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與小貓】番外
BG向。
但是老張跟老師還是官配不可拆!
【待得花開】
【備註:此文章以張仕雲和司徒非卿為主】
最近的張仕雲有點無奈,無奈的原因是他的多年好友,司徒非卿怪怪的。
自從天狂的小孫女兒生了晴晴後,韓湮不再回國後,非卿好像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怪。
認識那麼久了,他是知道的,但是實在是有點,唔。
「仕雲,東西好重。」
張仕雲一愣,低下頭很自然的伸手勾起司徒非卿提在手上的袋子,但是司徒非卿卻沒有鬆手的意圖,兩個人就這樣各提著袋子,慢條斯理的走著。
「非卿,不是重嗎?」
「你幫我提著了不是嗎?」
那、那就放……看著司徒非卿眼底裡滿滿的促狹,他有些紅了臉,抿著唇,沒說什麼了。
張仕雲發現在這樣下去不行,他得跟司徒非卿好好談談。
於是當天夜裡,在汸汸家吃完晚餐後,他送非卿回屋子,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跟著進了他家門,在一片書霉味裡,看著解開髮辮的司徒非卿。
「非卿,你最近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司徒非卿愣了下,勾著髮絲,對他微笑:「沒有啊,怎麼這麼問?」
「我覺得你最近有些說不上來的怪。」
司徒非卿頓了很大一下,笑容有些掛不住,抬手拿了杯子喝著茶,別開眼了。
他們沉默,然後張仕雲皺著眉,走到了司徒非卿面前,對方垂下了眼,沒有說話。
「你多想了,仕雲。」沒什麼怪的,只是最近,有些怕了。
司徒非卿環抱著胸口,有些自嘲的這樣想著。
看著汸汸哭著鬧著還是堅強著的把孩子生下來,看著韓湮熬了三十幾年最後還是熬不過自己的思念,拋下了君華。
看著眼前這個好像都沒有變、卻也慢慢變老的幾十年好友,他只是怕了,怕自己在玩也沒幾年可以玩,硬生生怕了。
看著司徒非卿的沉默,張仕雲蹙著眉,看著他開口:「反正,就這樣吧,你愛鬧就鬧,我還有什麼是禁不得你鬧的呢。」
聞言,倚在牆邊的司徒非卿笑了,笑的幾近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只是覺得我最近鬧得過火了。」
張仕雲聽了眉眼更皺了,看著眼前人雲淡風輕的勾著頭髮,對他說著些什麼……
「之後不會了、心情不太好,所以不小心就過分了點……」之類的,他聽不下去,到根本聽不真切的話。
張仕雲聽著聽著,額際猛然一抽,他炸膛了。
突地衝了過去,伸手將司徒非卿的手腕握住,讓人看向自己,低吼著:「那你至少也該告訴我你在鬧什麼倔強,讓我知道你在難過些什麼!」
「就這麼一個人悶著,我看了也會心疼啊!」
張仕雲鬆了手,低下頭,慢慢後退。
「原來我張仕雲在你心底,竟是這般不值嗎?」嘴裡,無聲的低語著。
「你最惡劣的,是這個時候,你對我的不信任。」
他抬頭,正想揉揉發疼的額心,卻見到司徒非卿紅了眼眶,掛著半滴淚的模樣。
「非、非卿!」第一次見到聖人般的他落淚的模樣,張仕雲慌了。
司徒非卿握緊了拳頭,手腕上還有些發疼,他咬了咬嘴,最後捱不住,也跟著炸了。
「你以為我想麼!你以為攢著撐著對你的感情很容易麼!張仕雲!你是隻豬啊你!」
「你為什麼不抗拒!你如果有一點點抗拒的話我就不用愛你愛的這麼辛苦!」
「只要說你不喜歡、甩開、放開我就好了啊!」
「像韓湮一樣、像她離開君華那樣一樣!離開我!」
一陣上揚連續的怒吼,司徒非卿吼出了他埋的很深的情感,然後,乘載不住的感情,全成了眼淚,從他眼角滑下,張仕雲整個大慌了,連忙伸手探向人,抽著手巾替他擦臉。
他嘆了口氣,壓低了語氣說著:「我寧可你再惡劣一點也不要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我們還能捱幾年啊,我還能讓你再鬧幾年呀?」
「司徒非卿,別什麼都不做……別像當年的我一樣,什麼都不做。」
「我寧讓你惡劣、讓你使壞,我知道的、非卿,我都知道的。」
司徒非卿抬手按上正擦著自己臉的巾子,對著那張慌了、急了,看了數十年的臉,淡淡的笑了。
「怎能呢?張仕雲。」
「非卿,沒什麼不能的,都多久了,也沒剩下多久了。」
司徒非卿垂下了眼,嘴角勾著有些微妙的笑。
「做的過分了怎麼辦?」
「你還能多過分?」張仕雲嘆了口氣,揉著額心。
這輩子你最過分的額度都在剛剛用完了,還能多過分?
