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煙鬼、百鵑。
這對是BL。
他是一座小城的管理者。
非人的部分就是。
他叫煙鬼,尊敬他一點的會喊他煙爺。
親近點的,就喊他老煙槍。
他是怨氣與怒氣集合而成的自然產物,不屬於三界六道、永生輪迴之中。
可以說是一種半成妖物,在越來越混亂的世道中,憑藉著實力也逐漸擁有一方天地,在每一百年的聚會上,可以是還能出頭說上幾句話的管理者。
他的城市就在蛇魈管區的隔壁。
喔,對,他是有形體的男人。
穿著十分硬漢,理著小平頭,蓄著不會讓人覺得邋遢的短鬍,粗眉厲眼,眼神十分滄桑,習慣抽菸,身上總是有煙霧繚繞。
他是個不怒而威,坐在那裏就有震懾力道的男人。
平常人看見他,大半女孩子會覺得他嚴肅難以親近,剩下少部分會覺得他有成熟魅力。
不過有幾個女人不吃他這套。
首當第一個就是妖界共主,炎龍赤璃,她根本把不怒而威這四個字當煙花看,再來是隔壁區的蛇魈,她只是笑,笑意盎然間,渾然未懼。
最後一位是看遍天下,什麼都不怕,看到煙鬼只會臉紅的執神。
嗯?等等,執神是女的嗎?
算了那不是很重要的。
這天,煙鬼在他的煙館理事,他的地盤最近出了不肖分子,有人類運毒,通常這點小事他是不會在乎的,但是運毒運的太誇張,不少人類家破人亡,導致地區怨氣上升,這就不是他樂見的了。
而且運毒沒打過招呼,走的是妖道,這更讓他不開心。
「煙爺,人丟了,但在他屋子裡抓到這傢伙。」他的手下是隻鬣蜥精,有著人類所說的龐克樣貌,一把將手上抓到的東西摔到煙鬼面前。
煙鬼含著雪茄,抬眼看著趴在地上,面貌平凡,金色髮絲留長的男人。
「他好像不會說話,打斷他手骨連哼都不哼一聲,問他那小子跑哪了也沒回應,怎麼辦啊?」
煙鬼吐了口濃煙,濃煙開始成形,攀上那金髮男人的四肢,硬是把人騰空架了起來,煙無溫,卻嗆鼻,他嗆咳不已,卻無聲。
「他留下來,人、繼續找。」
煙霧架著他,煙鬼又吐了口煙,饒附興味的開口問著:「你叫什麼名子?」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慘白著臉被騰空架著。
煙鬼笑了,彈彈指,把人送進了他的房裡。
那個晚上,就算煙鬼再怎樣逼問,也問不出一句聲響,更甚的是,這個男人一滴眼淚也沒流,只是咬著破掉的下唇,死命的隱忍著。
而且煙鬼還發現一件事情,就是這個金髮男人,也是非人,激動時,他會揚起鳥類的羽翼,看來是翼族,但卻無法確定是翼族哪一分支的。
一個多月過去,煙鬼的手下還是找不到人。
但是儼然成為煙鬼房中貴客的金髮男子,已經被煙鬼下令不得隨意驚擾,他被煙鍊鎖在房中,失了自由,沒有笑也沒有哭,只是始終那樣的表情,空茫的、活著。
兩個多月過去。
煙鬼那天伸手把他抱去煙館,他就坐在煙鬼椅子旁的地上,煙霧纏在他的頸上成了鍊子,煙鬼的指尖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他的金黃髮絲。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光看那個男人脖子上的吻痕跟煙鬼對他的關注就大概猜得出來。
上次那隻鬣蜥精從外頭拖了兩個人進來,一個女人、一個男人,金髮男子看見男人時張大了眼睛,十分激動的模樣。
煙鬼慢條斯理的點了根雪茄,吐出煙,眼神冷然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鬣蜥精側到煙鬼身邊開口:「就是這個傢伙在我們地盤上賣毒。」
「那個女人呢?」煙鬼瞇起眼睛,鬣蜥精遲疑的開了口:「呃,她是現在很出名的一位歌唱明星,負責幫那個傢伙把貨物銷到演藝圈裡去。」
「都是人類,這事可麻煩。」煙鬼閉起眼睛思索,不過思緒很快就被打斷了,那個跪在地上的人類爬到金髮男子身邊,哭著大喊:「你在這裡、你在這裡的話一定能幫我求情吧,拜託你再幫我一次、再幫幫我吧--」
煙鬼張開眼睛,看著金髮男子的表情有著複雜與不捨,他伸手扯起煙鍊,男子跌到他腿上,煙鬼瞇起眼睛,吐了口煙:「誰准你靠近碰爺的東西?」
那男人一陣驚慌,被一隻煙霧手掌掐住脖子往後甩,煙鬼按著金髮男子的頭,冷冷的開口:「捎個訊息給執神,告訴他我管區這裡銷人,順便問問梔子那一家子有沒有人要來接手。」
鬣蜥精笑了笑,掐著兩人就要走。
金髮男子看著人被帶走,一陣慌亂,伸手拉著煙鬼的手,張著嘴好像要講什麼。
煙鬼抬起手,低聲說著:「喊獵犬來。」
沒多久,一對男女走入,他們是獵犬,是煙鬼手下嗅覺最好的非人,是同胎兄妹。
「聞聞他們身上有沒有多什麼不該多的東西。」煙鬼瞇起眼睛,手撐著臉說道。
