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自賞雜貨舖的二三事】關於撿回來的男人。
「哈啾!」
為什麼我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女子送完了要給老人家嫁女兒的貨,走在山路上的時候,猛然打了個噴嚏
『嘛,趕快回家好了,梧析不在,走山路有點危險。』
女子垂下眼,扛著空掉的木箱,往山上走。
要回臨南城還要爬過這座山,回到客棧的後院才能穿過那個神祕的地點回家。
下山沒發現山路有異,回頭時才驚覺,今天這山也太安靜了吧。
平常都會跑出來亂逛大街的山豬黑熊母老虎呢?
風的味道也停了,代表這附近的風精跟花精都失蹤了。這種安靜讓她實在是很不安。
加快了腳步,下山還好,上山的路倒是讓她有點吃不消。沒有趕上多少路,就停了下來靠著一棵老樹休憩。
她從肩上掛著的碎花袋子中拿出了小酒甕,輕拍開封醰,小口的啜飲了一口後,轉身欲繼續趕路。
一回頭,她差點沒有尖叫出聲,身子往後一跌,手上的小酒甕飛了出去,準確的被那個把自己嚇著的東西接到。
因為眼前出現的,是有著霸傲之氣,俾倪天下的王者氣勢的魔物。
身上一襲盔甲,臉上有著疤痕跟額角,還有頰角,臉甚至是鐵灰色的。
『媽的我用鐵樂士都不見得能噴的這麼均勻啊!』她在心中慌亂的尖叫,看著那魔物一爪抓著酒甕,然後一飲而盡
那是,幾日前所釀好的新酒。魔物的胸口有著紅色的血痕,身邊插著一把大刀。
酒甕一放下,女子可以很明顯的看見那魔者的金眸,跟非人的面容。
這山,怎麼會有魔物?有客棧在,理當不會出現這麼氣勢強烈的魔物才對……
「這酒,哪來的?」
魔者沙啞著聲音開口,瞇細了那雙與晁君同色卻不同溫度的金眸,視線凌厲的往女子直射了過去。
那名女子,也就是孤芳自賞的老闆,孤芳望真的一瞬間只覺得腦袋發冷,她跌在地上,聲音幾乎出不來。
那魔者視線更為凌厲,孤芳望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從喉嚨跳出來了。
「我、我自己、自己釀的……」
「喔?味道甚好,還有嗎?」
孤芳望覺得自己都快啾咪了,她緊著聲音,慌亂的點頭。
「本座甚是喜愛,再去取來。」
「不、現、現在不行……」
魔者瞇起了眼睛,她慌張的大喊:「酒只有我家有啦,我家離這邊又很遠--」
語無倫次,慌慌張張。
「……這裡是何方?異度魔界呢?」
「咦……唔、這、這裡是東山,魔……魔界什麼的,現在已經……沒有聽說過……」
望著魔物的表情越發森冷,孤芳望真的覺得自己周遭也開始冷了起來。
「魔界已經覆滅,是嗎?」
「你、你是魔界來的嗎……」
可從沒有聽說過,最近百年來,別說百年了,也從未聽總管他們提過有魔界啊。
難道、是別的時空……
「看來,吾已無處可去。」魔者反而猖狂一笑,扛起身邊大刀,轉身背對。
孤芳望突然心頭一緊,望著那背影、大刀,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低語著:「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回家。」
雖然肯定又會被梧析念,又撿了東西回來。還有可能會嚇哭孩子們……
可是,她不能不管那道身影。
「本座是魔,還是狂魔,帶本座回去,是妳一個女子能負荷的嗎?」魔者一笑,轉身斜視。
「我孤芳家人已經夠多的了,不差你這一口飯,再說你繼續待在東山,這裡的妖精們都不敢出現了!」
「哈,本座倒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狂妄的女子。」魔者回首,站在孤芳望的面前。
她抬起了臉,還是有著很誇張的身高差,她搖了搖頭,指著人說:「你這樣跟我回去會嚇死一堆人的。」
雖然臨南城內很多移民,但是可以用臉嚇死人的,這還真沒有幾個。
「那妳要本座如何?」
「呃。」對啊,怎麼辦。
突然,孤芳望靈光一閃,從頸上卸下了鍊子,這條鍊子是之前某位神仙下來吃飯結果沒帶錢付帳賒下來的。
聽說可以遮蓋妖氣、保家衛國、有病治病沒病強身,也不知道是真的還假的,總之……
先試試看好了。
孤芳望踮起了腳尖,困難的將鍊子套到了魔者的頸上。
然後,眼前一閃,孤芳望遮住了眼睛,轉過身去,直到閃光退去,她才慢慢回頭,然後就此愣住。
魔者的氣勢已經很張狂了,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竟是一名臉上有著斜飛兩道疤痕,一頭滄桑白髮,銳利金眸的偉岸男人。
與梧析那種戰將的氣勢完全不同的王者之氣,卻仍有一樣寬闊的背影,仍有著那把變的比較低調的刀。
魔者眉一挑,雙手抱胸。
「這樣可以了吧。」
「呃、嗯……」
孤芳望抓了抓臉,木箱扛了繼續沿著上山的路走。
不知道是魔者的氣勢降低許多,還是怎樣,總之又聞到了風的味道,然後回到了客棧,回到了臨南城。
一回臨南城,海的味道就讓孤芳望穩定不少。
只是突然帶著一個看起來是非善類的男人走大街,一時之間,所有店家跟攤販的動作都停了。
她遮著臉,拉著木箱快步的往店的方向走。
腳步一停,她忽然嘆了口氣。雜貨店外仍是那張板凳,那把燈籠,那名武將,那張輪椅。
「女人,妳又撿了什麼。」有著一雙銳利眼眸的梧析走了過來,一把將孤芳望拉到身後,警戒的盯著身後的魔者。
「呃,男人。」
「娘,怎麼……」聽到聲音的桐華也走了出來,望著梧析與魔者對峙的局面。
他靠在孤芳望耳邊,皺著眉問著:「這男人看起來好兇惡,娘在哪裡遇上的?」
「就怕不是人類。」
坐在輪椅上的梧棲巧妙的移動輪椅,擋在雜貨店門口,身後則是躲著偷看的蝶楤、小桂、小樹。
蝶楤半蹲在門邊,拉了拉梧棲的衣袖:「夫君,什麼意思?」
梧棲淡笑不語,孤芳望嘆了口氣,回頭睞了一眼。就知道你這人根本坑爹來著,這你也看的出來?