張仕雲無奈的在心中這樣想著。
司徒非卿對他笑了,笑的不再有顧忌。
他抬手抹上張仕雲的唇,然後移到自己唇上親了一口,很開心的看見某個男人活生生的僵硬、炸紅了臉。
反正也就只能這麼過分嘛。司徒非卿很過分的這樣想著。
「仕雲,鬧了一陣,我嘴饞、想吃點甜的。」
「我、我去看看丫頭那裏有沒有。」才剛轉身,他的衣襬就被人拉住,一回首,
司徒非卿正抬眼望著他。
「仕雲,要很甜的喔。」
噹--碰!
司徒非卿靠在牆邊遮著臉悶笑,看著自家被撞開的臥室門跟大門,他幾乎笑的掉出了眼淚,隱約好像還能聽到隔壁傳來的撞門聲。
「丫丫丫丫丫、丫頭!」
「仕雲,怎麼了?你啥時也喜歡吃鴨頭了?」爺爺正坐在桌旁,夾著鴨脖子啃著。
張仕雲表示他都快焦了還吃什麼鴨頭!
「妳這兒有甜食的嗎?」
她頓了很大一下,看向冰箱:「今天有千層……」
「先跟妳要了!張伯伯明天買個更大的還妳!」一陣慌亂,張仕雲開了冰箱端了蛋糕就轉身踹開大門,狼狽離去。
他跟她看著空蕩蕩的冷藏庫,挑眉了。
……那個已經是二十二吋的了,張伯你是要買多大的還我?
而且那麼大,吃的完嗎?
「老張好像往老師家過去了耶,真是萬惡的蛋糕有沒有,老師家沒有冰箱不怕吃不完嗎?」王君華咬著鴨舌頭表示他很八卦。
「仕雲會幫忙吃完的啦!不過他這樣會不會三高啊?我實在擔心他高血糖跟高血壓一起犯病。」爺爺咬著脖子表示他也很八卦但是也很擔心好友的身體健康。
「要叫救護車嗎?」教官拿著電話,對她晃了下。
「呃,應該是不用……」
叮鈴鈴、鈴鈴--
「咦?喂?老師、怎麼了?咦--張伯伯血流不止?」
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哈哈哈哈哈哈--」
她連忙掛了電話,提起醫藥箱,回頭看著趴在桌上笑抽的兩個爺們,很無奈的奔去老師家,搶救她懷疑哪天會腦中風的親愛的張伯伯了。
就說了吃太甜對身體不好吧。
※
司徒非卿撐著臉,看著坐在床上,撫著鼻子止血的張仕雲,好不容易血止住了,張仕雲卻也被逼得臉紅脖子粗,他拿了毛巾給人,張仕雲接過後簡單的抹了抹臉,總覺得鼻子裡還有種奇怪的感覺。
「仕雲,喝點水?」
「哎。」他接過水,抹了抹嘴,抬頭就看見桌子上的殘骸,他又紅了臉,遮著臉低吟:「非卿,跟你說蛋糕不要只吃奶油……」
「我就愛吃奶油。」司徒非卿笑了下,起身收拾桌上的東西,簡單的擦了擦後,發現手上沾了奶油,又抬手舔了去,某人又瞬間遮著鼻子倒下了。
「仕雲,你今晚要不就在這兒睡了吧?」
「我想我還是回家安全一點……」
「仕雲,晚上風大,我怕。」
你怕個鳥啊司徒非卿--張仕雲無聲的在心底慘叫了一百次但是還是沒能喊出來半句聲,只好揉著額心,糾結的開口:「我還沒洗身。」
「在我這兒洗啊,又不怕沒衣服穿。」
沉默了三秒後,張仕雲接過司徒非卿手中的衣服,趴在他浴室的牆上狠狠地接受著冰水的洗禮,沖了個冷水後,他冷靜多了,頭上蓋著毛巾走出來,就見司徒非卿坐在床上,手撫著他那張漂亮的琴,琴音很美,真的很美。
「非卿,換你了。」
他抬頭,對著張仕雲笑了下,擱下了琴,換他去盥洗,頭髮長,時間花的久了一些,出來時,就見張仕雲背靠著牆,髮還有點濕,半盤著腿坐在床上,盤起的腿上擱著他的琴,張仕雲正有些笨拙的撥著琴弦。