獵犬左右嗅聞,女子稍微一頓,在那名哭暈的女人身上好像聞到了什麼,抬頭遲疑的看著金髮男子,不知該不該說。
「說。」
「是,好像……喉嚨處,有……呃、相似的味道。」
「喉嚨?」煙鬼一愣,勾唇笑了笑。
「咬出來。」
一聲令下,那個女人在昏去中痛醒,喉嚨被獵狗咬出一道血痕,女獵犬咬著喉嚨那塊肉走來,煙鬼接過審視,從肉中撥出一塊玉石,之後將玉石交給金髮男子。
金髮男子垂著眼,接過玉石,吞食了下去。
羽翼揚起,金髮男子背後兩對翅膀,他髮絲微翹,像似羽冠,他抬起頭,終於開口:「求你放了他……」
聲音竟是溫潤暖耳,十分好聽。
煙鬼覺得有趣了:「憑什麼?你知道他害死多少人嗎?」
男子閉上眼,落下眼淚。
「求求你……」
煙鬼湊近,抬起他的臉,強迫他張開眼睛,他靠在他的唇邊,聲音很輕的開口:「甭想。」
他揚手,鬣蜥精照樣把兩人拖下去。
金髮男子含著眼淚看著門口,遮著嘴,無聲的哭了起來。
「翼族的喉珠都讓人給佔了,當了不能啼叫的鳥兒,你還想為他作嫁?知不知道他開出什麼條件讓我放過他?他說、他可以把你送給我。」
煙鬼瞇眼,他伸手抱起金髮男子,把人帶回自己的屋子。
「你現在可以開口了,告訴我你的名子。」
「百鵑。」
「百鵑,挺好,以後、你就是爺的人。」煙鬼瞇起眼睛,笑了,他抬手撫著百鵑的髮絲,看著百鵑的表情:「你很在乎那個人類?」
百鵑垂下眼。
握著心口,慢慢說出他為什麼會來到人類世界的事。
他原本居住在妖界,因為一時好奇跟著兄姊們來到人間遊玩,認識那名人類。
他帶著百鵑玩了許多地方之後,無意間發現百鵑是妖,而且歌聲擁有奇異能力,能夠治癒人心也能感動人心,他於是要百鵑上節目唱歌,百鵑不肯。
他勸誘無用,便虛偽的討好百鵑,百鵑以為這男人對他是真心情意的,動了心念,說出翼族喉珠一事,男子聽了之後,隔日便囚禁百鵑,找來了他的女朋友,一同將百鵑的喉嚨割開,取出喉珠。
讓女子上了節目成為明星,而他則利用著那聲音做盡壞事。
走著妖道,卻不想踢到鐵版,這期間百鵑因為喉珠被奪,只能跟在他身邊,直到那天煙鬼派人去抓,男人跟女人跑了,只剩下他跑不掉。
「你是妖界的人。」煙鬼直接無視掉那一大串故事,抓住他唯一一個想知道的重點。
「翼族哪一個分支的?住在什麼國境?」
「我、住在百鳥園。」
煙鬼的臉色白了。妖王殿後的百鳥園?
「你是百啼鳥!」
百鵑垂著眼,慢慢的點了點頭。
煙鬼抹著臉,頭疼的往後仰,他撫著額,沒想過眼前這隻竟然是百啼鳥,這下死定了。
他,要如何跟共主交代。
交代他,把她嬌養在百鳥園之中,最尊貴、被用於三十六國與妖王殿傳遞訊息的百啼鳥給吃乾抹淨了。
還欺負的透徹。
該死的,共主有很大的機率會把他的老皮給剝下來。
「那個人類在爺的地盤犯了錯,小命是不保定了,你還想為他求情?」
「他很照顧我……」
「嬌生慣養的小鳥兒,共主真是把你們都養壞了。」煙鬼把人拉來身下,帶著煙味的唇覆上。
那一夜的百鵑,隱忍不住聲響,在煙鬼的屋裡,悠悠吟唱。
※
妖王殿,赤璃御書房。
信開門就看到一堆又一堆疊起來的書卷跟奏章,幾乎要淹沒了整個書案,只能稍微看到一抹赤璃的紅髮,得以確定赤璃人是在那張桌子後面批改奏章的。
御書房的窗口上有一座開放式的鳥籠。
鳥籠中一塊橫木,上頭正坐著一隻瞇起眼睛休憩的鳥兒。
鳥兒有著金色羽毛,四對羽翼,頭上羽冠後揚。
體型比成鷹還大些,四爪銳利抓握著橫木。
牠是百啼鳥。
是妖界用來通信的鳥兒。
加上赤璃身邊這隻,妖界共有三十七隻通信鳥。
百啼鳥可謂王鳥,音質優美、氣質出眾,個性溫和,而且十分聽話。
百啼鳥只要經過修練與訓養,同族間可互通音訊。
倘若其餘三十六國國主有緊急要事要稟告赤璃,只需向百啼鳥開口說話,那赤璃這方的百啼鳥便能收到那方國主的聲音。
同步傳送。
簡單來說就是妖界的活體Skype。
可惜沒配備視訊功能就是。
「那隻失蹤的百啼鳥仍沒有消息嗎?」
赤璃抬起頭,按了按額際。
「沒有,我想過幾天再發消息給人間的管理者,不然過度驚擾到也不好。」
「說的也是……對了,有位管理者求見,名為煙鬼。」信走過,站在赤璃身邊,赤璃抬頭一頓。
「老煙槍來了?真難得。」
赤璃起身,諧著信到了妖王殿的涼亭。
他們那個廣大的宮殿有時候根本就是裝飾用的。
通常管理者沒事是不會隨便求見赤璃的。
所以這次煙鬼來訪,她很訝異。
從書房到待客的涼亭有一段距離,途中會經過百鳥園。
裏頭養著妖界各類翼族與人間不同的鳥兒,不過通常會居住在百鳥園的翼族幾乎都是受了傷,或是不被國家所認同的混血翼族。
而百啼鳥,只從這裡孕育而生。
只有國主才能從赤璃手上,獲得一隻馴養好,只能傳遞國主話語的百啼鳥。
他們經過百鳥園,百鳥園並沒有設限,只是樹木茂盛,像個小型叢林一樣,裏頭有鳥聲蟲鳴,好不熱鬧。
