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匠。
這是一個一窩龍子都BL的故事。
黃昏枯城,斷刃遍佈。
破舊草蘆中,鐵鏽味瀰漫。
裏頭躺著一個男人,男人長髮微捲,散於身上,衣衫不整,袒胸露乳。
露出一大片結實黝黑的胸膛與線條分明的腹肌。
他隆起的上臂透著力量。卻醉得一蹋糊塗,滿臉鬍渣,整頭亂髮。
他是打刀匠。是這座枯城中最好的打刀匠。
鈴聲響起,他才張開眼,從睡著的矮牆上慢慢起身,慵懶地對來者一笑,並且伸手將髮絲後梳,露出他刀刻般深邃的面容,與那雙透著妖光的紫色雙眸。
「鈴鈴,又來找我鍛醫刀?」男人溫厚帶著慵懶的嗓音響起。
站在他面前的人慢慢拉下斗篷,露出裏頭粉色透白的齊瀏海,稚嫩的面容,眼角染粉,唇色也是粉的,渾身粉的有點不成人樣。
「因為你的醫刀,是鈴鈴拿過最好的。」來人開了口,粉嫩嫩的嗓音,帶有些嬌,這個粉嫩嫩的小傢伙是個流浪醫生,醫神醫怪醫非人,性別謎,名為鈴。
是個三不五時就會來找刀匠幫他打刀的小傢伙。
「你知道嗎?我這些天在龍城替狕龍治病,聽到有個傳聞。」
鈴看著人下地,撩去外袍,露出黝黑的肌膚,開了爐、燒了柴,化出一把渾黑鐵鎚,開始在冶台上敲打。
「狕龍,我以為這傢伙病死了。」
「落鱗之症,已經活不久了,不過就是拖著一口氣死活等著吧。」狕龍為龍城的第五王子,是龍王與一種名為狕的犬獸生下的孩子,從小體弱多病,龍不似龍、狕不似狕,得了落鱗之症,已經拖著好幾年了。
「龍王還不打算讓位嗎?」
「龍王說他二十一個皇子,沒有半個省心的。」
「貪症。」刀匠勾起嘴角,澆了一把水下去。
鈴撐著臉看著冶台冒煙。
「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了……不太正常的是,龍城最近,有人殺刀。」
刀匠的手頓了,他回頭看著鈴。
「是人殺刀,不是刀殺人?」
「龍城斷了七把刀,有三把可似人,一把新刀。」
「……難得噁心。」刀匠笑了笑,把打好的醫刀放在粉色的絨布上,鈴捲起刀放進自己懷裡後,對人眨眨大眼。
「你還是不願意跟我們走嗎?入了妖職,之後可升仙,總比守著這破敗的城子,乏人問津的好。」
「鈴鈴,我是人。」刀匠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呵、人?」鈴笑瞇了眼睛,轉身戴上斗篷,身子逐漸化成一陣煙霧,慢慢地飄走了。
「你有哪點像人?」
耳邊傳來的問句,讓刀匠嘆了氣。
他蓋著自己泛著紫光的雙眸,看著自己因為打刀而半身纏繞的妖紋,還有那猙獰的手爪與鬼角。
他是人。至少撇開這些,他還是個人。
一百八十一年過去。
一條白龍落地,那座城已經殘破的什麼都沒留下,只剩下那間草蘆,與睡在矮牆上的男人。
白龍化為人身,銀髮飄揚,雙目銳利。銀眸淬毒,額上頂著兩只龍角,一身白底鑲銀邊的長袍飛揚,頭上玉冠搖曳,珠聲輕響。
刀匠張開眼,慵懶地笑著。
「閣下是?」
龍子欠了身。
「龍城新任帝龍,銀殺。」
「前任龍王呢?你……是他第幾個孩子?你家那薄命的老五還活著嗎?」刀匠打著哈欠轉身下牆,笑看著他。
「父皇謫天,朕乃十一子,五王兄以於三十七年前,因落鱗之症過世。」
「……狕龍死了,龍城還殺刀嗎?」
「五王兄過世後,龍城便再無殺刀傳言。」
「龍王特地前來,是有要事嗎?」
銀殺拱手後,單手一揚,刀匠眼前出現一把布包,他抬手解了布包,露出一把無鞘、刀身佈滿裂痕的長刀。
「……什麼意思。」
「這是五王兄的佩刀,他成年那時請您所鍛,此刀後因對五王兄有了感情,入了邪道,拖累著彼此,甚至殺刀。」
「鈴鈴說是人殺刀……」刀匠詫異。
「此刀能化人。」
刀匠按著額心,覺得頭有些暈了。