「你們不要擔心,他不是壞人。」
「看起來就一臉非人樣。」
「梧析。」
梧析臉色森冷,回頭望了孤芳望一眼,瞇起了眼睛,悶著氣轉進了屋子裡。桐華也遲疑的看了下,跟著走回屋內,順手把小樹給推著進屋子。
小桂則站到了孤芳望身邊,抬頭望著那名兇惡的男人。她伸手揉了揉小桂的頭,對著魔者微笑:「請進來吧。」
她側過身,魔者走了進去。梧棲靜靜的開口:「妳得改建了,丟錢事小,丟了人妳可就有的玩了。」
「怕是怕,魂都飛了。」
孤芳望輕聲說著,也轉進了屋內。是啊,是什麼讓她毅然決然的把一隻魔給帶回家裡呢?
她燒了開水,泡了茶。
「吾要喝酒。」
一回神,她又轉進窖內,拿了酒甕出來。
「那個,就暫時住下來吧……還沒有問你的名子。」
魔者拍開甕口,瞇眼看著。
「喊吾旱即可。」
他沒有說,那她就不問。
「我叫孤芳望,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們,我之後再一一跟你介紹吧。」
他沒有回應,她就靜靜的端著茶喝著。
他喝酒,她啜飲著茶。
「娘,帳本的部分……」桐華拿了帳本過來,側身說著帳目的事情。
她揉著額心,看了下總額,想了想點頭:「看來今年冬天可以多做幾件衣服了。」
「娘,以後出遠門還是找人陪著吧,妳一個人好危險。」
「怎麼會呢?只是送貨而已。」
「妳送貨送到東山上的精怪能飛的全哭著飛過來叫救命了。」梧棲端了茶,微笑說著。
「難怪。」
難怪東山上那麼安靜,難怪梧析一臉冷樣。嘆了口氣,孤芳望撐著臉,默默看著那站在窗邊賭氣的孩子。
「娘,累了一天了,先休息一下吧?」
「嗯,晚膳讓小樹做就好了!」
小樹偏著頭,抓著孤芳望的手說著。她一愣,笑了笑,於是起身準備上樓,只是她才有動作,那方魔者也有了動靜,竟也跟著起身。
她只是看了一下,然後慢慢走上樓,身後跟著那名魔者。
回到房後,她想也不想的就把自己摔上了床,畢竟爬山是很累的事情,反正天塌下來目前還有別人一起撐,她不想管了。
只是沒有多久,床邊就一沉,她才剛回神抬頭,小床上就多了那名魔者,緊閉著眼,還是魔物的模樣。
因為他把項鍊拉下來了。
孤芳望只能傻眼的望著,然後失笑。最後閉上眼,趴在床上,靜靜休息。
※
她其實不是睡飽而醒的,而是被熱醒的。一起身就發身全身大汗,然後隔壁那隻魔物也睡得很悶熱的樣子。
『靠,我一定要換一張床!』
重點不是應該分房睡嗎?
「娘,妳醒了嗎?晚膳煮好了。」
「喔,來了。」
孤芳望拿起毛巾擦拭著臉上的汗水,然後聽到床上傳來低吟。
「這床真小。」
「你可以睡地板不要緊的,下來吃飯,記得戴上那條鍊子!」
然後,她很不好意思的紅著臉逃離了她的房間。只因為那隻魔物也抽了條毛巾,拉開了衣服開始擦汗。
「娘,我已經請人來看過了,過幾天就可以開始改建了。」
梧棲坐在輪椅上,身邊的蝶楤正拿著飯碗準備盛飯。
「這麼快,估價呢?」
「都談好了。」
家裡有個奸商,真是方便許多。她拉了椅子坐下,才剛掀開電鍋,她就愣住了。
「……為什麼突然煮了紅豆飯?」
「梧棲哥哥說慶祝事情就要煮紅豆飯啊。」
小樹在桐華的幫忙下爬上了板凳,拿著飯匙開始盛飯。小桂又爬上了孤芳望的腿,然後端著他的小碗,噘著嘴等著吃飯。
「慶祝什麼鳥事?」
「我們終於有個爹了。」
她一口口水不上不下差點哽到,一臉抽筋的看著那個病家子。
「哪來的爹?還有,這有什麼好慶祝的?」
「還有紅蛋喔。」
蝶楤從廚房端出了紅蛋,放在桌上,然後那名魔者就在這時候下來了。
銳利的金眸,滄桑嚴厲的表情,整個比梧析魁一倍的身材,就這樣直接落坐在孤芳望的身邊,然後看了下桌面,開了口:「酒。」
一直坐在另一邊的梧析只是撇了撇唇。
梧棲倒是笑出聲音,看了下桐華,桐華只是又從窖內拿出了新酒,然後有些苦惱的偏著頭:「娘,這樣酒會不夠喝的。」
「嘛,再釀就有。」
孤芳望端過了紅豆飯,嘆了口氣:「梧棲,我們又不是日本人,吃什麼紅豆飯。」
「娘,是暫且簡陋了點,等改建完,屋子大了,咱們再來辦婚事也不遲。」
「梧棲,我有說要嫁嗎?」
「娘把人給拾了回來,睡了同一張床,不嫁恐是會遭人笑話,又嫁不出去了。」
「也不見得願意娶我。」該死的笑面虎!