突然一隻百啼鳥飛了出來,那是隻有著金銀色澤的雌性百啼鳥,她拍著翅膀,落在赤璃抬起的手臂上,雙目泛淚:「共主、我的孩子--」
「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們,好嗎?」
百啼鳥垂下首,難過的蹭了蹭赤璃的臉頰後,又張開翅膀往鳥園裡飛。
「希望那孩子沒事吧。」信看著赤璃一樣不捨的面容,身首撫了撫她的髮絲。
信知道,百啼鳥幾乎都是赤璃孵化,一手從雛鳥養大的。
嬌養在百鳥園裡面,偶爾才會讓他們出去外頭玩耍,不想這次放行,就少了一個孩子。
一到涼亭外,赤璃便瞇起了眼睛。
她嗅覺極好,不輸獵犬,她抬起頭看著裏頭坐著的煙鬼,跟煙鬼身側的人,猛然一頓:「百鵑!」
「共、共主大人--」百鵑激動的張開翅膀,往赤璃身上飛撲而去,赤璃保住百鵑仔細審視,伸手摸著他的臉:「孩子,你回來了、怎麼會?」
「你、你身上怎麼有老煙槍的味道--」
煙鬼在涼亭裡縮了一下,信瞇起眼睛,看著百鵑脖子上的吻痕,再看向煙鬼的表情。
「現在的管理者膽子這麼大,敢私下囚禁百啼鳥?」
「不是、不是的--」百鵑緊張的解釋,並不時往後偷看煙鬼,赤璃聽完解釋後,撫著額嘆氣了:「那個人類呢?」
「藍銀知把他拖走了。」煙鬼抹著臉,看著百鵑躲在赤璃身後,最後起身,點了根煙:「那我,就把他還給你們了。」
「老煙槍,等等。」
煙鬼回頭,赤璃伸手把百鵑推出。
「如果你答應之後把生的孩子送一隻回來馴養,並且讓百鵑常常回來探親的話,我可以讓你帶走他。」
百鵑跌進煙鬼懷裡,紅透了臉。
煙鬼詫異了:「公的百啼鳥可以生孩子的嗎?」
「百啼鳥是亦公亦母喔,原身性別就算是公的,也可以調整周期成為母的孕卵,但是不能一直維持母體就是了。」赤璃抿唇,雙手抱胸,最後又說了:「走之前讓百鵑的父母看看他,他們擔心死了。」
煙鬼伸手按了按百鵑的頭,挑起他的臉:「跟我走嗎?就算我曾那樣對你。」
百鵑紅著臉點頭,張開翅膀半飛在空中:「我、我看完父母就回來,請、請主人等我。」語畢,他就飛往百鳥園。
煙鬼抬頭看著那金色羽翼張揚模樣,不由自主的笑了。
笑沒多久,他左肩搭著赤璃的爪子,右肩搭著信的扇子。
「老煙槍,怎樣對我家百鵑,何不說來聽聽?」
「我挺好奇,主人什麼的,又是怎麼回事呢?」
煙鬼額上冒出冷煙,一道清煙緩緩從嘴邊溢出,那是他某種程度上要啾咪的象徵,赤璃笑了,瞇起眼睛:「老煙槍,你知道嗎?妖王殿、禁菸喔。」
半個時辰後,哭紅了雙眼的百鵑飛回涼亭,卻沒見到煙鬼,只看到赤璃共主與信正在喝茶下棋。
「共主、那個……唔,主人呢?」
「老煙槍嗎?」赤璃抬頭一笑,朝人招手,百鵑走去,赤璃摸了摸他的頭髮:「百鵑,你要喊他主人我不反對,但是如果他欺負讓你難過了,妖界隨時歡迎你回來。」
「好的,百鵑知道。」
「很好。」赤璃燦笑。
信打開桌子上的香爐,把被關了一個時辰便所、啊不是……是香爐的煙鬼放出來,煙鬼一臉陰鬱的飄浮出來,臉有點抽筋,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人關便所、啊不是……是香爐了。
後來煙鬼就帶著百鵑回了人間。
人才剛走,赤璃便覺得有些寂寞了,信從後抱住她,輕笑說著:「以後要是自己的孩子喊著要走,豈不是更寂寞嗎?」
「對我來說,孩子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麼自己、別人的。」赤璃閉上眼,往後靠在他的懷裡嘆氣。
信吻了吻她額邊龍鱗,低吟:「別讓我更加愛妳,會失了冷靜的。」
赤璃笑了,蹭蹭他的唇。
「我喜歡你不冷靜的樣子。」
兩人相視而笑,擁抱。
外頭有事稟告的屬下正咬著下唇,幾乎淚濕衣衫。
嗚嗚嗚,哪有這樣刺激人的,我要請調去看不到恩愛的地方啦--
大概四個月後,執神咖啡店爆出一長串崩潰的笑聲。
接到執神笑到說不出話的消息,赤璃與信滿頭問號的趕到咖啡店,一打開咖啡店,裡面可以說都是熟面孔。
淡定的梔子,身邊還在笑,持續抽筋的藍翎蛇。
遮著臉,好像再哭的蛇魈,與一臉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宿蟒。
與嬌娘子笑成一團的大師,跟角落正在笑到瘋狂拍桌的執神,和依舊面攤的執神男人。
赤璃滿頭問號,定睛才發現,原來煙鬼跟百鵑也來了。
「怎麼了?」煙鬼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百鵑手上有一團毛巾,他抬起手,毛巾裏頭蹦出兩團羽毛球。
赤璃仔細一看:「天啊,是小百啼鳥。」
