「因為我們沒有愛啊。」啊啊,說到這,他又覺得餓了。
藍翎的眼中閃過璀璨的顏色,嘴角笑紋加深,他起身,丟了錢,決定回去享用他的大餐。
還在家裡喝咖啡的梔子絕對沒想到藍翎會因為兒子一個問題的關係而回來把他吃乾抹淨,而這次吃乾抹淨還帶了一個額外的禮物。
三個月後,梔子虛弱的看著雙胞胎兒子眼睛發亮的看著搖籃裡的女嬰,是個小混血妖,有著父親的尾巴和遍布身軀的藍色鱗片,母親的金色八目與眼角紅影。
之後藍翎蛇王就常常跟秦先生一起苦惱有關於女兒的教養問題。
男人偶爾會挑挑眉,然後看著執神。
執神只是睞了他一眼:「生不出來的,別想。」
男人聳聳肩,也沒多話了。
結果小兒子還是無法寫讀書心得報告,只好苦著一張臉去大哥跟人合夥開的酒吧找他,看自家大哥正左擁右抱的一手男人一手女人。
「大哥,我有問題要問你。」
大兒子只是瞇起了眼睛,勾起了像極父親的笑,鬆開身邊纏繞著他的男男女女,跟著自家弟弟去了外頭安靜的地方,抱胸看著,一臉鄙視的表情。
「我想問你,什麼是愛情?你跟那些人類之間有愛情嗎?」
大兒子張大了眼眸,因為太好笑,額上的眼睛也睜了開來,閃動著銀光,他最後笑了一陣,伸手往弟弟的額上敲去。
「那些是食物,你想知道什麼是愛情的話,回去看父王跟母父,再去咖啡店看秦先生跟蠢白貓,還有執神跟他男人,那些……都是你口中的愛情。」
他不懂,真的不懂。
大兒子抹了抹唇,最後只好跟弟弟說:「你就仔細去觀察母父進食完後的情況吧。」
小兒子最後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家,屋內很安靜,只有部族爬動的聲音,他垂著頭去了後院,梔子剛巧吃完東西,正坐在躺椅上休息,他便看見藍翎捧著一束梔子花走來,坐到梔子身側,一瓣一瓣的餵食著他吃著梔子花。
最後藍翎吻上梔子。
看著父親臉頰與身上突生的鱗片,小兒子一下懂了。
世有萬物,相生相剋之理。
天下至毒的藍翎蛇必然也有克制的物品。
便是梔子花。
可藍翎卻不顧梔子身上濃烈的梔子香,不顧梔子身上沾染的梔子花粉,不顧梔子嘴裡咬著的梔子花瓣,不顧一切的,尋到了,執著了,最後連帶著他最厭惡,最能克制的物品也一併吃下。
在愛情之前,他的眼中只有他。
哥哥從屋頂上倒吊下來,一隻節足先踩著了地後才翻了個身,他變身後還比弟弟矮了一些,不過他無所謂,正抱著胸,撐著八隻腿歪頭看了下傻住的弟弟:「懂了吧?」
弟弟抓抓臉,點點頭。
「所以你……」
哥哥抬起一隻節足,用力往弟弟的腦門下戳下去。
「那種對象我可是還沒有遇到呢。」然後轉個身,走去育嬰室看妹妹了。
弟弟抱著噴血的頭,一臉苦逼晃著蛇尾巴也跟去看了。
那個軟軟萌萌的妹妹現在是他們的新玩具跟心肝寶貝。
庭院中,梔子張開眼,伸手撫著藍翎臉上的鱗片。
惡狠狠的笑了:「毒嗎?」
「不比我毒。」藍翎低語,靠在梔子身上,蛇尾纏上磨蹭,一下一下的,忍著厭惡與不適。
梔子抱著藍翎的背,抿著唇許久,最後卻靠了上去。
直至墮落消散為止,在那天來臨之前--
藍翎蛇眸倒豎,他張開嘴,將梔子壓在躺椅上,以性慾的方式,將人吞噬殆盡。
梔子迎合著他的粗暴與狂亂,在他冰涼的肌膚上留下許多痕跡。
直至成為餓鬼之一,在那天來臨之前--
藍翎咬著梔子的頸喉,發出低嘶的聲音。
歡愛過後,梔子暈睡,藍翎清理著妻子的身子,並親吻著他低溫的身軀,最後在心口上,靜靜的蹭過,然後開口輕唱:「梔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蒼藍色鱗片上。」
愛你--我不會說。
因為我們之間並沒有那種東西。
藍翎殘忍的笑,卻輕柔地唱著,他在人類世界學會的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藍色鱗片的蛇,攀伏在梔子花下,厭惡著梔子花的香,卻奢望著那份潔白。
之後在皎潔的月色下,他看見有個男人,用著絕豔的模樣,帶著八百萬餓鬼吃食了人類,嘴咬著梔子花的花瓣,帶著一身梔子香,笑著離開,引起他翻騰的食慾與性慾。
很久很久以後,那個男人,落在他的懷裡。
中了他的毒,再也離不開、離不開。
別想離開。
※
翎瀾真的覺得他跟哥哥一點都不像。更多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跟父親與母父也不像。