「喔?待孩兒替娘細問。」梧棲笑了笑,轉頭望向魔者,開口詢問:「請問閣下有意迎娶我們娘親嗎?」
「梧棲!」
「迎娶?」魔者瞇細了眼眸,倒是透出笑意:「可。」
再度,一口口水不上不下的,連帶心裡十五個水桶撲通撲通七上八下,亂七八糟。
「別開玩笑了!」
「吾從不開玩笑,用膳。」魔者舉起酒甕,喝了口酒,大家也好像說好了有默契似的,抄了筷子就開始吃飯。
只有孤芳望,一臉大便的卡在那邊,實在是食不下嚥,痛苦萬分。
「阿娘,妳不吃嗎?」小樹抱著碗,大眼眨阿眨的看著人。
「我、我吃不太下……」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雜貨舖外,深吸了口氣。雖然是在喊說要個男人好過年,但真撿了個男人回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海的味道,臨南城一直都有著鹹鹹的海味。
「咦?」才剛在恍神,她的雙足就騰空了,一回過神,她發現自己被扛到了寬厚的肩上,在一堆鄰居的注視之下,被那個男人給扛進了雜貨店。
「你幹什麼?」
一陣掙扎後,她被塞到了原位上,眼前的紅豆飯上頭多了一隻雞腿。
那傢伙就這樣坐在一旁,繼續喝著酒,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差點沒讓孤芳望折了筷子摔了碗。
「唔。」看著自家小桂又爬上大腿,一臉想要撒嬌卻又不怎麼愛人抱的模樣,她默默的嘆了口氣,只好端起碗,緩緩的吃著她食不知味的晚膳。
一頓飯吃完,她的胃也抽筋了。
飯吃完後,原本喝茶的興致也沒了,她只是籃子拎了就飛快的竄了出去,提著燈籠,連忙打了火,往臨南城外的一座小山頭去。
雜貨舖內,除了喝茶的聲音外,是一陣寂靜。
「不知道魔物,為什麼……會去到東山上呢?」端著茶,梧棲微笑,那笑容下隱藏的真正涵義著實的讓梧析跟桐華打了一下寒顫。
男人沒有說什麼,只是啜飲著酒甕裡的酒,銳利的金眸微歛,似笑非笑的望了下不寬敞的鋪子。
「大爺,明明就是很危險的人,為什麼要讓他跟阿娘成親呢?」桐華不安的彎下腰,跟梧棲咬著耳朵,感覺他會是第二個胃抽筋的衰人。
「再不嫁,就沒人要了。」梧棲舉起茶壺,緩緩的在杯中倒入茶水,一派悠閒的模樣。
梧析倒是不高興了,一掌就往桌子上用力拍下,濺了一桌茶水:「嫁給魔物難道會比沒人要好嗎?」
「弟,難道你想娶那個蠢女人嗎?不先被他氣死,你也甭擔上梧家的姓了。」梧棲似笑非笑的瞅了梧析一眼,換來梧析一陣咆哮:「我對那個蠢女人的感情不是這樣的,就算天塌下來、世界末日我也不會娶那個白癡!」
「竟然罵我是白癡……」
「啊。」
望著某人華麗麗淚奔而去的背影,桌子上的拳頭緩緩的緊縮了,那一雙銳利的眼眸燃燒著火熱的熾焰,對上了他的兄長:「你故意的。」
「故意的是那個蠢女人。」梧棲啜了口熱茶,低喚了聲:「楤兒,外頭涼,別站著。」
「可是阿娘……」
「阿娘不會有事情,熱茶沒了,勞你再幫為夫燒一壺來可好?」
看著蝶楤喜孜孜的彎進廚房中,小樹站在外頭招呼著客人,小桂又跑去後頭盪鞦韆,桐華著實的嘆了口氣:「大爺,就算是事實好了,這樣喊娘親也失了禮節。」
「孤芳自賞,何時循禮乎?」
病家子用著蒼白的臉,聲音稍微沙啞的說著,他半撐著臉頰,笑容加深了許多:「她不是蠢,是蠢斃了但不願去否認,當個傻子總比當個好人好,再怎麼樣,她都是一口氣擔起了這間破舖子,並且跟我爹那迂腐的老頭互吼對罵……」他抿了抿唇,笑得開心。
「家裡的人出了事,不管跟前站的是比她高上多少個塊頭的混妖,她都能豪不遲疑的挺起肩膀跟人咆哮,這不是你們都見識過的嗎?」他晃著手上的杯子,輕輕說著,這話倒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比誰都還要執著,但卻也比誰都還要狗腿,不就是因為徇私、偏心來著?這樣的蠢女人,要再不找個人嫁了,怕是到死她都不會離開這舖子,就算是魔物也無所謂,反正有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廢話說這麼多,你想表示什麼。」男人放下酒甕,桌子只發出了一聲慘叫,就散架倒在地上,男人雙手抱胸,瞇細了眼眸望著眼前坐著輪椅的病家子。
「夜深了,有勞爹親去把娘親接回來,最近臨南城不是很安靜。」梧棲笑得燦爛,一臉無害,只是好像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似的,又在騙人。
正在以為男人不會有所動靜時,他站了起來,只是思索了片刻就往一個方向走去,梧棲笑著接過滾燙的熱水,低吟了聲:「夜深了,拉門關店了。」
※
那女人正坐在河畔邊,跟河邊剛孕育出的小水精玩耍,魔者剛靠近,水精們便一哄而散,往湖裡退去,女人連頭也沒抬,只是吸了吸鼻子:「我那病家子,很會說話吧。」
「回去了。」
「我會找到方法送你回家,所以,我不嫁。」
「別讓本座說第二次。」
「你根本不屬於這裡,何苦跟我擠那張破床?」
她也拗了,站起來就跟那名魔者對吼,只是話才剛吼出來,她就後悔了。
魔者的金眸有著滄桑,他又將項鍊扯下,坐到了她原本落坐的位子旁,慵懶的躺到了地上,半枕著自己的臂膀。
「本座早就已經死了,死人回去又有何意義?還不如留在這裡,同汝討酒。」
「如果你要的只是酒,那我送酒給你就是。」
魔者金眸微歛,伸爪一勾便將人拉入懷中,唇上抵著人的前額,似笑非笑的說著:「興許,本座要的不只是酒。」
「我根本不認識你!而且你要的只是酒!」
「哼。」
他低哼一聲,蠻橫的扣住了人的臉頰,俯下了臉,將那仍在掙扎咆哮的小嘴蓋住,帶著強烈的氣息,瞬間把她的腦袋打成了一團糨糊,毫無思考的能力,只能任人強硬的啃咬著自己。
「那又是為了什麼,將本座帶回來。」望著那張緋色小臉,魔者的爪尖輕撫著臉頰,眸色深了不少。
為什麼一名普通的人類女子,會沒有疑惑的將一隻殺戮無數、一看就知道非善類的魔者給帶回她視如性命,有著一窩子女的家?
就不怕他硬起了性子,將那座小城的人與非人全殺了嗎?