赤璃伸手抱住兩團暖暖甜甜的小毛球,整個心都要化了。
「這有什麼好笑的?看看他們多可--噗--」
「喴--」其中一團毛比較蓬,顏色比較接近藍灰色的毛球突然炸起,彈了起來,就直接往赤璃的眼上邊發出叫聲邊彈了出去。
看著整屋子亂彈亂蹦的小百啼鳥,在看看手上這隻甜滋滋,雙頰紅紅,全身嫩金的小百啼鳥,赤璃抽著眉角:「這一胎就兩個孩子嗎?」
百鵑的笑容有點僵硬。
「呃、有三個孩子……」
「那還有一個呢?」
「喴、喴喴喴喴--」
赤璃回頭,藍翎家的次子翎瀾正抓住了那隻藍毛的百啼鳥,那孩子正在翎瀾的手上不斷跳動,絲毫沒有半點鳥類應該怕蛇的本能問題,然後、再一聲長長的喴叫後……
小藍毛渾身一抖,露出了颯爽的表情。
一泡溫熱的液體就這樣從翎瀾的指縫中流下。
赤璃看著翎瀾面無表情的小藍毛擦乾屁股後,把小藍毛放回百鵑的手裡安分塞著,然後回頭洗手、拿抹布擦地板,一氣呵成。
信在旁邊已經拿著扇子遮著臉笑到靠在牆上有點站不直了。
「呃,百鵑,不會死胎了吧?」翼族的蛋很容易死胎。
百鵑搖搖頭,回頭看著煙鬼。
煙鬼雙手交疊,撐著下巴,面色凝重。赤璃這才發現,百鵑的視線,在煙鬼的頭上,她定睛一瞧這才驚覺,煙鬼的頭上頂了一團灰濛濛的毛球,不仔細看以為是什麼東西,她走過去,伸手拎了起來放到手上,小灰毛球翻了一圈,雙腳朝天的倒在赤璃的掌心中。
赤璃又摸了摸,小灰毛求才蹬著雙爪翻回來,一抬起頭,整張小臉盡入赤璃的雙眼時,赤璃愣了三秒後,毫無形象的崩潰大笑了,還一邊笑一邊抖著手把小灰毛球送到百鵑手裡。
信好奇湊來一看,也發出震天的笑聲。
宿蟒皺著眉,看著笑哭的蛇魈:「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蛇魈抹著眼淚,斷斷續續的問著:「你、你知道……蠟筆、小新嗎?」
宿蟒仍然滿頭問號。
但是赤璃真的笑到抱著肚子喘。
是的,煙鬼家的老二,小灰毛。
有著灰蓬蓬的羽毛,跟一雙像極了老子的眉毛。
什麼不像,就偏偏像到顏色跟眉毛。
小灰毛還有點笨,不斷的在百鵑的手中翻滾。
這樣看來,除了那隻像憤怒鳥以外會一直彈的小藍毛,跟小新、啊不是……小灰毛以外,就那個文文靜靜,有著柔柔羽毛的小金毛最正常情況。
終於大家笑夠了。赤璃抱著發疼的頭趴在桌子上。
執神含著眼淚看著煙鬼:「老煙槍,你這三個孩子打算怎麼取名?」
煙鬼悶著臉,頭上正趴著一隻彈累了的小藍毛。
「我想放生他們……」
「噗……」
「赤璃,百啼鳥要多久才能成人型啊?」
「通常出生三個月就能化型了,不過混血的我不敢保證,而且……你確定要化型嗎?」赤璃又噴笑了。
「蠟筆小新總比一隻像蠟筆小新的鳥好吧?」執神抖著耳朵,然後幾個人又拍著桌子哄堂大笑。
翎瀾走過來,拿出剛剛縫的小尿布給百鵑,協助百鵑幫他三個孩子穿上小尿布。
藍翎蛇王撐著臉,看了一眼梔子:「就說了不要讓他來執執的店打工,你看看如此賢慧的兒子啊。」
「至少我不用擔心孩子以後嫁不出去。」梔子表情雖然淡定,但是他的胃已經笑到快要不行了。
煙鬼撫著額際。
「我需要有人幫我照顧三個毛球。」
煙鬼看大家都笑停了才說,他最近收到消息,要去接收別人的地盤,他不放心百鵑一個人,會帶著去,但是毛球們帶著走太危險了,所以才不得不帶笑話出門來咖啡店給人笑。
「笑夠了就給我人選。」煙鬼在孩子面前禁菸,顯得格外煩躁。
執神笑抽,眾人笑完後,紛紛抬手指著翎瀾,煙鬼抬眼看了一下,點點頭,起身拍拍翎瀾的肩膀,把三個毛球交給了他:「孩子,拜託你了。」
然後就帶著百鵑走了。
執神看著翎瀾捧著三團毛球回頭,又噴了一次笑。
「別一口吞了他們啊。」
看著小灰毛抖了抖,小藍毛翻滾,小金毛一臉萌萌的樣子,翎瀾默默的嘆了口氣,開始他辛苦的保父、呃,養鳥日記。
非人的部分就是。
他叫煙鬼,尊敬他一點的會喊他煙爺。
親近點的,就喊他老煙槍。
他是怨氣與怒氣集合而成的自然產物,不屬於三界六道、永生輪迴之中。
可以說是一種半成妖物,在越來越混亂的世道中,憑藉著實力也逐漸擁有一方天地,在每一百年的聚會上,可以是還能出頭說上幾句話的管理者。
他的城市就在蛇魈管區的隔壁。
喔,對,他是有形體的男人。
穿著十分硬漢,理著小平頭,蓄著不會讓人覺得邋遢的短鬍,粗眉厲眼,眼神十分滄桑,習慣抽菸,身上總是有煙霧繚繞。
他是個不怒而威,坐在那裏就有震懾力道的男人。
平常人看見他,大半女孩子會覺得他嚴肅難以親近,剩下少部分會覺得他有成熟魅力。
不過有幾個女人不吃他這套。
首當第一個就是妖界共主,炎龍赤璃,她根本把不怒而威這四個字當煙花看,再來是隔壁區的蛇魈,她只是笑,笑意盎然間,渾然未懼。
最後一位是看遍天下,什麼都不怕,看到煙鬼只會臉紅的執神。
嗯?等等,執神是女的嗎?