雖然他跟父親一樣都有一條蛇尾巴,生氣時也會炸出藍色的羽翎。
但,他就是覺得不像。
他一邊坐在籃球場邊,推著眼鏡看書,一邊看著在場內跟其他人比較起來,有著嬌小身軀的兄長大殺四方什麼的,他真覺得是不是有點哪裡不對的。
「哥哥。」
他回神,厚重的瀏海遮蓋了大半視線,但他卻馬上認出站在他身邊對他笑的少女是誰,她一身網球裝,手上還拿著一隻網球拍,模樣可愛,身旁有著許多愛慕視線。
「小、小妹……」來的人是藍棠春,他們最小的妹妹。
藍家一家三子,全都念了同一間大學跟附中。
女娃兒年紀最小,現在也是附中三年生,進了網球社,很受男孩子歡迎。
大哥藍銀知,則跟他一樣,目前是大學二年生。
只是大哥讀的是體育系,用著一百七十五公分跟吃不胖的體質電爆了海內外一票壯漢,成為本校體育系的系花……不對,系草。
至於他,唉。
只是個不太會念書的書呆子,去讀了個心理學,卻念的綁手綁腳,好想砍掉重來……
「社團活動結束了嗎?」他振作精神,站了起來。
棠春小妹後退了一步,抬頭有些抽嘴角的看著兄妹當中最高,但是個性最軟的二哥,她笑瞇了像母親的眉眼,搖頭:「今天下午還有一場會外賽,你要回去了嗎?」
翎瀾抓了抓臉,身高足一百九的他有些無奈。
「大哥讓我在這邊待命,可是我又不會打籃球……」
「總得出來曬曬太陽吧,省得你都快成一條病蛇了!」才剛說完,銀知就抱著一顆籃球走過來,他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短髮俐落紮起一個小馬尾,長期曝曬的肌膚有著健康的蜜色,十分誘人。
「我……不太擅長運動啦……」
「給我站直!」銀知伸手一拍,就讓弟弟整個直起身子。
周遭的同學紛紛投以羨慕與愛戀的眼光,看著藍家三個孩子各有特色的模樣,視線要是能強姦人,那邊那三個大概早就被扒光躺在地上喘了。
「你們放過我吧……」
「啊,要開始了,我先去集合。」說著,藍棠春就綻開帶著百萬電力的笑容,轉身跑走了。
翎瀾只得目送小妹離去,轉過頭,就看大哥身後一堆同學與學長弟之類的正戰戰兢兢的想靠近,卻又不敢接近,他只得指指後面:「大哥、你後面……」
銀知聞言回頭,那剎那間也綻開了閃耀著燦爛光芒的笑,翎瀾發誓那群人類絕對都退後了一步,這群愚蠢的人類,他默哀。
「抱歉,我弟弟好像不太舒服,我來看看他,還要再比一場嗎?」
「這樣的話要不要先帶學弟回去、還是在場邊休息一下?」有位學長率先開口。
「對、對啊,要是中暑就不好了。」陸陸續續有人附和。
翎瀾推了推眼鏡,低頭在銀知的耳邊說了:「大哥,我自己回去好了,說好了還要去小貓咖啡店打工的。」
銀知眉眼一挑,看他許久,最後笑了。
「那你路上小心。」
翎瀾點點頭,抹著臉,轉頭走了,最後仍是回頭看了一眼被眾星拱月,只差沒有被捧起來供奉的大哥一眼,無奈嘆氣了。
他真的覺得他是外面抱來的吧。
他背著後背包,慢悠悠的晃到了咖啡店。
老闆的男人一樣坐在吧檯前的老位子喝著咖啡,老闆仍然穿著一件圍裙在店內忙,看見他來只是點點頭。
「翎瀾,幫我搬東西。」
他也沒推拒,只是點頭。
進了休息室先把自己的瀏海往後堀起,然後綁了個簡單的伴頭,穿上襯衫與圍裙後,挽著袖子出來搬麵粉袋。
老闆擦著手出來,就看見一群小女生紅了臉。
他轉頭看看正搬著麵粉進店的翎瀾。
嗯,他能理解。
男人側頭,啜了口咖啡,淡淡開口:「認養吧。」
老闆張大眼睛,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的貓樣似。
「別開我玩笑,難以捨得的。」他彎下腰,親了親男人的唇角,轉身去忙了。
翎瀾搬完麵粉,拍著手上的白粉出來,自發的收起桌面。
他從大一後就開始來小貓咖啡店打工。
也不是缺錢,只是想觀察人類,這裡是最好的偽裝場所,不會太複雜,但也可以看見很多真實。
收拾完了桌面,他側身挪進吧檯,跟老闆學著怎麼泡咖啡。
「又被你大哥欺負了?」老闆笑著看了他一眼,他只是摸摸鼻子,把咖啡豆磨成粉。
「他也是為我好……」
「你心緒不寧?」
「我只是覺得我不像他們……」說著,門開了,翎瀾的眼眸猛然倒豎,一陣陰氣飄盪,竄進他的唇中與影子之間。
身繫八百萬餓鬼,卻不愛吃食生物,只吃食陰魂穢氣嗎?