「……背影。」因為那個背影,好像讓她看見了很久遠以前的一場夢,夢中有著她一直執著的男人,可是怎麼追都追不到,如果這又是一場夢的話,最少這次,她想將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可以奪走他,只是這樣的一個小小的期望而已。
「僅只是背影?」
「……不然你以為你全身上下有什麼地方是一個普通女人會喜歡的啊?」
「喜歡嗎?」
「唔。」
河岸邊,小水精驚恐地趴在石頭上,望著草皮上那正壓緊著人類少女的魔者,狂猛放肆的唇舌,豪不客氣的在黑夜之下,蹂躪著那張不夠誠實的嫩唇。
冰冷的薄唇帶著緩緩的溫度,還帶著強硬的氣息,把人壓在地上惡狠狠的親吻著,直到她氣喘不過來了,才稍緩舉動,僅有些故意的啃咬著唇間,金眸卻沒有放過她的表情。
「你……」
「回去了。」
魔者扯過項鍊,一把將人抱到肩上,側過了頭,望著坐在肩上的嬌小女子。
她只覺臉頰發燙,抿緊了唇,小手抓著人背後的衣物,緩緩的點了點頭;興許,她早就被拐得一乾二淨了也說不定,那病家子總是看的比她自己還要透徹。
「就嫁吧。」肩上扛著少女的魔物,縱然現在是人類模樣,對於肩上的重量好像也十分輕鬆般,只是仍有些意猶未盡的舔著薄唇,另一側則扛著少女的藥簍跟燈籠,她只是低吟了聲,好像也找不到太強硬的理由反駁。
「你不會後悔就好……」
「嫁你是一回事啦,但是為什麼一定要我跟你一起洗澡啊───」
「過來幫我刷背。」
她縮在門邊,看著在窄小浴室中,裸著全身,坐在浴桶內的精壯背影,她滿臉通紅,揪緊身上的衣服,聽著對方低沉的聲音,覺得腿有點發軟。
「唔……」
她挪動著腳步,怯生生的移了過去,手上拿著毛巾,站在浴桶旁,沾濕了毛巾,慢慢地搭上了對方的肩膀,緩緩地擦拭著:「你、你就不能自己……」
魔者已經取下項鍊,一身鐵灰色的肌膚,上頭有著許多斑駁的傷痕,最嚴重的果然還是胸口上那一抹看起來就像是被挖口的痕跡,牠閉著眼,灰白的髮絲後梳,臉上也有著兩道飛揚的痕跡。
她顫著手,替人擦拭著後頸,浴桶真的不大,牠擠進去就幾乎滿了出來,可是之前梧棲梧析都沒嚷這浴桶太小不好洗啊!
魔者睜開金眸,跟晁君一樣。
可是卻比晁君眼中的溫度還要滴下許多,牠的金是暗金,很沉的暗金。
魔爪一探,牠便抓住了她的手,在人愣住之時,就將人扯進浴桶內,水嘩啦啦的溢滿了出來,浸濕了她整身稠服,她不諳水性,甚有點怕水,嗆咳了數聲才發現現在是什麼鬼情況,無助的掙扎大喊著:「放開我──」
水燙,她的肌膚一下子就紅了。
她又怕燙,難受的在魔者的懷裡掙扎著,魔者只是伸手壓住了她的後腦,探上了唇,將人吵鬧不已的小嘴封住,悶熱的貼著人,汲取著唇內的味道。
「唔……」
「要壓抑本座殺意,妳只能拿妳自己跟酒來抵。」
魔者的聲音響在她耳邊,才不過一個吻的時間,她衣衫已經大開,浸溼的的稠服被撕開了好幾道口子,纖長的腿只能半跪在人盤起的腿上,被迫緊貼著身軀,發燙的肌膚,熨熱的水溫。
「我可以反悔嗎……」
「不。」
水又溢出了,魔者只是大動作的起了身,挪動了位置,一方火熱正抵著她的柔嫩,在浴桶內或著水花磨蹭著,難受的感覺加上太過高揚的溫度,灼燒著她的每寸肌膚,讓她只能攀在人的肩上,難受的低吟著。
咬著厚實的肩膀,幾乎要喊叫出來的,不知道是快感的感受,還是被燙疼了的難耐。
水幾乎溢出了半桶,魔者動著腰身的動作仍在濺出水花,她完全不敢看那魔物的臉,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越燒越高,然後腦子裡一片空白的,迷濛了視線。
「不……」
「本座今晚不會對妳太過分。」
所以只是用著熱鐵般的慾望磨蹭著她稚嫩的身子,在水花中翻騰,直至慾望解放、消退,她掛在人肩上落下眼淚,難受低鳴為止。
水花濺出,濕了整個浴室,魔者單手抱著她起身,順手將她身上溼透的衣物扯下,拉了毛巾象徵性的包住了兩人,便踏上階梯往她的房間去,感覺懷中的人兒發燙的肌膚,魔者難得的勾出了淺笑。
牠將她放在床上,看著人迷濛羞紅的小臉,又俯下身吻著嫩唇,隨手丟了睡衣在人身上,直至她困難的動著身子套上睡衣,捲起棉被,暈沉的睡去為止,牠才扯著毛巾擦拭著自己的身子,嘴角微勾的,覷著門外的兩道身影。
「看來是煮成了。」
「我不同意。」
魔者已著人樣,半裸著上身,拉開木門,半倚在門邊的看著門外的兩個男人。
「有意見?」
梧析瞇起銳利的眼眸,抱著胸口,冷冷望著:「我不同意讓那個蠢女人嫁給一隻魔物。」
「我倒覺得沒有什麼關係。」梧棲微笑著,臉色仍是蒼白,但那雙眼中寫著的東西,卻不是普通人可以輕易看穿的東西。
「你會好好待她,是吧?」
「魔物不懂怎麼對人好。」魔者眼神凌厲,梧析目露凶光,兩人大有大打出手的徵兆,就在殺氣翻騰的時候,兩道身影帶著抽噎,站在門口。
是牽著小桂的小樹,他噘著小嘴,眼中帶著眼淚,牽著小桂擠了進去孤芳望的房間,七手八腳地爬上床,跟著縮進棉被內,把小小的床擠得滿滿的。
魔者瞇起了眼睛,伸手關上了木門。
留下門外氣急敗壞的武將,及帶著更深笑意的笑面虎。
「哥!」
「乖,他是個好男人。」
「但他是魔物!」
「我們難道又是什麼好東西了嗎?搞不好,我們比魔還來的不成人樣。」
病家子蒼白著臉,笑笑的勾起弟弟的豔紅髮絲,眼神直望的卻是站在牆角的他那緊閉雙眼,散著一頭髮絲的髮妻。
「哥……」
「你我皆懂得。」
他越過高大的弟弟,輕咳幾聲,一把挽起妻子的手,緩緩回到一樓的房間。
梧析站在窄小的廊上,默默望著緊閉的房門,他閉了眼,轉身回去自己的房內。
屋外,正有蟬鳴。
※
為什麼我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女子送完了要給老人家嫁女兒的貨,走在山路上的時候,猛然打了個噴嚏
『嘛,趕快回家好了,梧析不在,走山路有點危險。』
女子垂下眼,扛著空掉的木箱,往山上走。
要回臨南城還要爬過這座山,回到客棧的後院才能穿過那個神祕的地點回家。
下山沒發現山路有異,回頭時才驚覺,今天這山也太安靜了吧。
平常都會跑出來亂逛大街的山豬黑熊母老虎呢?