算了那不是很重要的。
這天,煙鬼在他的煙館理事,他的地盤最近出了不肖分子,有人類運毒,通常這點小事他是不會在乎的,但是運毒運的太誇張,不少人類家破人亡,導致地區怨氣上升,這就不是他樂見的了。
而且運毒沒打過招呼,走的是妖道,這更讓他不開心。
「煙爺,人丟了,但在他屋子裡抓到這傢伙。」他的手下是隻鬣蜥精,有著人類所說的龐克樣貌,一把將手上抓到的東西摔到煙鬼面前。
煙鬼含著雪茄,抬眼看著趴在地上,面貌平凡,金色髮絲留長的男人。
「他好像不會說話,打斷他手骨連哼都不哼一聲,問他那小子跑哪了也沒回應,怎麼辦啊?」
煙鬼吐了口濃煙,濃煙開始成形,攀上那金髮男人的四肢,硬是把人騰空架了起來,煙無溫,卻嗆鼻,他嗆咳不已,卻無聲。
「他留下來,人、繼續找。」
煙霧架著他,煙鬼又吐了口煙,饒附興味的開口問著:「你叫什麼名子?」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慘白著臉被騰空架著。
煙鬼笑了,彈彈指,把人送進了他的房裡。
那個晚上,就算煙鬼再怎樣逼問,也問不出一句聲響,更甚的是,這個男人一滴眼淚也沒流,只是咬著破掉的下唇,死命的隱忍著。
而且煙鬼還發現一件事情,就是這個金髮男人,也是非人,激動時,他會揚起鳥類的羽翼,看來是翼族,但卻無法確定是翼族哪一分支的。
一個多月過去,煙鬼的手下還是找不到人。
但是儼然成為煙鬼房中貴客的金髮男子,已經被煙鬼下令不得隨意驚擾,他被煙鍊鎖在房中,失了自由,沒有笑也沒有哭,只是始終那樣的表情,空茫的、活著。
兩個多月過去。
煙鬼那天伸手把他抱去煙館,他就坐在煙鬼椅子旁的地上,煙霧纏在他的頸上成了鍊子,煙鬼的指尖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他的金黃髮絲。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光看那個男人脖子上的吻痕跟煙鬼對他的關注就大概猜得出來。
上次那隻鬣蜥精從外頭拖了兩個人進來,一個女人、一個男人,金髮男子看見男人時張大了眼睛,十分激動的模樣。
煙鬼慢條斯理的點了根雪茄,吐出煙,眼神冷然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鬣蜥精側到煙鬼身邊開口:「就是這個傢伙在我們地盤上賣毒。」
「那個女人呢?」煙鬼瞇起眼睛,鬣蜥精遲疑的開了口:「呃,她是現在很出名的一位歌唱明星,負責幫那個傢伙把貨物銷到演藝圈裡去。」
「都是人類,這事可麻煩。」煙鬼閉起眼睛思索,不過思緒很快就被打斷了,那個跪在地上的人類爬到金髮男子身邊,哭著大喊:「你在這裡、你在這裡的話一定能幫我求情吧,拜託你再幫我一次、再幫幫我吧--」
煙鬼張開眼睛,看著金髮男子的表情有著複雜與不捨,他伸手扯起煙鍊,男子跌到他腿上,煙鬼瞇起眼睛,吐了口煙:「誰准你靠近碰爺的東西?」
那男人一陣驚慌,被一隻煙霧手掌掐住脖子往後甩,煙鬼按著金髮男子的頭,冷冷的開口:「捎個訊息給執神,告訴他我管區這裡銷人,順便問問梔子那一家子有沒有人要來接手。」
鬣蜥精笑了笑,掐著兩人就要走。
金髮男子看著人被帶走,一陣慌亂,伸手拉著煙鬼的手,張著嘴好像要講什麼。
煙鬼抬起手,低聲說著:「喊獵犬來。」
沒多久,一對男女走入,他們是獵犬,是煙鬼手下嗅覺最好的非人,是同胎兄妹。
「聞聞他們身上有沒有多什麼不該多的東西。」煙鬼瞇起眼睛,手撐著臉說道。
獵犬左右嗅聞,女子稍微一頓,在那名哭暈的女人身上好像聞到了什麼,抬頭遲疑的看著金髮男子,不知該不該說。
「說。」
「是,好像……喉嚨處,有……呃、相似的味道。」
「喉嚨?」煙鬼一愣,勾唇笑了笑。
「咬出來。」
一聲令下,那個女人在昏去中痛醒,喉嚨被獵狗咬出一道血痕,女獵犬咬著喉嚨那塊肉走來,煙鬼接過審視,從肉中撥出一塊玉石,之後將玉石交給金髮男子。
金髮男子垂著眼,接過玉石,吞食了下去。
羽翼揚起,金髮男子背後兩對翅膀,他髮絲微翹,像似羽冠,他抬起頭,終於開口:「求你放了他……」
聲音竟是溫潤暖耳,十分好聽。