刀要能化人是要多深的感情?就說了不要隨便打刀了……
「這是要我如何?」
「朕來求匠師殺刀。」
刀匠抬頭,看著那雙淬銀無情的雙眸。
「其他幾個皇子呢?」
銀殺的唇角勾起,聲音如雷撼響。
「有的謫了,有的分發了,有的死了。」
刀匠握起那把刀,刀身震動,裂痕更深。
所謂似人,是指刀有了魂魄能分出靈體模樣來,有些是能說話,有些是能自身動彈,或是有些更厲害的……能分出透明化人模樣來。
而化人,則是刀身化人。
由刀變人,但是這種事情……他鍛刀千年,也不過出過數把,十指可數,難得一見。
「不能留下嗎?能化人的刀可是少見……」
「朕說過,朕……來求匠師殺刀。」
請別讓朕開口說第三次。
刀匠身子一凜,龍氣威壓。
他瞇起眼笑了,手覆上刀身,不過一摸,那清脆斷裂聲響起,刀死。
「多謝匠師。」銀殺揚笑,化龍升天。
捲起一股冽風。
「你到底是有多在乎狕龍,讓他身邊連一把刀都不予立足之地?」刀匠喃喃唸道,看著天上的龍影,覺得一陣心寒。
我鍛,我也殺。
故--
一年後,刀匠離開了枯城,離開時、他身邊多了一個男孩。
抱著一把長刀的男孩,有著短短的髮絲、用黑布條蒙著雙眼,長刀與他繫著一條鎖鍊,難以分離。
「審刀,你來了?」
刀匠嘆了口氣。
看著眼前身材太好的女人,跟她身邊一臉不高興的男人。
「共主,別喚我本名,我已經不用那個名子很久了。」
「我總不能一直喚你刀匠,呦……嬈嬈長大了呢。」赤璃無奈看了信一眼,伸手拿了糕餅給刀匠身邊抱著刀的那個少年,糕餅湊到嘴邊,少年張嘴咬下,露出甜甜的笑。
「我們還是幹正事吧。」刀匠笑著。
他一頭長髮束起,穿著人類的襯衫與牛仔褲,看起來人模人樣,就算雙眼眼色不同,身上一堆妖紋,現在也沒人會在乎。
赤璃化出八荒立在人眼前。
刀匠伸手按住斧柄,笑了:「八荒仍是這般內斂卻狂呢。」
「怎麼說都是八荒啊。」妖界第一把能化人的兵器。
「還替人打刀嗎?」赤璃突然一問。
刀匠抬頭,頓了很久:「共主遇到誰了嗎?」
「銀殺歿了四百多年,龍城現在,沒有龍子了。」龍本薄情,難以動心,多子卻無壽,難以延續純種,那座曾經滿是龍的城,如今也什麼都不剩了。
「這也非我能幫。」
「可我有寶寶了。」
刀匠笑容僵硬,瞬間往後退了好幾步,一臉驚恐地看著赤璃抱著肚子的模樣,深吸了好幾口:「……孩子是妳的嗎?」
赤璃拉住信,無奈笑。
「不然還會是誰的,在我肚皮裡呢。」
「妳要我,替孩子打刀?」
赤璃拉著信的手,笑瞇了眼點頭。
「孩子們需要。」
他吸了口氣,最後點頭。赤璃讓人送他們去客房後,一回頭就被信抱入懷裡。
「怎地?」
「為什麼這麼早就請刀匠來?」
「又妒了?」赤璃笑著刮人的臉頰。
「所有在認識妳以前,妳所知的那些人事物都會讓我妒狂。」
「他是最好的刀匠,只有最好的刀匠才殺刀,如果孩子們以後入魔或狂,只有他才能把孩子們的刀殺了。」
「沒有必要。」信冷著臉,伸手替她勾好髮絲。
「總是什麼都瞞不住你。」赤璃微笑,垂下了眼。
「……我曾經,喜歡過他。」
信渾身僵硬。赤璃笑著退開,轉身掩著嘴跑了。
信回過神來才追上,慌張地問著:「等等!是怎麼一回事--」
倒也沒什麼一回事。
只是曾經,她不可一世,八荒斧與盤古斧在大地上打得難分難捨,雙斧盡裂,他們兩個也都傷了。
審刀徐徐走來,笑著糗他們,說怎能這樣傷兵。治好了斧,審刀就走了。
從此她多記著了一個人。刀匠,審刀。
可惜審刀從未多看過她一眼。
她也就是想嚇嚇審刀。告訴這世界上,還活著能相見的老朋友們,她過得很好。
而看來審刀也過得很好,這樣便足了。
「妳給我站住--不準跑!有身的人了還跑?該死的!不許給我飛上去,給我下來!」
正抱著一疊公文要給赤璃共主蓋章文書小臣很悲哀的抬頭看著天空中那一道龍影。
不是啊--這是要人怎麼活啊--
※
破舊草蘆中,鐵鏽味瀰漫。