「不是跟你說過要擦乾頭髮嗎?」
才看沒多久,張仕雲就擱下了琴,朝著他走來,一把扯著毛巾往他頭上蓋,他笑了下,乾脆的轉身,面對著張仕雲。
「行啊,幫我擦。」
「你……」
「你自己說的,還能多過分呢?」
張仕雲無奈了,替人擦著頭髮,還拿起吹風機小心地替人吹乾,當長長的頭髮終於不再有水氣的時候,張仕雲有些愣了,因為司徒非卿就這樣坐在他腿上睡著了。
到底是捱了多久啊。他嘆了口氣,伸手挪了琴,抬手將人抱上床,挪好位置,拉起薄被,起身關燈。
他一度猶豫,是否應該套上外套後離去,但望著司徒非卿簡單的屋子,床上散著髮絲熟睡的人,他遲疑了。
最後挪到了他的身旁,枕下了。
早上起來,胸膛一股重量,他實在不想張開眼睛面對,但是該來的還是要來啊。
張開眼,適應光線後,果不其然的、呵呵。
司徒非卿枕在他胸上,睡乏了抱著他什麼的啊啊啊啊啊--
「仕雲!說好今天要打球的!日上三竿曬屁股了還不起來!」
「屁股曬得到嗎?不過現在也才七點而已……」
他一陣低吟,實在好想裝死啊。
「唔,這麼早就有人來鬧事……」司徒非卿撐起身子,長長的髮絲剛好落在張仕雲的身上,淡淡的洗髮精的味道。
「仕雲,天狂他們來了,喊你打球呢。」他有些睡迷糊,伸手推著張仕雲,張仕雲混亂的應了聲,爬起來,有些精神不濟的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就見到兩位好友的促狹跟大咧咧的笑。
「昨晚睡得好嗎?」
「老師的腰骨還好嗎?」
張仕雲嘆了口氣,抹了抹臉,頭髮還有些亂,他直接拿過球就往王君華的臉上丟:「你們別鬧我行不行?」
「就說了只有老師可以鬧。」
「不愧是老師牌老豆腐……」
「戰天狂!王君華!」
「知道是我的還敢開玩笑?」
司徒非卿倚在門邊,對著三人笑了,張仕雲瞬間熟了。
啊啊,不打球了,晴晴走,跟教官去散步吧。
教官抱過小肉糰子,乾脆的轉身。
情啊愛啊什麼的他不懂啦。
※
同場加映,教官的日常生活。(其實這是惡搞不要當真我只是很想玩玩看而已)
有關於最近在日本很流行的一種叫做蟬式的牆角告白法。
那天韶藥把Hall困在牆角,很困難的想要爬上去,卻還是失敗了。
Hawk看了之後,也把她困在牆角邊,然後爬上去了。
姿勢真的不是普通的難看啊我說……
她露出了很鄙視的眼神,狠狠的踢下去了。
Hawk重傷。
教官看了下躺在地上翻滾的某鳥,思索了下後,把晴晴交還給媽媽,然後爬上牆了。
牆角空無一人,只有教官一個人攀在那邊當蟬。
Hall跟Hawk全都愣住了,然後三秒後,瘋狂的笑聲出現。
再五秒後,Hall跟Hawk被打到院子裡,教官帶著晴晴去散步。
她跟韶藥抱著肚子遮著臉趴在牆邊控制不住的爆笑了。
所以說蟬式什麼的,嗯。
不要學,很可怕。
※
【教官&三娘子】
教官最近,散步散的有點勤。
每天下午四點一到,就抱著晴晴往外走。
例如今天,准三點半,教官正打算起身去抱晴晴,卻一左一右的被王君華跟戰天狂壓了下來。
「教官啊最近都不陪我們喝下午茶,這樣是不道德的喔。」
「再忙也要跟我們喝杯咖啡嘛。」
教官淡淡的看著眼前的台灣茶。
哪來的咖啡?