風的味道也停了,代表這附近的風精跟花精都失蹤了。這種安靜讓她實在是很不安。
加快了腳步,下山還好,上山的路倒是讓她有點吃不消。沒有趕上多少路,就停了下來靠著一棵老樹休憩。
她從肩上掛著的碎花袋子中拿出了小酒甕,輕拍開封醰,小口的啜飲了一口後,轉身欲繼續趕路。
一回頭,她差點沒有尖叫出聲,身子往後一跌,手上的小酒甕飛了出去,準確的被那個把自己嚇著的東西接到。
因為眼前出現的,是有著霸傲之氣,俾倪天下的王者氣勢的魔物。
身上一襲盔甲,臉上有著疤痕跟額角,還有頰角,臉甚至是鐵灰色的。
『媽的我用鐵樂士都不見得能噴的這麼均勻啊!』她在心中慌亂的尖叫,看著那魔物一爪抓著酒甕,然後一飲而盡
那是,幾日前所釀好的新酒。魔物的胸口有著紅色的血痕,身邊插著一把大刀。
酒甕一放下,女子可以很明顯的看見那魔者的金眸,跟非人的面容。
這山,怎麼會有魔物?有客棧在,理當不會出現這麼氣勢強烈的魔物才對……
「這酒,哪來的?」
魔者沙啞著聲音開口,瞇細了那雙與晁君同色卻不同溫度的金眸,視線凌厲的往女子直射了過去。
那名女子,也就是孤芳自賞的老闆,孤芳望真的一瞬間只覺得腦袋發冷,她跌在地上,聲音幾乎出不來。
那魔者視線更為凌厲,孤芳望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從喉嚨跳出來了。
「我、我自己、自己釀的……」
「喔?味道甚好,還有嗎?」
孤芳望覺得自己都快啾咪了,她緊著聲音,慌亂的點頭。
「本座甚是喜愛,再去取來。」
「不、現、現在不行……」
魔者瞇起了眼睛,她慌張的大喊:「酒只有我家有啦,我家離這邊又很遠--」
語無倫次,慌慌張張。
「……這裡是何方?異度魔界呢?」
「咦……唔、這、這裡是東山,魔……魔界什麼的,現在已經……沒有聽說過……」
望著魔物的表情越發森冷,孤芳望真的覺得自己周遭也開始冷了起來。
「魔界已經覆滅,是嗎?」
「你、你是魔界來的嗎……」
可從沒有聽說過,最近百年來,別說百年了,也從未聽總管他們提過有魔界啊。
難道、是別的時空……
「看來,吾已無處可去。」魔者反而猖狂一笑,扛起身邊大刀,轉身背對。
孤芳望突然心頭一緊,望著那背影、大刀,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低語著:「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回家。」
雖然肯定又會被梧析念,又撿了東西回來。還有可能會嚇哭孩子們……
可是,她不能不管那道身影。
「本座是魔,還是狂魔,帶本座回去,是妳一個女子能負荷的嗎?」魔者一笑,轉身斜視。
「我孤芳家人已經夠多的了,不差你這一口飯,再說你繼續待在東山,這裡的妖精們都不敢出現了!」
「哈,本座倒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狂妄的女子。」魔者回首,站在孤芳望的面前。
她抬起了臉,還是有著很誇張的身高差,她搖了搖頭,指著人說:「你這樣跟我回去會嚇死一堆人的。」
雖然臨南城內很多移民,但是可以用臉嚇死人的,這還真沒有幾個。
「那妳要本座如何?」
「呃。」對啊,怎麼辦。
突然,孤芳望靈光一閃,從頸上卸下了鍊子,這條鍊子是之前某位神仙下來吃飯結果沒帶錢付帳賒下來的。
聽說可以遮蓋妖氣、保家衛國、有病治病沒病強身,也不知道是真的還假的,總之……
先試試看好了。
孤芳望踮起了腳尖,困難的將鍊子套到了魔者的頸上。
然後,眼前一閃,孤芳望遮住了眼睛,轉過身去,直到閃光退去,她才慢慢回頭,然後就此愣住。
魔者的氣勢已經很張狂了,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竟是一名臉上有著斜飛兩道疤痕,一頭滄桑白髮,銳利金眸的偉岸男人。
與梧析那種戰將的氣勢完全不同的王者之氣,卻仍有一樣寬闊的背影,仍有著那把變的比較低調的刀。
魔者眉一挑,雙手抱胸。
「這樣可以了吧。」
「呃、嗯……」
孤芳望抓了抓臉,木箱扛了繼續沿著上山的路走。
不知道是魔者的氣勢降低許多,還是怎樣,總之又聞到了風的味道,然後回到了客棧,回到了臨南城。
一回臨南城,海的味道就讓孤芳望穩定不少。
只是突然帶著一個看起來是非善類的男人走大街,一時之間,所有店家跟攤販的動作都停了。
她遮著臉,拉著木箱快步的往店的方向走。
腳步一停,她忽然嘆了口氣。雜貨店外仍是那張板凳,那把燈籠,那名武將,那張輪椅。
「女人,妳又撿了什麼。」有著一雙銳利眼眸的梧析走了過來,一把將孤芳望拉到身後,警戒的盯著身後的魔者。
「呃,男人。」
「娘,怎麼……」聽到聲音的桐華也走了出來,望著梧析與魔者對峙的局面。
他靠在孤芳望耳邊,皺著眉問著:「這男人看起來好兇惡,娘在哪裡遇上的?」
「就怕不是人類。」
坐在輪椅上的梧棲巧妙的移動輪椅,擋在雜貨店門口,身後則是躲著偷看的蝶楤、小桂、小樹。
蝶楤半蹲在門邊,拉了拉梧棲的衣袖:「夫君,什麼意思?」
梧棲淡笑不語,孤芳望嘆了口氣,回頭睞了一眼。就知道你這人根本坑爹來著,這你也看的出來?
