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自賞雜貨舖的二三事】五月雪。
常言道,百無一用是書生。
他原以為他可以推翻這理論,但到頭來她才發現,原來無用的不是書生,而是他自己。
一襲書生裝,他散著一頭髮絲,臉色有些蒼白,表情有些淡然,他眉間有著一些傲氣,溫文的臉孔卻讓他更顯俊俏,那嘴角上勾的笑,更是多添增了他的性格。
他是遠鎮的一名書生,家中開書院,父母親望子成龍,他自己也受到薰陶影響,希冀自己總有一天能考上舉人,光宗耀祖發光發熱。
數十年寒暑過去,他才知道原來他不是運氣不好,而是根本沒有什麼念書的天分。加上最近從商、從武、從工之人越來越多,那握著書站在一方裝高貴的模樣,已經越來越少,他也漸漸的失了準頭。
一直以為念書就是所有的他,開始懷疑起自己。
三年前,父親過世,三個月前,母親也跟著去了,他關了書院,赴京考了最後一次試,卻連門試都沒有上。
他散著一身孑然,漫無目的的開始走,走到了很遠的這個山坡地,有桂花林,桂花很香,一地的落瓣。他解下髮帶,踮著腳尖,掛在樹枝上,勒了個圈子,那雙有些傲氣的眉緊蹙,就在那脖首真要套入圈子時,他忽感衣擺一陣顫動。
低頭一望,是名可愛甜美的小女孩,女孩頭上有著兔耳的帽飾,手上提著小木籃,眨著水靈的眼兒望著他。
「大哥哥,你在樹上掛白條,是想做麵線嗎?」
『怎麼我不知道在樹上掛白綾可以做麵線……』他一愣,手放了下。「小妹妹,妳來這兒做什麼?」他聲音好聽,卻顯得有些氣虛不足。
小女孩提高了手上的籃子,對著他露出甜笑:「阿娘讓小樹來採桂花瓣,讓明兒晚上有桂花糕可以吃。」這女孩便是孤芳自賞的小掌櫃,孤芳樹。
實際上,卻是個男的。
「桂花瓣……」他低喃,側頭一望,是了,這裡滿山都是桂花。
「大哥哥,你幫小樹好不好?小樹不夠高,採不到上頭的花瓣。」女孩有些噘起小嘴,眨巴眨巴的望著他。
他一愣,接過籃子,緩緩的笑了。「好。」
他倆就這樣採了一下午,滿滿的一籃桂花瓣,小女孩看著滿滿的花瓣,抬頭對著他微笑:「大哥哥,你跟小樹回去嘛,你幫了小樹,小樹要謝謝你。」
「這就不用了……」望著女孩那水汪汪的眼神,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就這樣半推半拉的,被女孩牽著走下了山坡。
桂花樹上,一陣又一陣的風吹拂著那條白色髮帶,隱約有著粉紅色的影子在上頭起舞。他就這樣被女孩牽著走,還爬了狗洞,最後映入眼中的是那靠海的小鎮,有著海風的臨南鎮,一個太過純樸的小鎮。
女孩牽著他走在城上,路上每個攤販都有人對那女孩打招呼,他有些侷促不安,直到,女孩腳步漸緩,停在那有張長板凳的雜貨鋪前。
那個是門口頗小,窗子挺舊的雜貨鋪,屋外有燈籠、風鈴、長板凳,還有一把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名有著白髮的男子,那男子緩緩回頭,望著女孩,望著他,那勾起笑容的唇色蒼白,卻帶著莫名的意思,讓他著實打了個寒顫。
男子的腿上,趴著一名美人,那美人緊閉著眼,看起來就是睡著了的模樣,而破舊的門外,則站著一位抱胸的男人,那男人眼神銳利,很高,看來兇惡,應該是個武將吧。
女孩開心的提著籃子走去,他忽然覺得這家子真是奇妙,海的味道越來越重,最後門後簾子一撩,出來一名女人,那女人挑高了眉,直直望著他,然後笑了。
「準備吃飯了,你,留下來吃晚餐吧。」
他一愣,指著自己。「但我只是--」