他嘴角抽了抽,打算起身還是被戰天狂壓住了,他側頭看了人一眼:「我有事情。」
「那晴晴留下來陪我們幾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
教官瞇起了眼睛,搖頭。
老師捧著茶杯,笑了。
「別鬧了,人家教官趕著去約會呢。」
「約會!都這把年紀了還春風吹二度啊,吹的是哪家姑娘呀,要不要天狂哥哥幫你介紹一下?」
教官的臉皮抽了下。
「教會裡寡婦很多,搞不好是認識的,快快快,說來給君華弟弟聽聽看。」
教官的拳頭握的緊了一點。
「是十三街的那朵芙蕖。」老師跟張伯互看一眼後,促狹的笑了。
「喔,三娘子啊,怎麼誰不挑偏偏挑到那個劊子手?」爺爺抓了抓頭,跟君華對看了一眼,教官皺起了眉,低聲問了:「什麼意思?」
「我們都暱稱她叫三娘子,人家閨名齊三兒,家中排行老三,嫁過幾個男人,不是早她一步過去了、就是外遇跟她談了和離。」老師啜了口茶,抱著最近開始皮的要命的女孩兒。
「三娘子什麼都好,脾氣跟丫頭也有點像,是大家閨秀,那身氣質全都是年輕時修養來的,剛搬來的人多跟她講幾句話,就會喜歡上她。」張伯伯接過差點掉下去的晴晴接口到。
「所以社區有幾個女人都喊她狐三娘、狐狸精什麼的,因為管不住自己老公,一顆心全往她那兒跑去了。」王君華笑咪咪地咬著糕點補充。
「社區裡幾乎每個跟她打過招呼的男人都跟她傳過了,你自己多保重啊。」天狂爺爺用著一副曖昧的神情看著他。
教官頓了下,閉了閉眼,起身抱起晴晴:「她不是那種女人。」
然後離開國術館。
「欸,三娘子知道這件事情嗎?」
「三娘子那性子,怎麼可能會知道嘛。」老師笑了下,搖著頭。
「看教官的男性魅力,一定很快就可以把三娘子給收下來的!」
「我倒,不這麼認為。」老師手抵著唇,有些側過頭的,望著教官消失的背影,意義深遠的笑了。
齊三兒身邊不乏男人,她第一任夫婿有頭有臉,也長得十分英俊,可惜戰亂早逝。
她父親也是十分魔魅,對的,長得十分魔魅的一個男人,上頭兩位哥哥更是繼承了父親的樣貌與手腕,對她這個女兒,在那個時代的那個家中,好像就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情了。
重男輕女嘛,她與母親也就只能順著過了。
她還是小姨生的,能安穩順著過日子,就是萬幸了。
後來嫁了第二任,是個米行老闆,生養了孩子,是個兒子,兒子不知道為什麼長的跟她爹有點像,那種魔魅的很可怕的樣貌與性子。
米行老闆最後包了好幾奶,她替他生了兩個兒子,和和氣氣的談了和離。
然後四、五……
最後一任,孩子也都二十好幾,跟戰家的小孫女一樣大,有時候看著這個兒子越來越像父親的樣子,齊三兒都不知道該感慨遺傳因子的強大還是……
她要懷疑一下她們家真的染到了什麼狐狸還是妖怪的血統嗎。
她這個兒子姓染,聽說現在在當公關。
偶爾回來老媽的花店幫忙補貨。
「妳年紀大了,有時候打個電話跟我們說一下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在外頭澆花,聽著兒子一邊搬東西一邊雜念著,她笑了下,對放學的國中生淡淡柔柔的問好:「放學了?回家小心。」
國中生們紅著臉跑走了,她回頭,看著身型精壯的兒子,嘆了口氣:「真不知道你是吃了什麼才養的這麼兇猛。」
「媽,妳到底是對兒子們有什麼錯誤的期待啊?」
「軟軟嫩嫩的不是挺好的嗎?你們一個個從小就大隻的嚇死我……人家戰家的小曾孫女兒多軟多可愛呀。」
「媽,我們不介意妳再生一個女兒啦。」