煙鬼覺得有趣了:「憑什麼?你知道他害死多少人嗎?」
男子閉上眼,落下眼淚。
「求求你……」
煙鬼湊近,抬起他的臉,強迫他張開眼睛,他靠在他的唇邊,聲音很輕的開口:「甭想。」
他揚手,鬣蜥精照樣把兩人拖下去。
金髮男子含著眼淚看著門口,遮著嘴,無聲的哭了起來。
「翼族的喉珠都讓人給佔了,當了不能啼叫的鳥兒,你還想為他作嫁?知不知道他開出什麼條件讓我放過他?他說、他可以把你送給我。」
煙鬼瞇眼,他伸手抱起金髮男子,把人帶回自己的屋子。
「你現在可以開口了,告訴我你的名子。」
「百鵑。」
「百鵑,挺好,以後、你就是爺的人。」煙鬼瞇起眼睛,笑了,他抬手撫著百鵑的髮絲,看著百鵑的表情:「你很在乎那個人類?」
百鵑垂下眼。
握著心口,慢慢說出他為什麼會來到人類世界的事。
他原本居住在妖界,因為一時好奇跟著兄姊們來到人間遊玩,認識那名人類。
他帶著百鵑玩了許多地方之後,無意間發現百鵑是妖,而且歌聲擁有奇異能力,能夠治癒人心也能感動人心,他於是要百鵑上節目唱歌,百鵑不肯。
他勸誘無用,便虛偽的討好百鵑,百鵑以為這男人對他是真心情意的,動了心念,說出翼族喉珠一事,男子聽了之後,隔日便囚禁百鵑,找來了他的女朋友,一同將百鵑的喉嚨割開,取出喉珠。
讓女子上了節目成為明星,而他則利用著那聲音做盡壞事。
走著妖道,卻不想踢到鐵版,這期間百鵑因為喉珠被奪,只能跟在他身邊,直到那天煙鬼派人去抓,男人跟女人跑了,只剩下他跑不掉。
「你是妖界的人。」煙鬼直接無視掉那一大串故事,抓住他唯一一個想知道的重點。
「翼族哪一個分支的?住在什麼國境?」
「我、住在百鳥園。」
煙鬼的臉色白了。妖王殿後的百鳥園?
「你是百啼鳥!」
百鵑垂著眼,慢慢的點了點頭。
煙鬼抹著臉,頭疼的往後仰,他撫著額,沒想過眼前這隻竟然是百啼鳥,這下死定了。
他,要如何跟共主交代。
交代他,把她嬌養在百鳥園之中,最尊貴、被用於三十六國與妖王殿傳遞訊息的百啼鳥給吃乾抹淨了。
還欺負的透徹。
該死的,共主有很大的機率會把他的老皮給剝下來。
「那個人類在爺的地盤犯了錯,小命是不保定了,你還想為他求情?」
「他很照顧我……」
「嬌生慣養的小鳥兒,共主真是把你們都養壞了。」煙鬼把人拉來身下,帶著煙味的唇覆上。
那一夜的百鵑,隱忍不住聲響,在煙鬼的屋裡,悠悠吟唱。
※
妖王殿,赤璃御書房。
信開門就看到一堆又一堆疊起來的書卷跟奏章,幾乎要淹沒了整個書案,只能稍微看到一抹赤璃的紅髮,得以確定赤璃人是在那張桌子後面批改奏章的。
御書房的窗口上有一座開放式的鳥籠。
鳥籠中一塊橫木,上頭正坐著一隻瞇起眼睛休憩的鳥兒。
鳥兒有著金色羽毛,四對羽翼,頭上羽冠後揚。
體型比成鷹還大些,四爪銳利抓握著橫木。
牠是百啼鳥。
是妖界用來通信的鳥兒。
加上赤璃身邊這隻,妖界共有三十七隻通信鳥。
百啼鳥可謂王鳥,音質優美、氣質出眾,個性溫和,而且十分聽話。
百啼鳥只要經過修練與訓養,同族間可互通音訊。
倘若其餘三十六國國主有緊急要事要稟告赤璃,只需向百啼鳥開口說話,那赤璃這方的百啼鳥便能收到那方國主的聲音。
同步傳送。
簡單來說就是妖界的活體Skype。
可惜沒配備視訊功能就是。
「那隻失蹤的百啼鳥仍沒有消息嗎?」
赤璃抬起頭,按了按額際。
「沒有,我想過幾天再發消息給人間的管理者,不然過度驚擾到也不好。」
「說的也是……對了,有位管理者求見,名為煙鬼。」信走過,站在赤璃身邊,赤璃抬頭一頓。
「老煙槍來了?真難得。」
赤璃起身,諧著信到了妖王殿的涼亭。
他們那個廣大的宮殿有時候根本就是裝飾用的。
通常管理者沒事是不會隨便求見赤璃的。
所以這次煙鬼來訪,她很訝異。
從書房到待客的涼亭有一段距離,途中會經過百鳥園。
裏頭養著妖界各類翼族與人間不同的鳥兒,不過通常會居住在百鳥園的翼族幾乎都是受了傷,或是不被國家所認同的混血翼族。
而百啼鳥,只從這裡孕育而生。
只有國主才能從赤璃手上,獲得一隻馴養好,只能傳遞國主話語的百啼鳥。
他們經過百鳥園,百鳥園並沒有設限,只是樹木茂盛,像個小型叢林一樣,裏頭有鳥聲蟲鳴,好不熱鬧。
突然一隻百啼鳥飛了出來,那是隻有著金銀色澤的雌性百啼鳥,她拍著翅膀,落在赤璃抬起的手臂上,雙目泛淚:「共主、我的孩子--」