老闆歪了頭,看了下進入店內的OL,一整個說著很神奇之類的話語,他撇了撇唇:「你會餓死的。」
「我不覺得餓啊……」
老闆抽了抽嘴角,一整個無奈了。
也是,這一對雙胞胎,該喊肚子餓的一句都沒喊過,另外那個不該喊的卻常常上門來喊說想吃東西。
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工作到一個段落,翎瀾端了一杯紅茶,挪到窗邊的位置,一邊翻著論文資料,一邊喝著紅茶看著窗外,偶爾看看店內的客人。
逢魔時刻將至,老闆原本還靠在一旁跟男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突然眉眼一動,他歪頭看著門口,下一秒果不其然的,銀知笑咪咪地探頭推門開口:「我餓了,有吃的嗎?」
老闆去開冰箱拿了蛋糕,端去放在翎瀾那一桌上,銀知開心的走了過去,端起叉子一臉幸福的開動了。
「大哥、小妹呢?」
「去約會了。」
「那今天晚餐……」
「我晚點也有約會,不回家吃了,父親說要帶母親出去一趟,讓我們顧好小妹。」
翎瀾默默摸了摸鼻子,點頭應了幾聲。
銀知吃光了蛋糕,甜滋滋的去親了親老闆幾下,轉身走了。
男人不高興的伸手去抹老闆被親的地方。
翎瀾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今天又沒有觀察到什麼,於是起身告退,換回原本的衣服與放下瀏海,提著老闆送的蛋糕回家了。
路上,他經過一條巷弄,裏頭傳來喀嘰喀嘰的奇怪聲音,他好奇走去一看,鏡片上被噴了一道血,他拿下眼鏡,擦了擦血,看著眼前那個已經被兄長絞的不成人形的男人。
銀知雙手抱胸,八隻節足正側攀在牆上,絞著一個男人,男人看來有點能耐,是個學道的,可惜不學好,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銀知舔著唇將那男人絞成一節一節的歪七扭八模樣,插著送進了弟弟那正在竄動不安的黑影之中。
然後湊了過去,伸長了手抱住翎瀾自動彎下的脖子,伸舌舔去他臉上沾到的血液。
「乖,要好好吃東西才會長大喔。」
「……你不覺得我已經太大了嗎?」翎瀾很無奈的橫臂抱起乾脆賴在他身上,節足也纏上的兄長,提起銀知掉在地上的包包,轉身離開巷子,帶著身後正吞噬一切的八百萬餓鬼,以及交雜在一起的兄長身上那纏繞的靨力。
黑影拉長--
他身邊的小肉球像是聽到聲音也跟著甦醒,扭著肥大、佈滿鱗片的短尾巴想把自己撐起來,但像是使力不足,一個不小心就從寬大的軟床上噗通的跌到了床下。
幸好床下有一大群忠心護主的毛孩子跟蛇孩子們當墊背,不然小主子肯定摔疼他可愛的小屁屁。
那個在床上的孩子挪著兩條腿,笨拙的爬到床邊想看兄弟的情況,結果一個不小心頭上腳下也跟著栽下去,差點沒把一隻金目寡婦給壓成扁的鐵板燒。這兩個肉團子,是梔子跟藍翎蛇王的孩子。不過更正確的說法是梔子被逼著生下來的愛的結晶。
額上有四隻眼睛,一摔到床下就嚇得變回原形,現在正用著八隻節足撐起自己的,是哥哥。
像到梔子,十足的絡族血統,但是身上纏繞的卻是從父親那邊繼承過來,累代的饜力。
另一隻好不容易把打結的肥尾巴解開,直接抱著蛇孩子磨蹭起來,臉上有鱗片,有著一對蛇眸,耳朵跟背上還長著短羽翎的,則是像到父親,承襲了天下至毒、藍翎蛇王血統的弟弟,
不過身上傳承的卻是從梔子那邊得到的八百萬餓鬼道的食之力……
哥哥撐著身體,好奇的看著很大的房間,這是他們父母的寢室,因為還小,他們通常都是被父母親一手抱一個的藏在懷裡,今天還是第一次這樣,自己下床。
有著純粹惡意的孩子一下子就亮了眉眼,六隻眼睛頓時閃閃發光,邁起小短腿就滿屋子亂跑,累的一整群蛇孩子跟毛孩子紛紛在後面拼命追趕,就怕嬌嫩的小主子斷了腿或傷了身子什麼的。
弟弟就比較安分一點,慢條斯理的在房間裡爬著,不過看到什麼就往嘴裡塞真的是小嬰兒的本能跟天性,於是他第一時間就把手上抓到的一隻王蟒的尾巴往嘴裡塞,惹的那隻王蟒差點噴淚,只能掙扎著身體求小主子放過牠的尾巴。
滿屋子一時間雞飛狗跳。
哥哥像是跑夠了,從燈上倒吊下來時發現門開了一條縫,興奮得連忙衝到地上,還跟剛好爬到門邊的弟弟撞在一起,兄弟倆互相威嚇了聲,然後又想起正事,吃力去拉那扇門,然後兩個人咕咚咚的就這樣滾了出去,一群屋子裡的毛孩子跟蛇孩子瞬間都炸了毛跟鱗片,噴著眼淚擠成一坨追出去。
哥哥一滾出來就發現好多好有趣的東西,例如會慘叫的畫、會發出奇怪聲音的箱子,會噴出血的柱子--
一下子就興奮過頭,暴衝了起來。
弟弟反而是被梔子栽種的花草給吸引了注意,爬了過去慢條斯理地開始從第一朵吃起……