「我想生啊,但是遺傳子不讓我生啊。」三娘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回頭想,是不是應該要去研究個什麼遺傳子操作……
學生時代有幸得以念書,還念了個植物學碩士的她,對於一些有的沒的的想法是十分可怕的-不亞於那個久病成良醫的戰棻汸-。
「媽,我們不介意妳去領養,但拜託別再試圖一個人搬造景盆栽了好嗎?」
「唔嗯。」三娘對著兒子,綻放了無辜華美的笑,兒子被閃的很免疫,指著門口:「妳有客人。」
「唉呀,是晴晴呢。」三娘一看到教官就迎了上去,忽略那個存在感十分強大並且具有魅力的男人,直接抱過他手中的軟糰子開始玩弄起來。
兒子則在第一時間,從那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同類的氣質。
「晴晴今天好嗎?」她抱著不安亂動的軟糰子,抬眼對教官溫婉的笑了。
「今天也要香水百合嗎?」
「嗯,一束。」
「兒子,替我包一束香水百合。」她回頭喊,兒子挑眉,轉身在低溫櫃裡抓了香水百合的花桶,一時之間他與教官的視線交會了下,他撇了下唇,抓起一束香水百合,簡單的包了包,交給母親。
「唔,這樣不行。」看著包裝,她一下皺起了眉,把晴晴交還給教官後,她抱起那一束香水百合回到工作桌旁,重新包了一次。
「媽?」
「這是要送給很重要的人,要包好才可以。」她抱起重新包好的花束,走到店門口,對著教官笑,然後把花遞給了他。
教官一手抱著晴晴,一手接過花,點了點頭,給了錢後沒說什麼就走了。
三娘順著頭髮,繼續在店門口澆花。
過幾天後,老師家裡人的忌日到了,打算買束花,去祭拜一下,所以偕著仕雲到了十三街,齊三娘正站在店門口,她今日顯得有些精神不太好。
「三兒,怎麼著?今天的笑容呢?」
三娘回首,對他笑了下:「今日的笑容有些不想見客呀,老師、張大哥,你們怎麼有空來了?」
「我想買點祭拜用的花。」
「幫你包兩束好嗎?」
三兒笑了下,老師眼尖的發現她眼角下有些瘀痕。
「好,麻煩妳了……三兒,那廝又對妳動手了?」
齊三兒的手停了下,對他一笑:「沒事兒。」
她抱著兩束花走來,老師皺眉想說什麼,張仕雲先動作了,他把兩人推進店內,站在門口瞪著那走來的男人。
那是齊三兒的其中一任男人,什麼都好,就是賭輸了會動手打人,尤其是打女人。
「管區的,離遠點!咱家跟婆娘的事情你管不著!」
「喊他管區的就知道他還是個當官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又想幹什麼?打人是犯法的。」老師涼涼的靠在門邊,身後藏著被埋起來的齊三兒。
「這是家事!」
「打得過分就成了公事。」張仕雲淡淡開口,雙手握拳,大有跟你不客氣的意味。
想當然,誰敢動手?
張仕雲看來像個文人,實際上卻是個全國冠軍,還能跟戰老爺子打上一輪。
「少囉嗦!那是我的婆娘!」
「她是我的女人。」
咦?
老師跟張伯伯都頓了下,同時回頭,就見教官雙手抱胸,臉色深沉的看著那個男人,一邊往前走進,一邊脫下外套,露出他那來台後就更顯誇張的肌肉線條。
老師都快吹口哨了,那男人一看來個比自己個頭高又壯的,一下就青了臉跑走了,教官啐了一聲,才想到要解釋,老師笑著回頭,卻發現齊三兒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老師、老師,你看我之前栽的花開了,你要不要帶些回去呀?」
幾分鐘後,這女人從保溫室的深處滿身花草香的跑了出來。
張仕雲拍了拍教官的肩膀,齊三兒這才驚覺:「咦?這不是教官嗎?晴晴呢?今天沒來嗎?」
教官撫著額,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老師倒是先開口調侃了。