「你們不要擔心,他不是壞人。」
「看起來就一臉非人樣。」
「梧析。」
梧析臉色森冷,回頭望了孤芳望一眼,瞇起了眼睛,悶著氣轉進了屋子裡。桐華也遲疑的看了下,跟著走回屋內,順手把小樹給推著進屋子。
小桂則站到了孤芳望身邊,抬頭望著那名兇惡的男人。她伸手揉了揉小桂的頭,對著魔者微笑:「請進來吧。」
她側過身,魔者走了進去。梧棲靜靜的開口:「妳得改建了,丟錢事小,丟了人妳可就有的玩了。」
「怕是怕,魂都飛了。」
孤芳望輕聲說著,也轉進了屋內。是啊,是什麼讓她毅然決然的把一隻魔給帶回家裡呢?
她燒了開水,泡了茶。
「吾要喝酒。」
一回神,她又轉進窖內,拿了酒甕出來。
「那個,就暫時住下來吧……還沒有問你的名子。」
魔者拍開甕口,瞇眼看著。
「喊吾旱即可。」
他沒有說,那她就不問。
「我叫孤芳望,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們,我之後再一一跟你介紹吧。」
他沒有回應,她就靜靜的端著茶喝著。
他喝酒,她啜飲著茶。
「娘,帳本的部分……」桐華拿了帳本過來,側身說著帳目的事情。
她揉著額心,看了下總額,想了想點頭:「看來今年冬天可以多做幾件衣服了。」
「娘,以後出遠門還是找人陪著吧,妳一個人好危險。」
「怎麼會呢?只是送貨而已。」
「妳送貨送到東山上的精怪能飛的全哭著飛過來叫救命了。」梧棲端了茶,微笑說著。
「難怪。」
難怪東山上那麼安靜,難怪梧析一臉冷樣。嘆了口氣,孤芳望撐著臉,默默看著那站在窗邊賭氣的孩子。
「娘,累了一天了,先休息一下吧?」
「嗯,晚膳讓小樹做就好了!」
小樹偏著頭,抓著孤芳望的手說著。她一愣,笑了笑,於是起身準備上樓,只是她才有動作,那方魔者也有了動靜,竟也跟著起身。
她只是看了一下,然後慢慢走上樓,身後跟著那名魔者。
回到房後,她想也不想的就把自己摔上了床,畢竟爬山是很累的事情,反正天塌下來目前還有別人一起撐,她不想管了。
只是沒有多久,床邊就一沉,她才剛回神抬頭,小床上就多了那名魔者,緊閉著眼,還是魔物的模樣。
因為他把項鍊拉下來了。
孤芳望只能傻眼的望著,然後失笑。最後閉上眼,趴在床上,靜靜休息。
※
她其實不是睡飽而醒的,而是被熱醒的。一起身就發身全身大汗,然後隔壁那隻魔物也睡得很悶熱的樣子。
『靠,我一定要換一張床!』
重點不是應該分房睡嗎?
「娘,妳醒了嗎?晚膳煮好了。」
「喔,來了。」
孤芳望拿起毛巾擦拭著臉上的汗水,然後聽到床上傳來低吟。
「這床真小。」
「你可以睡地板不要緊的,下來吃飯,記得戴上那條鍊子!」
然後,她很不好意思的紅著臉逃離了她的房間。只因為那隻魔物也抽了條毛巾,拉開了衣服開始擦汗。
「娘,我已經請人來看過了,過幾天就可以開始改建了。」
梧棲坐在輪椅上,身邊的蝶楤正拿著飯碗準備盛飯。
「這麼快,估價呢?」
「都談好了。」
家裡有個奸商,真是方便許多。她拉了椅子坐下,才剛掀開電鍋,她就愣住了。
「……為什麼突然煮了紅豆飯?」
「梧棲哥哥說慶祝事情就要煮紅豆飯啊。」
小樹在桐華的幫忙下爬上了板凳,拿著飯匙開始盛飯。小桂又爬上了孤芳望的腿,然後端著他的小碗,噘著嘴等著吃飯。
「慶祝什麼鳥事?」
「我們終於有個爹了。」
她一口口水不上不下差點哽到,一臉抽筋的看著那個病家子。
「哪來的爹?還有,這有什麼好慶祝的?」
「還有紅蛋喔。」
蝶楤從廚房端出了紅蛋,放在桌上,然後那名魔者就在這時候下來了。
銳利的金眸,滄桑嚴厲的表情,整個比梧析魁一倍的身材,就這樣直接落坐在孤芳望的身邊,然後看了下桌面,開了口:「酒。」
一直坐在另一邊的梧析只是撇了撇唇。
梧棲倒是笑出聲音,看了下桐華,桐華只是又從窖內拿出了新酒,然後有些苦惱的偏著頭:「娘,這樣酒會不夠喝的。」
「嘛,再釀就有。」
孤芳望端過了紅豆飯,嘆了口氣:「梧棲,我們又不是日本人,吃什麼紅豆飯。」
「娘,是暫且簡陋了點,等改建完,屋子大了,咱們再來辦婚事也不遲。」
「梧棲,我有說要嫁嗎?」
「娘把人給拾了回來,睡了同一張床,不嫁恐是會遭人笑話,又嫁不出去了。」
「也不見得願意娶我。」該死的笑面虎!