裏頭躺著一個男人,男人長髮微捲,散於身上,衣衫不整,袒胸露乳。
露出一大片結實黝黑的胸膛與線條分明的腹肌。
他隆起的上臂透著力量。卻醉得一蹋糊塗,滿臉鬍渣,整頭亂髮。
他是打刀匠。是這座枯城中最好的打刀匠。
鈴聲響起,他才張開眼,從睡著的矮牆上慢慢起身,慵懶地對來者一笑,並且伸手將髮絲後梳,露出他刀刻般深邃的面容,與那雙透著妖光的紫色雙眸。
「鈴鈴,又來找我鍛醫刀?」男人溫厚帶著慵懶的嗓音響起。
站在他面前的人慢慢拉下斗篷,露出裏頭粉色透白的齊瀏海,稚嫩的面容,眼角染粉,唇色也是粉的,渾身粉的有點不成人樣。
「因為你的醫刀,是鈴鈴拿過最好的。」來人開了口,粉嫩嫩的嗓音,帶有些嬌,這個粉嫩嫩的小傢伙是個流浪醫生,醫神醫怪醫非人,性別謎,名為鈴。
是個三不五時就會來找刀匠幫他打刀的小傢伙。
「你知道嗎?我這些天在龍城替狕龍治病,聽到有個傳聞。」
鈴看著人下地,撩去外袍,露出黝黑的肌膚,開了爐、燒了柴,化出一把渾黑鐵鎚,開始在冶台上敲打。
「狕龍,我以為這傢伙病死了。」
「落鱗之症,已經活不久了,不過就是拖著一口氣死活等著吧。」狕龍為龍城的第五王子,是龍王與一種名為狕的犬獸生下的孩子,從小體弱多病,龍不似龍、狕不似狕,得了落鱗之症,已經拖著好幾年了。
「龍王還不打算讓位嗎?」
「龍王說他二十一個皇子,沒有半個省心的。」
「貪症。」刀匠勾起嘴角,澆了一把水下去。
鈴撐著臉看著冶台冒煙。
「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了……不太正常的是,龍城最近,有人殺刀。」
刀匠的手頓了,他回頭看著鈴。
「是人殺刀,不是刀殺人?」
「龍城斷了七把刀,有三把可似人,一把新刀。」
「……難得噁心。」刀匠笑了笑,把打好的醫刀放在粉色的絨布上,鈴捲起刀放進自己懷裡後,對人眨眨大眼。
「你還是不願意跟我們走嗎?入了妖職,之後可升仙,總比守著這破敗的城子,乏人問津的好。」
「鈴鈴,我是人。」刀匠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呵、人?」鈴笑瞇了眼睛,轉身戴上斗篷,身子逐漸化成一陣煙霧,慢慢地飄走了。
「你有哪點像人?」
耳邊傳來的問句,讓刀匠嘆了氣。
他蓋著自己泛著紫光的雙眸,看著自己因為打刀而半身纏繞的妖紋,還有那猙獰的手爪與鬼角。
他是人。至少撇開這些,他還是個人。
一百八十一年過去。
一條白龍落地,那座城已經殘破的什麼都沒留下,只剩下那間草蘆,與睡在矮牆上的男人。
白龍化為人身,銀髮飄揚,雙目銳利。銀眸淬毒,額上頂著兩只龍角,一身白底鑲銀邊的長袍飛揚,頭上玉冠搖曳,珠聲輕響。
刀匠張開眼,慵懶地笑著。
「閣下是?」
龍子欠了身。
「龍城新任帝龍,銀殺。」
「前任龍王呢?你……是他第幾個孩子?你家那薄命的老五還活著嗎?」刀匠打著哈欠轉身下牆,笑看著他。
「父皇謫天,朕乃十一子,五王兄以於三十七年前,因落鱗之症過世。」
「……狕龍死了,龍城還殺刀嗎?」
「五王兄過世後,龍城便再無殺刀傳言。」
「龍王特地前來,是有要事嗎?」
銀殺拱手後,單手一揚,刀匠眼前出現一把布包,他抬手解了布包,露出一把無鞘、刀身佈滿裂痕的長刀。
「……什麼意思。」
「這是五王兄的佩刀,他成年那時請您所鍛,此刀後因對五王兄有了感情,入了邪道,拖累著彼此,甚至殺刀。」
「鈴鈴說是人殺刀……」刀匠詫異。
「此刀能化人。」
刀匠按著額心,覺得頭有些暈了。
刀要能化人是要多深的感情?就說了不要隨便打刀了……
「這是要我如何?」
「朕來求匠師殺刀。」
刀匠抬頭,看著那雙淬銀無情的雙眸。
「其他幾個皇子呢?」
銀殺的唇角勾起,聲音如雷撼響。