「好了,開飯了。」女人一笑,轉個身就把睡著的美人搖醒,轉了輪椅就把男子推入屋內。
女孩抬起頭,伸手牽住他,然後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帶入雜貨舖內,圍著一張小方桌吃著晚餐。味道很簡樸,餐桌很熱鬧,他們的神竈上還有一名抱著飯糰,眨著眼睛望他的小小女孩,跟一隻坐在女人腿上抱著碗的小狐狸。
一頓飯過後,女孩跟美人端著碗在後院洗碗,他起身走到門口,一陣風吹來,他閉起了眼睛,身後腳步聲響起,他沒有回頭。
「小樹跟我說,你在桂花樹上掛了白色的帶子,是想自殺嗎?」雜貨舖的主人-孤芳望緩緩走出,她手上搖著扇子。
「一開始是的,只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能去那兒了。」
「你在那兒掛白綾,要是不開花,以後我們就吃不到桂花糕了。」花精早就循風帶著香味而來,她下午就聞到很濃的花香味,也許就是知道花精們都喜歡小樹,她才放心讓小樹一個人跑那麼遠取花瓣。
「我……只是有點猶豫。」他微笑,笑容卻有些苦澀。
「你叫什麼名子?」
他靜默了。
孤芳望挑眉一笑,伸手拍拍了他的肩膀。「如果還會猶豫,就代表你還想活,既然還想活,就留下來吧,臨南鎮還滿純樸的,而我還能多養你一張嘴。」
「可我、可……百無一用--」
「天生我材,必有用,若你還有執著,那就還有存在這個世上的意義。」孤芳望側頭一笑,她抱著胸口,望著眼前這名溫柔的男人。
他一頓,神色有些恍惚。
「桐華,為你自己找個開花的理由吧。」
她緩緩轉身,低語著:「君來自何方?莫問莫問,只因君惆悵;君來自何花?莫尋莫尋,只因花未開。」
他在夜色下,露出微笑,跟著孤芳望,轉入了雜貨鋪。
從此,鋪中多了一名書生,有些笨,但卻很溫柔。
他的名子,叫做孤芳桐華。
※
他原以為他可以推翻這理論,但到頭來她才發現,原來無用的不是書生,而是他自己。
一襲書生裝,他散著一頭髮絲,臉色有些蒼白,表情有些淡然,他眉間有著一些傲氣,溫文的臉孔卻讓他更顯俊俏,那嘴角上勾的笑,更是多添增了他的性格。
他是遠鎮的一名書生,家中開書院,父母親望子成龍,他自己也受到薰陶影響,希冀自己總有一天能考上舉人,光宗耀祖發光發熱。
數十年寒暑過去,他才知道原來他不是運氣不好,而是根本沒有什麼念書的天分。加上最近從商、從武、從工之人越來越多,那握著書站在一方裝高貴的模樣,已經越來越少,他也漸漸的失了準頭。
一直以為念書就是所有的他,開始懷疑起自己。
三年前,父親過世,三個月前,母親也跟著去了,他關了書院,赴京考了最後一次試,卻連門試都沒有上。
他散著一身孑然,漫無目的的開始走,走到了很遠的這個山坡地,有桂花林,桂花很香,一地的落瓣。他解下髮帶,踮著腳尖,掛在樹枝上,勒了個圈子,那雙有些傲氣的眉緊蹙,就在那脖首真要套入圈子時,他忽感衣擺一陣顫動。
低頭一望,是名可愛甜美的小女孩,女孩頭上有著兔耳的帽飾,手上提著小木籃,眨著水靈的眼兒望著他。
「大哥哥,你在樹上掛白條,是想做麵線嗎?」
『怎麼我不知道在樹上掛白綾可以做麵線……』他一愣,手放了下。「小妹妹,妳來這兒做什麼?」他聲音好聽,卻顯得有些氣虛不足。
小女孩提高了手上的籃子,對著他露出甜笑:「阿娘讓小樹來採桂花瓣,讓明兒晚上有桂花糕可以吃。」這女孩便是孤芳自賞的小掌櫃,孤芳樹。
實際上,卻是個男的。
「桂花瓣……」他低喃,側頭一望,是了,這裡滿山都是桂花。
「大哥哥,你幫小樹好不好?小樹不夠高,採不到上頭的花瓣。」女孩有些噘起小嘴,眨巴眨巴的望著他。