「喔?待孩兒替娘細問。」梧棲笑了笑,轉頭望向魔者,開口詢問:「請問閣下有意迎娶我們娘親嗎?」
「梧棲!」
「迎娶?」魔者瞇細了眼眸,倒是透出笑意:「可。」
再度,一口口水不上不下的,連帶心裡十五個水桶撲通撲通七上八下,亂七八糟。
「別開玩笑了!」
「吾從不開玩笑,用膳。」魔者舉起酒甕,喝了口酒,大家也好像說好了有默契似的,抄了筷子就開始吃飯。
只有孤芳望,一臉大便的卡在那邊,實在是食不下嚥,痛苦萬分。
「阿娘,妳不吃嗎?」小樹抱著碗,大眼眨阿眨的看著人。
「我、我吃不太下……」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雜貨舖外,深吸了口氣。雖然是在喊說要個男人好過年,但真撿了個男人回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海的味道,臨南城一直都有著鹹鹹的海味。
「咦?」才剛在恍神,她的雙足就騰空了,一回過神,她發現自己被扛到了寬厚的肩上,在一堆鄰居的注視之下,被那個男人給扛進了雜貨店。
「你幹什麼?」
一陣掙扎後,她被塞到了原位上,眼前的紅豆飯上頭多了一隻雞腿。
那傢伙就這樣坐在一旁,繼續喝著酒,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差點沒讓孤芳望折了筷子摔了碗。
「唔。」看著自家小桂又爬上大腿,一臉想要撒嬌卻又不怎麼愛人抱的模樣,她默默的嘆了口氣,只好端起碗,緩緩的吃著她食不知味的晚膳。
一頓飯吃完,她的胃也抽筋了。
飯吃完後,原本喝茶的興致也沒了,她只是籃子拎了就飛快的竄了出去,提著燈籠,連忙打了火,往臨南城外的一座小山頭去。
雜貨舖內,除了喝茶的聲音外,是一陣寂靜。
「不知道魔物,為什麼……會去到東山上呢?」端著茶,梧棲微笑,那笑容下隱藏的真正涵義著實的讓梧析跟桐華打了一下寒顫。
男人沒有說什麼,只是啜飲著酒甕裡的酒,銳利的金眸微歛,似笑非笑的望了下不寬敞的鋪子。
「大爺,明明就是很危險的人,為什麼要讓他跟阿娘成親呢?」桐華不安的彎下腰,跟梧棲咬著耳朵,感覺他會是第二個胃抽筋的衰人。
「再不嫁,就沒人要了。」梧棲舉起茶壺,緩緩的在杯中倒入茶水,一派悠閒的模樣。
梧析倒是不高興了,一掌就往桌子上用力拍下,濺了一桌茶水:「嫁給魔物難道會比沒人要好嗎?」
「弟,難道你想娶那個蠢女人嗎?不先被他氣死,你也甭擔上梧家的姓了。」梧棲似笑非笑的瞅了梧析一眼,換來梧析一陣咆哮:「我對那個蠢女人的感情不是這樣的,就算天塌下來、世界末日我也不會娶那個白癡!」
「竟然罵我是白癡……」
「啊。」
望著某人華麗麗淚奔而去的背影,桌子上的拳頭緩緩的緊縮了,那一雙銳利的眼眸燃燒著火熱的熾焰,對上了他的兄長:「你故意的。」
「故意的是那個蠢女人。」梧棲啜了口熱茶,低喚了聲:「楤兒,外頭涼,別站著。」
「可是阿娘……」
「阿娘不會有事情,熱茶沒了,勞你再幫為夫燒一壺來可好?」
看著蝶楤喜孜孜的彎進廚房中,小樹站在外頭招呼著客人,小桂又跑去後頭盪鞦韆,桐華著實的嘆了口氣:「大爺,就算是事實好了,這樣喊娘親也失了禮節。」
「孤芳自賞,何時循禮乎?」
病家子用著蒼白的臉,聲音稍微沙啞的說著,他半撐著臉頰,笑容加深了許多:「她不是蠢,是蠢斃了但不願去否認,當個傻子總比當個好人好,再怎麼樣,她都是一口氣擔起了這間破舖子,並且跟我爹那迂腐的老頭互吼對罵……」他抿了抿唇,笑得開心。
「家裡的人出了事,不管跟前站的是比她高上多少個塊頭的混妖,她都能豪不遲疑的挺起肩膀跟人咆哮,這不是你們都見識過的嗎?」他晃著手上的杯子,輕輕說著,這話倒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比誰都還要執著,但卻也比誰都還要狗腿,不就是因為徇私、偏心來著?這樣的蠢女人,要再不找個人嫁了,怕是到死她都不會離開這舖子,就算是魔物也無所謂,反正有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廢話說這麼多,你想表示什麼。」男人放下酒甕,桌子只發出了一聲慘叫,就散架倒在地上,男人雙手抱胸,瞇細了眼眸望著眼前坐著輪椅的病家子。
「夜深了,有勞爹親去把娘親接回來,最近臨南城不是很安靜。」梧棲笑得燦爛,一臉無害,只是好像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似的,又在騙人。
正在以為男人不會有所動靜時,他站了起來,只是思索了片刻就往一個方向走去,梧棲笑著接過滾燙的熱水,低吟了聲:「夜深了,拉門關店了。」
※
那女人正坐在河畔邊,跟河邊剛孕育出的小水精玩耍,魔者剛靠近,水精們便一哄而散,往湖裡退去,女人連頭也沒抬,只是吸了吸鼻子:「我那病家子,很會說話吧。」
「回去了。」
「我會找到方法送你回家,所以,我不嫁。」
「別讓本座說第二次。」
「你根本不屬於這裡,何苦跟我擠那張破床?」
她也拗了,站起來就跟那名魔者對吼,只是話才剛吼出來,她就後悔了。
魔者的金眸有著滄桑,他又將項鍊扯下,坐到了她原本落坐的位子旁,慵懶的躺到了地上,半枕著自己的臂膀。
「本座早就已經死了,死人回去又有何意義?還不如留在這裡,同汝討酒。」
「如果你要的只是酒,那我送酒給你就是。」
魔者金眸微歛,伸爪一勾便將人拉入懷中,唇上抵著人的前額,似笑非笑的說著:「興許,本座要的不只是酒。」
「我根本不認識你!而且你要的只是酒!」
「哼。」
他低哼一聲,蠻橫的扣住了人的臉頰,俯下了臉,將那仍在掙扎咆哮的小嘴蓋住,帶著強烈的氣息,瞬間把她的腦袋打成了一團糨糊,毫無思考的能力,只能任人強硬的啃咬著自己。
「那又是為了什麼,將本座帶回來。」望著那張緋色小臉,魔者的爪尖輕撫著臉頰,眸色深了不少。
為什麼一名普通的人類女子,會沒有疑惑的將一隻殺戮無數、一看就知道非善類的魔者給帶回她視如性命,有著一窩子女的家?
就不怕他硬起了性子,將那座小城的人與非人全殺了嗎?