於是乎,當、藍翎蛇王摟著剛生產完,虛弱不已,需要找執神補補身子的梔子回到家,一踏進屋子裡時,看見的就是他心愛的收藏品全部被大兒子破壞殆盡,一室凌亂,而罪魁禍首還正從一塊被詛咒的畫像裡探頭出來看他。
梔子抽了下嘴角,忽然發出了慘叫。
他的花圃通通都被小兒子吃得乾乾淨淨,連根不剩,小孩子吃的小肚子都撐了起來,嘴上還掛著一抹花瓣,一臉無辜可憐的模樣纏抱著一個花瓶看著他們進門。
幾乎是同時,藍翎蛇王爆出了額際上的青筋與臉上的鱗片,大的一秒嚇退好幾步,但還是不服輸的意圖對父親威嚇,但還是抵不過父親的陰狠,一瞬間嚇出了兩泡眼淚,無聲的哭了好幾下,伸著八隻節足瘋狂的往母親身上爬去。
而小的也同時被嚇到了,嚇得縮進了那個花瓶,發現好像藏不住自己,尾巴纏勾著那個花瓶爬啊爬的也爬到了母親身上,用著跟母親十分相像的面容抱著梔子的頸子撒嬌著。
梔子右手掛一隻正把節足往他身上戳的大兒子,左手掛一隻捲著花瓶爬上來的小兒子,臉色蒼白,頓時有點無奈了。
藍翎蛇王陰狠著臉,轉頭一看就見大兒子剛好把節足往梔子身上戳,戳出了不少紅痕,瞬間更加憤怒,先不說已經碰出來的巨大蛇尾了,連一向不輕易嶄露的羽翎都炸了出來,正吐著蛇信,張著眼睛看著那兩個死小孩。
梔子也怕,但他虛弱的連嚇都懶了,只能開口:「夠了,是你自己說把小鬼放家裡就可以的。」
藍翎蛇王身形一頓,吐著蛇信舔了一口梔子的臉頰,一手抓一個的把兩隻小鬼全丟到召出來的巨大王蟒懷中,一把摟住梔子的腰身,蹭了過去低語:「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嗯?」
「我從來沒要過你,絡族人又不在乎子嗣……」梔子疲累的閉上眼睛,往人身上一靠,藍翎蛇王知道生產對梔子身體造成太大負擔,加上又是異種之子,難免更加疲累,只是垂下眼眸,伸手抱起梔子,往他們的寢室走。
踏入之前還交代王蟒把兩個兔崽子給丟到小貓咖啡店去。
省得看了心煩意亂。絡族不在乎子嗣,蛇族亦然。尤其是藍翎蛇。
但沒辦法啊,他越來越不安,梔子又會再一次從他身邊逃走,只好出了這種下策,逼他留在有血緣的身邊,雖不能來兒子來威脅梔子的停留,但至少,絡族有著束縛的慣性,不會讓自己的東西離自己太遠。
他,是毒了。但在自己完全被梔子認定是自己的東西前,也只能這麼惡劣了。
藍翎蛇王把人放到床上,低頭印下一吻,替人撩了被單,心疼地望著那消瘦的容顏,忽然發現床邊好像怪怪的,低頭一望,全是蜘蛛跟蛇的殘骸,不是吃剩的一隻腳,就是被拔下來的鱗片,角落還躲了一大堆被老大玩弄到體無完膚的孩子們。
藍翎蛇王一時之間凌亂了。
這兩兔崽子也才出世不足一個禮拜,就如此高破壞高效能,這樣、真的好嗎?
事實證明,確實不太好。
因為三天後,炸毛的執神頂著被咬到禿毛的耳朵跟尾巴,還持著盤古斧,一身怒氣的拎著大兒子殺上門來,而他男人更是一身鬼氣霸氣逼人,手上扛著大刀,拎著小兒子跟在旁邊。
藍翎蛇王雖然沒在怕的,但一時之間被妖魔二界之最給威嚇,還是不免落下了冷汗。
看著兩個還在對方手上掙扎的兔崽子,藍翎蛇王終於有種自己好像做錯事的感覺。
現在退貨還來不來的及啊。
※
梔子那天抱著兒子推開咖啡店的門時,老闆的毛整個都豎了起來,而原本坐在櫃檯翻看著雜誌的男人也默默轉頭,金眸閃過一道厲光。
梔子乾笑了下,抬起手:「別這樣,我也不是很願意的。」
「你身上全是血味,不是兩個孩子嗎?另一個呢?」
老闆給了他們各一杯奶茶,小的還有有一球冰淇淋加鬆餅。
梔子鬆了鬆肩膀,按著額心。
他生了孩子之後體力就虛弱了不少,他看著兒子因為店內沒人,就伸出蛇尾巴抓著鬆餅跟冰淇淋吃得滿嘴都是。
「大的跟爹,小的跟我。」他拿出手巾替兒子擦著嘴邊的糖蜜,身上血氣很濃,濃到老闆都覺得有點不舒服。
「我很久沒聞到這麼濃烈的血味了,吃完就走吧,我……不喜歡。」老闆站在吧檯旁,雙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垂著眼睛,語氣難得有些沉了。
「我也不想的。」梔子閉上眼睛,虛弱的吐了口氣。
絡族人靠血肉而生,依賴著花而活。
他又身繫八百餓鬼道,是自鬼道而生的絡族,不吃食他想吃食的東西根本就是虐殺。
小兒子又繼承了他的道。
他在張開眼,那挑惹的眉眼間已沒有過多的情緒。
在人間生活多年,是沾染上一些習性,但骨子底仍是徹徹底底的妖。
「那,你男人呢?」
梔子抱起兒子,唇角微勾,他摸出傘。
傘上的黑影中隱隱趴著一隻金目蜘蛛,虎視眈眈。
「天知道。」
「我不能理解你們。」老闆側頭,看著人走到門口。
梔子仰首,笑靨如花的踏出店門。
「我也不曾理解過他。」