「有的謫了,有的分發了,有的死了。」
刀匠握起那把刀,刀身震動,裂痕更深。
所謂似人,是指刀有了魂魄能分出靈體模樣來,有些是能說話,有些是能自身動彈,或是有些更厲害的……能分出透明化人模樣來。
而化人,則是刀身化人。
由刀變人,但是這種事情……他鍛刀千年,也不過出過數把,十指可數,難得一見。
「不能留下嗎?能化人的刀可是少見……」
「朕說過,朕……來求匠師殺刀。」
請別讓朕開口說第三次。
刀匠身子一凜,龍氣威壓。
他瞇起眼笑了,手覆上刀身,不過一摸,那清脆斷裂聲響起,刀死。
「多謝匠師。」銀殺揚笑,化龍升天。
捲起一股冽風。
「你到底是有多在乎狕龍,讓他身邊連一把刀都不予立足之地?」刀匠喃喃唸道,看著天上的龍影,覺得一陣心寒。
我鍛,我也殺。
故--
一年後,刀匠離開了枯城,離開時、他身邊多了一個男孩。
抱著一把長刀的男孩,有著短短的髮絲、用黑布條蒙著雙眼,長刀與他繫著一條鎖鍊,難以分離。
「審刀,你來了?」
刀匠嘆了口氣。
看著眼前身材太好的女人,跟她身邊一臉不高興的男人。
「共主,別喚我本名,我已經不用那個名子很久了。」
「我總不能一直喚你刀匠,呦……嬈嬈長大了呢。」赤璃無奈看了信一眼,伸手拿了糕餅給刀匠身邊抱著刀的那個少年,糕餅湊到嘴邊,少年張嘴咬下,露出甜甜的笑。
「我們還是幹正事吧。」刀匠笑著。
他一頭長髮束起,穿著人類的襯衫與牛仔褲,看起來人模人樣,就算雙眼眼色不同,身上一堆妖紋,現在也沒人會在乎。
赤璃化出八荒立在人眼前。
刀匠伸手按住斧柄,笑了:「八荒仍是這般內斂卻狂呢。」
「怎麼說都是八荒啊。」妖界第一把能化人的兵器。
「還替人打刀嗎?」赤璃突然一問。
刀匠抬頭,頓了很久:「共主遇到誰了嗎?」
「銀殺歿了四百多年,龍城現在,沒有龍子了。」龍本薄情,難以動心,多子卻無壽,難以延續純種,那座曾經滿是龍的城,如今也什麼都不剩了。
「這也非我能幫。」
「可我有寶寶了。」
刀匠笑容僵硬,瞬間往後退了好幾步,一臉驚恐地看著赤璃抱著肚子的模樣,深吸了好幾口:「……孩子是妳的嗎?」
赤璃拉住信,無奈笑。
「不然還會是誰的,在我肚皮裡呢。」
「妳要我,替孩子打刀?」
赤璃拉著信的手,笑瞇了眼點頭。
「孩子們需要。」
他吸了口氣,最後點頭。赤璃讓人送他們去客房後,一回頭就被信抱入懷裡。
「怎地?」
「為什麼這麼早就請刀匠來?」
「又妒了?」赤璃笑著刮人的臉頰。
「所有在認識妳以前,妳所知的那些人事物都會讓我妒狂。」
「他是最好的刀匠,只有最好的刀匠才殺刀,如果孩子們以後入魔或狂,只有他才能把孩子們的刀殺了。」
「沒有必要。」信冷著臉,伸手替她勾好髮絲。
「總是什麼都瞞不住你。」赤璃微笑,垂下了眼。
「……我曾經,喜歡過他。」
信渾身僵硬。赤璃笑著退開,轉身掩著嘴跑了。
信回過神來才追上,慌張地問著:「等等!是怎麼一回事--」
倒也沒什麼一回事。
只是曾經,她不可一世,八荒斧與盤古斧在大地上打得難分難捨,雙斧盡裂,他們兩個也都傷了。
審刀徐徐走來,笑著糗他們,說怎能這樣傷兵。治好了斧,審刀就走了。
從此她多記著了一個人。刀匠,審刀。
可惜審刀從未多看過她一眼。
她也就是想嚇嚇審刀。告訴這世界上,還活著能相見的老朋友們,她過得很好。
而看來審刀也過得很好,這樣便足了。
「妳給我站住--不準跑!有身的人了還跑?該死的!不許給我飛上去,給我下來!」
正抱著一疊公文要給赤璃共主蓋章文書小臣很悲哀的抬頭看著天空中那一道龍影。
不是啊--這是要人怎麼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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