「三兒,妳腦子裡就只有晴晴嗎?」
「唔,晴晴很可愛呀。」
好吧,是只有晴晴很可愛。
老師微笑了,接過花,付了錢,夥著張仕雲走出花店好一段距離後,教官在店內聽到了外頭傳來的狂笑聲。
教官撫著額,看著齊三兒對他無辜的笑,他實在是不知道今天的心情到底是中樂透還是被雷打到。
不過,嘛,算了。
※
【鳥喵結婚&鳳冠霞披】
那天的情況是這樣的,那個已經成了民宿老闆娘,辦了婚禮,幸福結婚並度完蜜月的韶藥忽然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
她蒙頭就被丟了一疊雜誌,然後韶藥後面跟著一個攝影師進來拍桌子。
攝影師看見她眼睛都亮了,兩人稀哩嘩啦的講了一大堆什麼後,韶藥咧開嘴,對著她笑了。
「恭喜妳,要辦婚禮了!」
「見鬼!不可能!」她立馬發出慘叫。
「這不是妳的夢想嗎?披上白紗、穿著婚紗下嫁一個男人!」
「不可能啦……」她還在抗議,抗議了幾下後,皺眉:「沒錢啊,我也沒有想過要辦婚禮。」
「這是日本來的攝影師,他們要在台灣開飯店,想請人來當模特兒樣品,我一秒就推薦妳跟妳家那隻爛人了!」
「找藝人不是比較好嗎?就算我肯,他也不會願意的。」
「沒關係,重點是妳!新郎是誰都無所謂啦!」
「什麼?」
於是,在小喵的慘叫下,一場假裝的婚禮風風火火的開辦了。
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瘋狂的一件事情。
半個月後,她坐在新娘休息室,略施妝容,一襲拖地白紗,手中純潔捧花與頭上即將要蓋下的掩紗,都讓她看起來更加氣質出眾。
但是新娘的眉頭卻是深鎖著。
「那個,三姨、我女兒……」
「別擔心,晴晴有人顧著呢。」
社區內知道戰家小孫女兒要嫁了,姑且不論新郎多威猛才能娶下這位小公主,大家都是心疼著感到歡喜的,於是乎、跟戰老爺子比較熟的幾個社區內的老朋友都來幫忙了。
她還想開口說些什麼,老師倒是先敲門進來了,一身正式馬掛、長辮什麼的。
聽說其他幾位今天還都是西裝筆挺的,她光想到她就有點胃痛。
「再一會兒就開始了,丫頭還好吧?會不會太悶了?」
「我、很好。」她握著捧花的手緊了些,垂下了長長的睫毛,低聲嘆了口氣。
齊三兒替她順了順頭髮,然後開口問著老師。
「老師,我聽狂爺說,新郎真的是外面找來的?」
「嗯,反正這婚禮本來就是做做樣子,圓丫頭一個夢而已。」
她胃痛了。
算了就當作今天是社區內好男人巡禮大全吧,她無所謂了。
片刻後,她批上掩紗,小心地拉著裙擺,往休息室外走,一抬頭就看到五大神、啊不是……爺爺他們穿著西裝,抹了後梳頭,虎目含淚並微微顫抖的列隊排在宴客廳門口,她一時間覺得有點風中凌亂。
這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啊。
到了門口,特別情商借出的小花童走在前面,她低著頭,挽著爺爺的手臂,身後跟著四個大男人,慢慢的走了進去。
走到最前方,她被耶穌的光芒閃的有些刺眼,別開了眼,神父在台上念著禱詞,爺爺在一旁吸鼻子,她覺得好不真實。
「現在,可以把新娘交給新郎了。」
「等一下,說好了新郎要捱的住我一門板才能帶走丫頭的!」
「阿狂!」「狂爺別呀!」「狂爺、那人捱不住的!」「老狂你會害你孫女兒嫁不出去的!」
下一秒,根本慘劇。
攝影師青著臉看著那位慈祥和藹只是聲音大了點的老爺子拔了宴客廳的大門,然後力拔山河氣蓋世的就往聽說是外面找來客串的新郎身上貓、下、去。
「快叫救護車!」已經有人開始慘叫了。
碰--
聲音下去,沒有哀嚎聲。
嗯?