梔子踏上回家的路,懷中的兒子很安靜,只是有時候會眨動幾下像極了他的眉眼,一直到推開門,才被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大兒子嚇了一跳。
大兒子正牽著絲,節足半掛在上頭,倒掛著對他咧嘴笑。
那笑容跟老子一樣,讓他渾身發毛。
收了傘,他抬頭一看,就見藍翎蛇王十分悠哉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財經雜誌,他銀白透藍的髮絲散在肩頭與手臂上,半身之下的蛇尾盤在地上,捲起的尾尖正習慣性的晃動著。
梔子一句話都不想說,便打算直接回房。
才剛走上樓,腰上就一緊,沒多想他就被藍翎蛇王撈到懷裡了。
「吃飽了嗎?」藍翎的尾巴滑過梔子的腰身,技巧的將人困在懷裡,餘下的尾段剛好纏在梔子的大腿上。
梔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吐了口絲,乾脆裝死,不想理會。
藍翎輕笑幾聲,低頭吐著蛇信,舌尖滑過梔子仰起的頸子上。
「沒有吃飽的話……」
藍翎勾起了笑,指尖一彈,他的蛇群就拱著一個滿臉驚恐的人類出來。
梔子雙眼閃動,額上多出的六目也正細瞇起來,像是打量著食物的神情,更別提底下那個正在暴動的小兒子。
仔細一想,梔子警覺了起來,他撐起身子,不知道何時早已變身,他下身的八隻節足正困著藍翎的半身,瞇起了眼睛:「你不殺人類的。」
因為歷代的魘力。
魘這種東西說來話長,基本上是一種罪業。
通常只會依附在人類身上,當人類死亡後,罪業會隨著靈魂轉世,成為那一世所謂的報應跟因果。
罪業償還後就沒事了。
除非累代下來都找了不好的方法逃過去,才會一口氣爆發再逃不過的後代子孫上,那種突然暴斃或是一衰衰到底的人通常都跟這脫不了關係。
對,這是通常運作的情況下。
問題是藍翎蛇王他,基本上……
是繼承了歷代魘力的,蛇王,已經超脫生死,所以歷代魘力無法爆發,只會積累在他身上,直至真正的死亡來臨那天,或是……
魘力累積到下一代為止。
可是為什麼魘力會出現在藍翎蛇王身上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藍翎蛇本來只是一條有著藍色鱗片的蛇,以現代來解釋,就是色素異常的毒蛇。
酉陽雜俎中有記載,蛇頭有劇毒,會被拿來合成毒藥,吃下去立即死亡,但只要馬上服下蛇尾巴就能解毒。
藍翎因緣際會下得了一隻鳳脫落的尾翎,順著那隻尾翎他得了功力,得以修練成妖,原本只要再靜心數百年,興許就能成神。
誰知道他閉關修練期間遇到被累代業力困擾許久,終於爆發,可謂是衰到破錶的人類給破關,然後就帶著不甘心與恨死在他眼前。
歷代業力那一瞬間因為結界的關係無法解脫,直接附加到了他身上,為他所用,而他也因此能力再度倍增,修練成人,也成了世上至毒,有著藍翎與藍鱗,纏繞著人類魘力的蛇王。
修練到那種程度,生死早已經置之度外,他本就不愛吃人,累積了魘力後更是,甚至不愛殺傷人類,還會幫忙驅除精怪。
與梔子相遇原本只是一場意外,梔子在他當年居住的村內殺人,他順著氣味尋去,就見月夜下,有個短髮的男人撐著一把紙傘,側身對著他,指尖上抓著一個人類的屍首,而周遭傳來一股濃烈的梔子花香味。
那男人的影子在月亮的照射下被拉的好長,黑色濃烈的影子中有著八百萬餓鬼與其部族,他再抬頭望,就見男人對他淺笑,指尖沾著血跡一口一口地舔去,他的部族一下就把那屍首拖進影子中,與八百萬餓鬼分食,不留一絲痕跡,包括靈魂與曾經。
吃食完畢,男人手握了一把梔子花,優雅卻也粗魯的塞入嘴裡,咀嚼著花瓣,溢的花香更剩。
藍翎最後看著那男人打著傘漫步在月光下遠走,傘上攀伏著一隻金目蜘蛛。
從那之後,他就看上了。
蜘蛛本就是蛇的食物之一,他的餓慾與性慾在那一眼之間完全被挑惹起來。
然後開啟梔子從此以後遇蛇就逃的可悲習慣。
想他堂堂絡族分支,本來只要找到一個可以同生共死、生死與共的伴侶就能過著幸福快樂又蜜裡調油的日子,沒想到被隻蛇攤上。
藍翎蛇王的血肉都是天下最毒,吃食不得。
甚至張嘴咬深一點都可能讓梔子被毒死,無法相濡。
梔子不斷的逃,逃到最後還是在這個小島被抓到,連執神都保不了他,還連孩子都生了,魘力跟八百萬餓鬼都傳承下去了,他們夫夫兩現在應該是樂得輕鬆,可以過著悠閒的日子。
可惜在孩子成年能抑制能力前他們都有監護人的身分,需要在旁相輔,並且教導孩子如何使用能力。
梔子還得教會兒子們如何狩獵食物。
大的還好,很受教,出生三個禮拜,那天出去玩回來,還帶了一個用魘力包裹著的人類回來。小的就有點懶,不太主動,所以格外費心。
回過神來,梔子看著蛇群上那掙扎著的人類。