他一愣,接過籃子,緩緩的笑了。「好。」
他倆就這樣採了一下午,滿滿的一籃桂花瓣,小女孩看著滿滿的花瓣,抬頭對著他微笑:「大哥哥,你跟小樹回去嘛,你幫了小樹,小樹要謝謝你。」
「這就不用了……」望著女孩那水汪汪的眼神,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就這樣半推半拉的,被女孩牽著走下了山坡。
桂花樹上,一陣又一陣的風吹拂著那條白色髮帶,隱約有著粉紅色的影子在上頭起舞。他就這樣被女孩牽著走,還爬了狗洞,最後映入眼中的是那靠海的小鎮,有著海風的臨南鎮,一個太過純樸的小鎮。
女孩牽著他走在城上,路上每個攤販都有人對那女孩打招呼,他有些侷促不安,直到,女孩腳步漸緩,停在那有張長板凳的雜貨鋪前。
那個是門口頗小,窗子挺舊的雜貨鋪,屋外有燈籠、風鈴、長板凳,還有一把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名有著白髮的男子,那男子緩緩回頭,望著女孩,望著他,那勾起笑容的唇色蒼白,卻帶著莫名的意思,讓他著實打了個寒顫。
男子的腿上,趴著一名美人,那美人緊閉著眼,看起來就是睡著了的模樣,而破舊的門外,則站著一位抱胸的男人,那男人眼神銳利,很高,看來兇惡,應該是個武將吧。
女孩開心的提著籃子走去,他忽然覺得這家子真是奇妙,海的味道越來越重,最後門後簾子一撩,出來一名女人,那女人挑高了眉,直直望著他,然後笑了。
「準備吃飯了,你,留下來吃晚餐吧。」
他一愣,指著自己。「但我只是--」
「好了,開飯了。」女人一笑,轉個身就把睡著的美人搖醒,轉了輪椅就把男子推入屋內。
女孩抬起頭,伸手牽住他,然後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帶入雜貨舖內,圍著一張小方桌吃著晚餐。味道很簡樸,餐桌很熱鬧,他們的神竈上還有一名抱著飯糰,眨著眼睛望他的小小女孩,跟一隻坐在女人腿上抱著碗的小狐狸。
一頓飯過後,女孩跟美人端著碗在後院洗碗,他起身走到門口,一陣風吹來,他閉起了眼睛,身後腳步聲響起,他沒有回頭。
「小樹跟我說,你在桂花樹上掛了白色的帶子,是想自殺嗎?」雜貨舖的主人-孤芳望緩緩走出,她手上搖著扇子。
「一開始是的,只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能去那兒了。」
「你在那兒掛白綾,要是不開花,以後我們就吃不到桂花糕了。」花精早就循風帶著香味而來,她下午就聞到很濃的花香味,也許就是知道花精們都喜歡小樹,她才放心讓小樹一個人跑那麼遠取花瓣。
「我……只是有點猶豫。」他微笑,笑容卻有些苦澀。
「你叫什麼名子?」
他靜默了。
孤芳望挑眉一笑,伸手拍拍了他的肩膀。「如果還會猶豫,就代表你還想活,既然還想活,就留下來吧,臨南鎮還滿純樸的,而我還能多養你一張嘴。」
「可我、可……百無一用--」
「天生我材,必有用,若你還有執著,那就還有存在這個世上的意義。」孤芳望側頭一笑,她抱著胸口,望著眼前這名溫柔的男人。
他一頓,神色有些恍惚。
「桐華,為你自己找個開花的理由吧。」
她緩緩轉身,低語著:「君來自何方?莫問莫問,只因君惆悵;君來自何花?莫尋莫尋,只因花未開。」
他在夜色下,露出微笑,跟著孤芳望,轉入了雜貨鋪。
從此,鋪中多了一名書生,有些笨,但卻很溫柔。
他的名子,叫做孤芳桐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