她愣住了,因為、透過掩紗,她看見他。
正穿著有些繃的燕尾服,鬆著領帶與領口,後梳著有點矬的油頭,雙手緊緊握住了往他身上砸去的門。
捱住了,所以可以嫁了。
他勾唇一笑,甩開讓他虎口發麻的那道門,別過頭,走到她面前,粗魯的把戒指套進她手指裡,然後低頭撩開掩紗,對她笑了。
「嗨,爛貨。」
「爛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結婚蛋糕好像很好吃。」
「該死,你這個爛人!」
她含著眼淚,撲了上去,又笑又哭的親著他半邊瘀青被粉蓋住的臉。
這輩子的夢,就這樣圓了。
但是他們還是賠錢了,最後下午茶完了,他們幾個圍著一張圓桌,冷冷地看著那個低著頭一臉做錯事情的戰老爺子。
「說了是假結婚你還拔門,你知道這道門有多貴嗎?」
老師啜了口紅茶,嘴角勾了下,冷哼了。
教官抱著晴晴晃,臉頰邊也有些瘀青,側眼看了下坐在他身上、還披著婚紗的她,淡淡的笑了。
她正拿著冰塊替自家男人冰敷:「你到底是怎麼被逼來的……」她實在有些無奈,不過看教官跟Hall都帶傷她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Hall跟著芍藥來,放下一個盒子,笑了下:「這個算是新婚賀禮吧。」
她挑眉看了下,伸手打開盒子,發出慘叫:「鳳冠霞披?」
「汸汸快上!」
「我拒絕!」
「說好要攢鳳冠霞披給我的小桑的--」某人開始石破天驚了。
老師伸手摸了下,好像滿喜歡的,一直盯著看:「挺漂亮的嘛,我就說女孩子嫁人穿這個也不錯啊。」
「熱啊老師,而且一下子就皺了。」她低下頭,嘀咕了聲。
「說的也是呢……」
「老師你這麼喜歡,不如你穿吧?」
「嗯?我?」
她跟韶藥一下子亮了眼,一人拉著老師,一人拿著盒子就往休息室裡衝了。
張仕雲連開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他們已經消失了,連三娘子都十分好奇的跟了進去。
張伯伯皺起了眉,想去阻止,卻一左一右的被教官跟阿狂爺爺壓下了。
張伯面前放著杯茶,腿上放著個晴晴,左邊肩膀是教官的手,右邊肩膀是狂爺的手,面前還有君華替他禱告跟兩位小輩促狹的眼神。
Hall湊到Hawk身邊,挑眉:「你的女人,如何?」
他挑眉,抹著臉,低笑了幾聲,雙腳交疊,握著啤酒喝著。
「大概是最爛的吧。」
透過掩紗,他還可以感覺那雙眼眸下的淡淡無奈,該是幸福的瞬間,那蠢女人腦子裡好像都在想別的,掩紗掀起,那雙眼眸映著他的身影時,他知道除了死亡跟他以外,那個爛貨不會再想其他的事情。
所以,嗯。
「真搞不懂,非得這樣逼你才肯給人家一個名分。」
「沒有名分的,我們不談未來。」他睞了Hall一眼,嘴角勾了勾,吐著煙圈,想著晚點要怎麼把她身上那件白紗撕開。
「嘖,遇到你這個神經病,她也真夠倒楣。」
「是我比較倒楣吧。」他叼著菸,看了下幾乎要把西裝撐破的戰老爺子,嘴角抽搐了。
過了一陣子,男人開始解領帶了,雖然是假裝的婚禮範本,但是拍照還是很累的一件事情,尤其晴晴開始喜歡亂爬,更是扭煞了一群老人家。
她拉著裙擺走出來,笑咪咪地對張伯說,老師在休息室等你。
張伯伯愣了好一陣,帶著有些忐忑的心情去了休息室,門才剛開,他就愣住了,真有個穿著鳳冠霞披的人在等他,他抹了臉,挑了紅頭蓋,司徒非卿正笑咪咪的瞅著他。
「怎麼跟著她們起鬨?」
「我就研究歷史的,真有機會也想穿它一次,你看這繡工多好。」老師站起來轉了一圈,他一頭長髮解開,沒有多加添飾,被隨意攏在了身後。
「換下吧,會被人笑的。」
「你笑我麼?」老師站直了身,對他問著。
「不要,只是讓人看了不好。」
「怎麼不好?」
「非卿,換下吧。」
老師笑了下,轉身撩了髮,打算伸手解開嫁衣,張仕雲嘆了口氣,自動自發的上去幫忙了。
「你就不讓我圓個夢。」
「這不是你的夢,非卿。」張仕雲一邊拉著拉鍊,一邊低聲說著。
「就算披了鳳冠霞披你也不會一躍成鳳凰,再說了這不是掙給你的,你搶呢。」張仕雲一邊接過外衣,一邊摺著、一邊念著。
「你掙給我嗎?」
「你要嗎?」
他們視線交錯,老師笑了,穿上原本的衣服,梳著糾結的髮絲。
張仕雲收拾了衣服,走來替老師把打結的髮絲順好。