藍翎只是撐著臉,伸手摸著梔子的髮絲,輕輕的笑著:「為你,我可以扛。」
梔子面色沉了,他是八百萬餓鬼的絡族,死後不會下地獄,而是直接墮入餓鬼道,成為餓鬼之一,藍翎承擔業力,好不容易移轉,只要繼續修練便可成仙,現下為了他的食慾竟然……
「這樣會修不了仙。」
「無所謂,那不是很重要的。」藍翎吐著蛇信,舌尖劃過梔子的薄唇,他指尖勾著梔子的墨黑染紅的髮絲,愛不釋手。
真的不是很重要的。
梔子垂下眼,節足挪動幾下,生完孩子後,他可真是餓壞了。
他脖子一扭,便爬了過去,用著十分殘忍的方式吃食掉了屬於人類的器官,而殘餘剩下的都被餓鬼與孩子們捲去,不留一點渣。
藍翎起身,滑動著蛇尾爬到人身邊,手上拿著一束梔子花,他遞過去,看梔子窩在他懷裡咬著那束花的花瓣。
有點瘋狂的美。
「儘管吃吧。」
「你一定是對我下毒……」
藍翎笑開了臉,看著梔子咬著花瓣惡狠狠瞪著他的模樣,他低頭咬去那花瓣,然後餵進梔子的唇中。
也許是吧。他的血是毒,肉是蠱。
蛇不會流汗,可他平日歡愛時留在梔子體內的那一些東西可不會好到哪裡去,會漸漸的腐蝕一些東西,然後轉換殘留,最後……
藍翎捧起梔子的臉,看著梔子眼下浮現一層淡藍色的眼影,襯著他眼尾上原本有的紅,相違的奇異,卻妖艷異常。
毒的要命呵。
一直到兩個孩子都大了。這兩個人還是維持著這種微妙的關係。
有天小兒子終於忍不住,放學回來,還拿著參考書咬著鉛筆在念書,卻偏著頭開口問了坐在餐桌旁優雅擦著嘴,剛進食完的母父:「母父跟父王之間,有所謂愛情的嗎?」
他最近在寫讀書心得,對於人類所謂的愛情實在搞不懂那是什麼。
問大哥,大哥只會露出一臉嗤笑的表情鄙視他,問父王他只會得到一個微笑。
梔子端著咖啡杯的手一頓,抬起頭看著與自己面容十分相似的小兒子,垂下了眉眼,抬手順了下近年來留長的髮絲,他指尖上攀爬著不少小蜘蛛,像是在嬉戲。
「在愛情之前,我只有食慾。」
得不到答案的孩子只能愣愣的看著梔子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
他只好抱著書,晃著尾巴,變為人類的模樣拿著書包出門,說要去咖啡店做作業,便去了一趟執神的咖啡店。
父王正在櫃台跟秦先生、執神的男人聊天。
秦先生最近對女兒的交友關係感到很苦惱,藍翎看到兒子來了只是挑眉,推了下臉上的銀框眼鏡。
他走過去站在藍翎蛇王面前,開口問:「父親,您跟母親之間有所謂愛情的嗎?」在外頭,他得這樣喊藍翎與梔子。
執神差點沒把奶油整個抹到盤子上,他站在櫃台裡面抽著嘴角,豎起了耳朵等著藍翎的答案。
藍翎只是挑眉,最後笑了,笑容十分騙人。
「在愛情之前,你母親能引發我的只有食慾跟性慾。」
小兒子不高興了,眼眸倒豎。
「怎麼都是在愛情之前啊,我聽不懂。」
藍翎蛇王笑出聲音來,他伸手將自己的銀色髮絲重新紮好,更顯性感。
「因為我們沒有愛啊。」啊啊,說到這,他又覺得餓了。
藍翎的眼中閃過璀璨的顏色,嘴角笑紋加深,他起身,丟了錢,決定回去享用他的大餐。
還在家裡喝咖啡的梔子絕對沒想到藍翎會因為兒子一個問題的關係而回來把他吃乾抹淨,而這次吃乾抹淨還帶了一個額外的禮物。
三個月後,梔子虛弱的看著雙胞胎兒子眼睛發亮的看著搖籃裡的女嬰,是個小混血妖,有著父親的尾巴和遍布身軀的藍色鱗片,母親的金色八目與眼角紅影。
之後藍翎蛇王就常常跟秦先生一起苦惱有關於女兒的教養問題。
男人偶爾會挑挑眉,然後看著執神。
執神只是睞了他一眼:「生不出來的,別想。」
男人聳聳肩,也沒多話了。
結果小兒子還是無法寫讀書心得報告,只好苦著一張臉去大哥跟人合夥開的酒吧找他,看自家大哥正左擁右抱的一手男人一手女人。
「大哥,我有問題要問你。」
大兒子只是瞇起了眼睛,勾起了像極父親的笑,鬆開身邊纏繞著他的男男女女,跟著自家弟弟去了外頭安靜的地方,抱胸看著,一臉鄙視的表情。
「我想問你,什麼是愛情?你跟那些人類之間有愛情嗎?」
大兒子張大了眼眸,因為太好笑,額上的眼睛也睜了開來,閃動著銀光,他最後笑了一陣,伸手往弟弟的額上敲去。
「那些是食物,你想知道什麼是愛情的話,回去看父王跟母父,再去咖啡店看秦先生跟蠢白貓,還有執神跟他男人,那些……都是你口中的愛情。」
他不懂,真的不懂。
大兒子抹了抹唇,最後只好跟弟弟說:「你就仔細去觀察母父進食完後的情況吧。」
小兒子最後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家,屋內很安靜,只有部族爬動的聲音,他垂著頭去了後院,梔子剛巧吃完東西,正坐在躺椅上休息,他便看見藍翎捧著一束梔子花走來,坐到梔子身側,一瓣一瓣的餵食著他吃著梔子花。