「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們,好嗎?」
百啼鳥垂下首,難過的蹭了蹭赤璃的臉頰後,又張開翅膀往鳥園裡飛。
「希望那孩子沒事吧。」信看著赤璃一樣不捨的面容,身首撫了撫她的髮絲。
信知道,百啼鳥幾乎都是赤璃孵化,一手從雛鳥養大的。
嬌養在百鳥園裡面,偶爾才會讓他們出去外頭玩耍,不想這次放行,就少了一個孩子。
一到涼亭外,赤璃便瞇起了眼睛。
她嗅覺極好,不輸獵犬,她抬起頭看著裏頭坐著的煙鬼,跟煙鬼身側的人,猛然一頓:「百鵑!」
「共、共主大人--」百鵑激動的張開翅膀,往赤璃身上飛撲而去,赤璃保住百鵑仔細審視,伸手摸著他的臉:「孩子,你回來了、怎麼會?」
「你、你身上怎麼有老煙槍的味道--」
煙鬼在涼亭裡縮了一下,信瞇起眼睛,看著百鵑脖子上的吻痕,再看向煙鬼的表情。
「現在的管理者膽子這麼大,敢私下囚禁百啼鳥?」
「不是、不是的--」百鵑緊張的解釋,並不時往後偷看煙鬼,赤璃聽完解釋後,撫著額嘆氣了:「那個人類呢?」
「藍銀知把他拖走了。」煙鬼抹著臉,看著百鵑躲在赤璃身後,最後起身,點了根煙:「那我,就把他還給你們了。」
「老煙槍,等等。」
煙鬼回頭,赤璃伸手把百鵑推出。
「如果你答應之後把生的孩子送一隻回來馴養,並且讓百鵑常常回來探親的話,我可以讓你帶走他。」
百鵑跌進煙鬼懷裡,紅透了臉。
煙鬼詫異了:「公的百啼鳥可以生孩子的嗎?」
「百啼鳥是亦公亦母喔,原身性別就算是公的,也可以調整周期成為母的孕卵,但是不能一直維持母體就是了。」赤璃抿唇,雙手抱胸,最後又說了:「走之前讓百鵑的父母看看他,他們擔心死了。」
煙鬼伸手按了按百鵑的頭,挑起他的臉:「跟我走嗎?就算我曾那樣對你。」
百鵑紅著臉點頭,張開翅膀半飛在空中:「我、我看完父母就回來,請、請主人等我。」語畢,他就飛往百鳥園。
煙鬼抬頭看著那金色羽翼張揚模樣,不由自主的笑了。
笑沒多久,他左肩搭著赤璃的爪子,右肩搭著信的扇子。
「老煙槍,怎樣對我家百鵑,何不說來聽聽?」
「我挺好奇,主人什麼的,又是怎麼回事呢?」
煙鬼額上冒出冷煙,一道清煙緩緩從嘴邊溢出,那是他某種程度上要啾咪的象徵,赤璃笑了,瞇起眼睛:「老煙槍,你知道嗎?妖王殿、禁菸喔。」
半個時辰後,哭紅了雙眼的百鵑飛回涼亭,卻沒見到煙鬼,只看到赤璃共主與信正在喝茶下棋。
「共主、那個……唔,主人呢?」
「老煙槍嗎?」赤璃抬頭一笑,朝人招手,百鵑走去,赤璃摸了摸他的頭髮:「百鵑,你要喊他主人我不反對,但是如果他欺負讓你難過了,妖界隨時歡迎你回來。」
「好的,百鵑知道。」
「很好。」赤璃燦笑。
信打開桌子上的香爐,把被關了一個時辰便所、啊不是……是香爐的煙鬼放出來,煙鬼一臉陰鬱的飄浮出來,臉有點抽筋,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人關便所、啊不是……是香爐了。
後來煙鬼就帶著百鵑回了人間。
人才剛走,赤璃便覺得有些寂寞了,信從後抱住她,輕笑說著:「以後要是自己的孩子喊著要走,豈不是更寂寞嗎?」
「對我來說,孩子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麼自己、別人的。」赤璃閉上眼,往後靠在他的懷裡嘆氣。
信吻了吻她額邊龍鱗,低吟:「別讓我更加愛妳,會失了冷靜的。」
赤璃笑了,蹭蹭他的唇。
「我喜歡你不冷靜的樣子。」
兩人相視而笑,擁抱。
外頭有事稟告的屬下正咬著下唇,幾乎淚濕衣衫。
嗚嗚嗚,哪有這樣刺激人的,我要請調去看不到恩愛的地方啦--
大概四個月後,執神咖啡店爆出一長串崩潰的笑聲。
接到執神笑到說不出話的消息,赤璃與信滿頭問號的趕到咖啡店,一打開咖啡店,裡面可以說都是熟面孔。
淡定的梔子,身邊還在笑,持續抽筋的藍翎蛇。
遮著臉,好像再哭的蛇魈,與一臉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宿蟒。
與嬌娘子笑成一團的大師,跟角落正在笑到瘋狂拍桌的執神,和依舊面攤的執神男人。