「……背影。」因為那個背影,好像讓她看見了很久遠以前的一場夢,夢中有著她一直執著的男人,可是怎麼追都追不到,如果這又是一場夢的話,最少這次,她想將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可以奪走他,只是這樣的一個小小的期望而已。
「僅只是背影?」
「……不然你以為你全身上下有什麼地方是一個普通女人會喜歡的啊?」
「喜歡嗎?」
「唔。」
河岸邊,小水精驚恐地趴在石頭上,望著草皮上那正壓緊著人類少女的魔者,狂猛放肆的唇舌,豪不客氣的在黑夜之下,蹂躪著那張不夠誠實的嫩唇。
冰冷的薄唇帶著緩緩的溫度,還帶著強硬的氣息,把人壓在地上惡狠狠的親吻著,直到她氣喘不過來了,才稍緩舉動,僅有些故意的啃咬著唇間,金眸卻沒有放過她的表情。
「你……」
「回去了。」
魔者扯過項鍊,一把將人抱到肩上,側過了頭,望著坐在肩上的嬌小女子。
她只覺臉頰發燙,抿緊了唇,小手抓著人背後的衣物,緩緩的點了點頭;興許,她早就被拐得一乾二淨了也說不定,那病家子總是看的比她自己還要透徹。
「就嫁吧。」肩上扛著少女的魔物,縱然現在是人類模樣,對於肩上的重量好像也十分輕鬆般,只是仍有些意猶未盡的舔著薄唇,另一側則扛著少女的藥簍跟燈籠,她只是低吟了聲,好像也找不到太強硬的理由反駁。
「你不會後悔就好……」
「嫁你是一回事啦,但是為什麼一定要我跟你一起洗澡啊───」
「過來幫我刷背。」
她縮在門邊,看著在窄小浴室中,裸著全身,坐在浴桶內的精壯背影,她滿臉通紅,揪緊身上的衣服,聽著對方低沉的聲音,覺得腿有點發軟。
「唔……」
她挪動著腳步,怯生生的移了過去,手上拿著毛巾,站在浴桶旁,沾濕了毛巾,慢慢地搭上了對方的肩膀,緩緩地擦拭著:「你、你就不能自己……」
魔者已經取下項鍊,一身鐵灰色的肌膚,上頭有著許多斑駁的傷痕,最嚴重的果然還是胸口上那一抹看起來就像是被挖口的痕跡,牠閉著眼,灰白的髮絲後梳,臉上也有著兩道飛揚的痕跡。
她顫著手,替人擦拭著後頸,浴桶真的不大,牠擠進去就幾乎滿了出來,可是之前梧棲梧析都沒嚷這浴桶太小不好洗啊!
魔者睜開金眸,跟晁君一樣。
可是卻比晁君眼中的溫度還要滴下許多,牠的金是暗金,很沉的暗金。
魔爪一探,牠便抓住了她的手,在人愣住之時,就將人扯進浴桶內,水嘩啦啦的溢滿了出來,浸濕了她整身稠服,她不諳水性,甚有點怕水,嗆咳了數聲才發現現在是什麼鬼情況,無助的掙扎大喊著:「放開我──」
水燙,她的肌膚一下子就紅了。
她又怕燙,難受的在魔者的懷裡掙扎著,魔者只是伸手壓住了她的後腦,探上了唇,將人吵鬧不已的小嘴封住,悶熱的貼著人,汲取著唇內的味道。
「唔……」
「要壓抑本座殺意,妳只能拿妳自己跟酒來抵。」
魔者的聲音響在她耳邊,才不過一個吻的時間,她衣衫已經大開,浸溼的的稠服被撕開了好幾道口子,纖長的腿只能半跪在人盤起的腿上,被迫緊貼著身軀,發燙的肌膚,熨熱的水溫。
「我可以反悔嗎……」
「不。」
水又溢出了,魔者只是大動作的起了身,挪動了位置,一方火熱正抵著她的柔嫩,在浴桶內或著水花磨蹭著,難受的感覺加上太過高揚的溫度,灼燒著她的每寸肌膚,讓她只能攀在人的肩上,難受的低吟著。
咬著厚實的肩膀,幾乎要喊叫出來的,不知道是快感的感受,還是被燙疼了的難耐。
水幾乎溢出了半桶,魔者動著腰身的動作仍在濺出水花,她完全不敢看那魔物的臉,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越燒越高,然後腦子裡一片空白的,迷濛了視線。
「不……」
「本座今晚不會對妳太過分。」
所以只是用著熱鐵般的慾望磨蹭著她稚嫩的身子,在水花中翻騰,直至慾望解放、消退,她掛在人肩上落下眼淚,難受低鳴為止。
水花濺出,濕了整個浴室,魔者單手抱著她起身,順手將她身上溼透的衣物扯下,拉了毛巾象徵性的包住了兩人,便踏上階梯往她的房間去,感覺懷中的人兒發燙的肌膚,魔者難得的勾出了淺笑。
牠將她放在床上,看著人迷濛羞紅的小臉,又俯下身吻著嫩唇,隨手丟了睡衣在人身上,直至她困難的動著身子套上睡衣,捲起棉被,暈沉的睡去為止,牠才扯著毛巾擦拭著自己的身子,嘴角微勾的,覷著門外的兩道身影。
「看來是煮成了。」
「我不同意。」
魔者已著人樣,半裸著上身,拉開木門,半倚在門邊的看著門外的兩個男人。
「有意見?」
梧析瞇起銳利的眼眸,抱著胸口,冷冷望著:「我不同意讓那個蠢女人嫁給一隻魔物。」
「我倒覺得沒有什麼關係。」梧棲微笑著,臉色仍是蒼白,但那雙眼中寫著的東西,卻不是普通人可以輕易看穿的東西。
「你會好好待她,是吧?」
「魔物不懂怎麼對人好。」魔者眼神凌厲,梧析目露凶光,兩人大有大打出手的徵兆,就在殺氣翻騰的時候,兩道身影帶著抽噎,站在門口。
是牽著小桂的小樹,他噘著小嘴,眼中帶著眼淚,牽著小桂擠了進去孤芳望的房間,七手八腳地爬上床,跟著縮進棉被內,把小小的床擠得滿滿的。
魔者瞇起了眼睛,伸手關上了木門。
留下門外氣急敗壞的武將,及帶著更深笑意的笑面虎。
「哥!」
「乖,他是個好男人。」
「但他是魔物!」
「我們難道又是什麼好東西了嗎?搞不好,我們比魔還來的不成人樣。」
病家子蒼白著臉,笑笑的勾起弟弟的豔紅髮絲,眼神直望的卻是站在牆角的他那緊閉雙眼,散著一頭髮絲的髮妻。
「哥……」
「你我皆懂得。」
他越過高大的弟弟,輕咳幾聲,一把挽起妻子的手,緩緩回到一樓的房間。
梧析站在窄小的廊上,默默望著緊閉的房門,他閉了眼,轉身回去自己的房內。
屋外,正有蟬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