最後藍翎吻上梔子。
看著父親臉頰與身上突生的鱗片,小兒子一下懂了。
世有萬物,相生相剋之理。
天下至毒的藍翎蛇必然也有克制的物品。
便是梔子花。
可藍翎卻不顧梔子身上濃烈的梔子香,不顧梔子身上沾染的梔子花粉,不顧梔子嘴裡咬著的梔子花瓣,不顧一切的,尋到了,執著了,最後連帶著他最厭惡,最能克制的物品也一併吃下。
在愛情之前,他的眼中只有他。
哥哥從屋頂上倒吊下來,一隻節足先踩著了地後才翻了個身,他變身後還比弟弟矮了一些,不過他無所謂,正抱著胸,撐著八隻腿歪頭看了下傻住的弟弟:「懂了吧?」
弟弟抓抓臉,點點頭。
「所以你……」
哥哥抬起一隻節足,用力往弟弟的腦門下戳下去。
「那種對象我可是還沒有遇到呢。」然後轉個身,走去育嬰室看妹妹了。
弟弟抱著噴血的頭,一臉苦逼晃著蛇尾巴也跟去看了。
那個軟軟萌萌的妹妹現在是他們的新玩具跟心肝寶貝。
庭院中,梔子張開眼,伸手撫著藍翎臉上的鱗片。
惡狠狠的笑了:「毒嗎?」
「不比我毒。」藍翎低語,靠在梔子身上,蛇尾纏上磨蹭,一下一下的,忍著厭惡與不適。
梔子抱著藍翎的背,抿著唇許久,最後卻靠了上去。
直至墮落消散為止,在那天來臨之前--
藍翎蛇眸倒豎,他張開嘴,將梔子壓在躺椅上,以性慾的方式,將人吞噬殆盡。
梔子迎合著他的粗暴與狂亂,在他冰涼的肌膚上留下許多痕跡。
直至成為餓鬼之一,在那天來臨之前--
藍翎咬著梔子的頸喉,發出低嘶的聲音。
歡愛過後,梔子暈睡,藍翎清理著妻子的身子,並親吻著他低溫的身軀,最後在心口上,靜靜的蹭過,然後開口輕唱:「梔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蒼藍色鱗片上。」
愛你--我不會說。
因為我們之間並沒有那種東西。
藍翎殘忍的笑,卻輕柔地唱著,他在人類世界學會的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藍色鱗片的蛇,攀伏在梔子花下,厭惡著梔子花的香,卻奢望著那份潔白。
之後在皎潔的月色下,他看見有個男人,用著絕豔的模樣,帶著八百萬餓鬼吃食了人類,嘴咬著梔子花的花瓣,帶著一身梔子香,笑著離開,引起他翻騰的食慾與性慾。
很久很久以後,那個男人,落在他的懷裡。
中了他的毒,再也離不開、離不開。
別想離開。
※
翎瀾真的覺得他跟哥哥一點都不像。更多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跟父親與母父也不像。
雖然他跟父親一樣都有一條蛇尾巴,生氣時也會炸出藍色的羽翎。
但,他就是覺得不像。
他一邊坐在籃球場邊,推著眼鏡看書,一邊看著在場內跟其他人比較起來,有著嬌小身軀的兄長大殺四方什麼的,他真覺得是不是有點哪裡不對的。
「哥哥。」
他回神,厚重的瀏海遮蓋了大半視線,但他卻馬上認出站在他身邊對他笑的少女是誰,她一身網球裝,手上還拿著一隻網球拍,模樣可愛,身旁有著許多愛慕視線。
「小、小妹……」來的人是藍棠春,他們最小的妹妹。
藍家一家三子,全都念了同一間大學跟附中。
女娃兒年紀最小,現在也是附中三年生,進了網球社,很受男孩子歡迎。
大哥藍銀知,則跟他一樣,目前是大學二年生。
只是大哥讀的是體育系,用著一百七十五公分跟吃不胖的體質電爆了海內外一票壯漢,成為本校體育系的系花……不對,系草。
至於他,唉。
只是個不太會念書的書呆子,去讀了個心理學,卻念的綁手綁腳,好想砍掉重來……
「社團活動結束了嗎?」他振作精神,站了起來。
棠春小妹後退了一步,抬頭有些抽嘴角的看著兄妹當中最高,但是個性最軟的二哥,她笑瞇了像母親的眉眼,搖頭:「今天下午還有一場會外賽,你要回去了嗎?」
翎瀾抓了抓臉,身高足一百九的他有些無奈。
「大哥讓我在這邊待命,可是我又不會打籃球……」
「總得出來曬曬太陽吧,省得你都快成一條病蛇了!」才剛說完,銀知就抱著一顆籃球走過來,他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短髮俐落紮起一個小馬尾,長期曝曬的肌膚有著健康的蜜色,十分誘人。
「我……不太擅長運動啦……」
「給我站直!」銀知伸手一拍,就讓弟弟整個直起身子。
周遭的同學紛紛投以羨慕與愛戀的眼光,看著藍家三個孩子各有特色的模樣,視線要是能強姦人,那邊那三個大概早就被扒光躺在地上喘了。
「你們放過我吧……」
「啊,要開始了,我先去集合。」說著,藍棠春就綻開帶著百萬電力的笑容,轉身跑走了。
翎瀾只得目送小妹離去,轉過頭,就看大哥身後一堆同學與學長弟之類的正戰戰兢兢的想靠近,卻又不敢接近,他只得指指後面:「大哥、你後面……」