赤璃滿頭問號,定睛才發現,原來煙鬼跟百鵑也來了。
「怎麼了?」煙鬼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百鵑手上有一團毛巾,他抬起手,毛巾裏頭蹦出兩團羽毛球。
赤璃仔細一看:「天啊,是小百啼鳥。」
赤璃伸手抱住兩團暖暖甜甜的小毛球,整個心都要化了。
「這有什麼好笑的?看看他們多可--噗--」
「喴--」其中一團毛比較蓬,顏色比較接近藍灰色的毛球突然炸起,彈了起來,就直接往赤璃的眼上邊發出叫聲邊彈了出去。
看著整屋子亂彈亂蹦的小百啼鳥,在看看手上這隻甜滋滋,雙頰紅紅,全身嫩金的小百啼鳥,赤璃抽著眉角:「這一胎就兩個孩子嗎?」
百鵑的笑容有點僵硬。
「呃、有三個孩子……」
「那還有一個呢?」
「喴、喴喴喴喴--」
赤璃回頭,藍翎家的次子翎瀾正抓住了那隻藍毛的百啼鳥,那孩子正在翎瀾的手上不斷跳動,絲毫沒有半點鳥類應該怕蛇的本能問題,然後、再一聲長長的喴叫後……
小藍毛渾身一抖,露出了颯爽的表情。
一泡溫熱的液體就這樣從翎瀾的指縫中流下。
赤璃看著翎瀾面無表情的小藍毛擦乾屁股後,把小藍毛放回百鵑的手裡安分塞著,然後回頭洗手、拿抹布擦地板,一氣呵成。
信在旁邊已經拿著扇子遮著臉笑到靠在牆上有點站不直了。
「呃,百鵑,不會死胎了吧?」翼族的蛋很容易死胎。
百鵑搖搖頭,回頭看著煙鬼。
煙鬼雙手交疊,撐著下巴,面色凝重。赤璃這才發現,百鵑的視線,在煙鬼的頭上,她定睛一瞧這才驚覺,煙鬼的頭上頂了一團灰濛濛的毛球,不仔細看以為是什麼東西,她走過去,伸手拎了起來放到手上,小灰毛球翻了一圈,雙腳朝天的倒在赤璃的掌心中。
赤璃又摸了摸,小灰毛求才蹬著雙爪翻回來,一抬起頭,整張小臉盡入赤璃的雙眼時,赤璃愣了三秒後,毫無形象的崩潰大笑了,還一邊笑一邊抖著手把小灰毛球送到百鵑手裡。
信好奇湊來一看,也發出震天的笑聲。
宿蟒皺著眉,看著笑哭的蛇魈:「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蛇魈抹著眼淚,斷斷續續的問著:「你、你知道……蠟筆、小新嗎?」
宿蟒仍然滿頭問號。
但是赤璃真的笑到抱著肚子喘。
是的,煙鬼家的老二,小灰毛。
有著灰蓬蓬的羽毛,跟一雙像極了老子的眉毛。
什麼不像,就偏偏像到顏色跟眉毛。
小灰毛還有點笨,不斷的在百鵑的手中翻滾。
這樣看來,除了那隻像憤怒鳥以外會一直彈的小藍毛,跟小新、啊不是……小灰毛以外,就那個文文靜靜,有著柔柔羽毛的小金毛最正常情況。
終於大家笑夠了。赤璃抱著發疼的頭趴在桌子上。
執神含著眼淚看著煙鬼:「老煙槍,你這三個孩子打算怎麼取名?」
煙鬼悶著臉,頭上正趴著一隻彈累了的小藍毛。
「我想放生他們……」
「噗……」
「赤璃,百啼鳥要多久才能成人型啊?」
「通常出生三個月就能化型了,不過混血的我不敢保證,而且……你確定要化型嗎?」赤璃又噴笑了。
「蠟筆小新總比一隻像蠟筆小新的鳥好吧?」執神抖著耳朵,然後幾個人又拍著桌子哄堂大笑。
翎瀾走過來,拿出剛剛縫的小尿布給百鵑,協助百鵑幫他三個孩子穿上小尿布。
藍翎蛇王撐著臉,看了一眼梔子:「就說了不要讓他來執執的店打工,你看看如此賢慧的兒子啊。」
「至少我不用擔心孩子以後嫁不出去。」梔子表情雖然淡定,但是他的胃已經笑到快要不行了。
煙鬼撫著額際。
「我需要有人幫我照顧三個毛球。」
煙鬼看大家都笑停了才說,他最近收到消息,要去接收別人的地盤,他不放心百鵑一個人,會帶著去,但是毛球們帶著走太危險了,所以才不得不帶笑話出門來咖啡店給人笑。
「笑夠了就給我人選。」煙鬼在孩子面前禁菸,顯得格外煩躁。
執神笑抽,眾人笑完後,紛紛抬手指著翎瀾,煙鬼抬眼看了一下,點點頭,起身拍拍翎瀾的肩膀,把三個毛球交給了他:「孩子,拜託你了。」
然後就帶著百鵑走了。
執神看著翎瀾捧著三團毛球回頭,又噴了一次笑。
「別一口吞了他們啊。」
看著小灰毛抖了抖,小藍毛翻滾,小金毛一臉萌萌的樣子,翎瀾默默的嘆了口氣,開始他辛苦的保父、呃,養鳥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