銀知聞言回頭,那剎那間也綻開了閃耀著燦爛光芒的笑,翎瀾發誓那群人類絕對都退後了一步,這群愚蠢的人類,他默哀。
「抱歉,我弟弟好像不太舒服,我來看看他,還要再比一場嗎?」
「這樣的話要不要先帶學弟回去、還是在場邊休息一下?」有位學長率先開口。
「對、對啊,要是中暑就不好了。」陸陸續續有人附和。
翎瀾推了推眼鏡,低頭在銀知的耳邊說了:「大哥,我自己回去好了,說好了還要去小貓咖啡店打工的。」
銀知眉眼一挑,看他許久,最後笑了。
「那你路上小心。」
翎瀾點點頭,抹著臉,轉頭走了,最後仍是回頭看了一眼被眾星拱月,只差沒有被捧起來供奉的大哥一眼,無奈嘆氣了。
他真的覺得他是外面抱來的吧。
他背著後背包,慢悠悠的晃到了咖啡店。
老闆的男人一樣坐在吧檯前的老位子喝著咖啡,老闆仍然穿著一件圍裙在店內忙,看見他來只是點點頭。
「翎瀾,幫我搬東西。」
他也沒推拒,只是點頭。
進了休息室先把自己的瀏海往後堀起,然後綁了個簡單的伴頭,穿上襯衫與圍裙後,挽著袖子出來搬麵粉袋。
老闆擦著手出來,就看見一群小女生紅了臉。
他轉頭看看正搬著麵粉進店的翎瀾。
嗯,他能理解。
男人側頭,啜了口咖啡,淡淡開口:「認養吧。」
老闆張大眼睛,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的貓樣似。
「別開我玩笑,難以捨得的。」他彎下腰,親了親男人的唇角,轉身去忙了。
翎瀾搬完麵粉,拍著手上的白粉出來,自發的收起桌面。
他從大一後就開始來小貓咖啡店打工。
也不是缺錢,只是想觀察人類,這裡是最好的偽裝場所,不會太複雜,但也可以看見很多真實。
收拾完了桌面,他側身挪進吧檯,跟老闆學著怎麼泡咖啡。
「又被你大哥欺負了?」老闆笑著看了他一眼,他只是摸摸鼻子,把咖啡豆磨成粉。
「他也是為我好……」
「你心緒不寧?」
「我只是覺得我不像他們……」說著,門開了,翎瀾的眼眸猛然倒豎,一陣陰氣飄盪,竄進他的唇中與影子之間。
身繫八百萬餓鬼,卻不愛吃食生物,只吃食陰魂穢氣嗎?
老闆歪了頭,看了下進入店內的OL,一整個說著很神奇之類的話語,他撇了撇唇:「你會餓死的。」
「我不覺得餓啊……」
老闆抽了抽嘴角,一整個無奈了。
也是,這一對雙胞胎,該喊肚子餓的一句都沒喊過,另外那個不該喊的卻常常上門來喊說想吃東西。
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工作到一個段落,翎瀾端了一杯紅茶,挪到窗邊的位置,一邊翻著論文資料,一邊喝著紅茶看著窗外,偶爾看看店內的客人。
逢魔時刻將至,老闆原本還靠在一旁跟男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突然眉眼一動,他歪頭看著門口,下一秒果不其然的,銀知笑咪咪地探頭推門開口:「我餓了,有吃的嗎?」
老闆去開冰箱拿了蛋糕,端去放在翎瀾那一桌上,銀知開心的走了過去,端起叉子一臉幸福的開動了。
「大哥、小妹呢?」
「去約會了。」
「那今天晚餐……」
「我晚點也有約會,不回家吃了,父親說要帶母親出去一趟,讓我們顧好小妹。」
翎瀾默默摸了摸鼻子,點頭應了幾聲。
銀知吃光了蛋糕,甜滋滋的去親了親老闆幾下,轉身走了。
男人不高興的伸手去抹老闆被親的地方。
翎瀾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今天又沒有觀察到什麼,於是起身告退,換回原本的衣服與放下瀏海,提著老闆送的蛋糕回家了。
路上,他經過一條巷弄,裏頭傳來喀嘰喀嘰的奇怪聲音,他好奇走去一看,鏡片上被噴了一道血,他拿下眼鏡,擦了擦血,看著眼前那個已經被兄長絞的不成人形的男人。
銀知雙手抱胸,八隻節足正側攀在牆上,絞著一個男人,男人看來有點能耐,是個學道的,可惜不學好,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銀知舔著唇將那男人絞成一節一節的歪七扭八模樣,插著送進了弟弟那正在竄動不安的黑影之中。
然後湊了過去,伸長了手抱住翎瀾自動彎下的脖子,伸舌舔去他臉上沾到的血液。
「乖,要好好吃東西才會長大喔。」
「……你不覺得我已經太大了嗎?」翎瀾很無奈的橫臂抱起乾脆賴在他身上,節足也纏上的兄長,提起銀知掉在地上的包包,轉身離開巷子,帶著身後正吞噬一切的八百萬餓鬼,以及交雜在一起的兄長身上那纏繞的靨力。
黑影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