「張仕雲,我說了要呢?」
「嗯,不給。」
老師張大了眼,猛然回頭,扯痛了自己髮絲,只見張仕雲急忙按住人,小心的綁著髮辮,連忙說到:「不給阿,你又不是女人。」
老師覺得自己快中風了,才剛想說什麼,後面又回話了。
「就也只能這樣子,那鳳冠霞披、我是不會給的。」給了,萬一你就披著飛了怎麼辦?張仕雲綁好髮辮,看了下鏡中的老師,頓了很大一下,他僵硬的伸手將人用力抱入懷裡一下後,鬆開手轉身走了。
「好了就去吃晚茶了。」
感覺著方才身邊傳來的溫度,老師笑了,起身跟上,笑看著張仕雲發紅的臉。
「老師,怎麼沒穿著出來呀!」
老師只是笑著,沒有應聲。
一陣婚禮鬧騰,過幾天後,她收到了一本相簿。
打開一看,畫面是她穿著白紗,與他的模樣。
最後一張,是老師一身馬掛,低頭整理著捧花,而張伯伯正抬手替他順髮的照片。
這好像比鳳冠霞披更讓人感到幸福呢。
她笑了下,蓋上相簿,看著掛在一旁的婚紗,閉上眼,滿足了。
※
【韶華如夢-王君華】
沒有愛情是應該的,也沒有人有義務愛一個人很久。
她是這麼想的,對學長也是這麼想的,對他雖然有點執著糾結,但也是這麼想的。
而爺爺就是個標準的傻男人,相信著他的洛神就在奈何下、奈何橋旁等他。
張伯伯則一直望著他的鳳凰花,不管哪時,只要抬頭望他就能看見燦爛如火的花。
老師根本超越神的領域,但是他的想妄其實我們都很清楚。
教官嘛,她不是很熟,但看每天下午三點半抱著晴晴走出去的身影,再看過三娘子以後,她其實也大概知道些什麼了。
但是,嗯,她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王伯伯。
隔壁的老王染上流感,病了一場,現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該該叫個不停。
她戴著口罩來探病,卻見王伯伯撐著身子趴在鋼琴上敲琴鍵的模樣。
「王伯伯,日子還是要過嘛。」
「丫頭,伯伯從第一次看見湮湮就好喜歡好喜歡她了。」
她有著明亮的大眼,傲氣的神情,幾乎讓人難以正視的光芒。
仰著小臉,一身正式套裝,不施任何脂粉,就這樣仰著臉看著他。
他一下子就折服了,連忙三拜四請的家人說喜歡,想要娶她。
他知道,她的眼中閃過了很複雜的情緒。
揉合了不解、憤恨、悲傷以及一份堅持。
結婚後,生育了孩子,他一直皮皮的粘著韓湮,時代開始轉變,老二大了之後,韓湮跟他說想出國,他看著韓湮直視他卻飄忽的眼神,他垮著臉點頭了。
之後韓湮開始不回來,他開始恍神,開始茫了,開始去找戰天狂麻煩,他猛然發現,只要被打殘了,他們這些死黨就會發狂的打電話叫韓湮回來,然後,他就會看見他美麗心愛的湮湮。
所以,所以……
但是湮湮不回來了,他的湮湮去追她的風,不回來了。
兩個女兒也都在外國發展,只有小孫女兒慘白著臉,拉著一只皮箱、抱著一個肚子,帶著通紅的眼眶,回來了。
他好愛好愛他的湮湮,但是湮湮從來沒愛過他。
一直到最後,他放開了那隻被他強硬的、軟弱的、滋養在籠中卻越來越沒有精神的蝴蝶。
他是花,留不住蝶。
他的韓湮,追著風,翩翩飛走了。
付出了那麼多的愛、那麼多的情,三十年來的時間,每一夜都深怕他身邊心愛的女人有一天就那麼不見了。
近十年來,獨守空床,被打的疼了才得以覷見韓湮一眼。
最後,想被打死的念頭都有了,他的韓湮卻說她不回來了。
她在美國,追到了她的風。
他的眼淚滴在琴鍵上,手指緩慢的敲著破碎的琴音,他若桃花般的臉高燒著泛紅,他朦朧失神的眼中,只有韓湮。
他的韓湮。
噹--
「王伯伯!」
染了流感,併發肺炎,王君華緊急住院了。
ICU外面,爺爺瘋狂的打著電話。
「韓湮!妳回來看他一眼會怎麼樣!」
『我不想回去。』
「韓湮!」
「天狂,好了,別在醫院大吼大叫!」
一陣慌亂啊根本,她嘆著氣,看著站在窗外,蒼白著臉的王家小孫女。
「汸汸,爺爺會不會有事?」
「我不知道。」
小孫女噎了一聲,轉過頭抱緊著人,無助的大哭了。
沒有人有義務要愛一個人很久。
韓湮沒有義務愛王君華,於是從來就是盡義務的結婚,然後生了孩子,教養孩子,看孩子長的跟她一模一樣,去愛、去被愛。
生了個小孫女,年紀還小就跟著男人跑了,她們也沒想過追回,就這樣吧,當真正走投無路時,小孫女沒回到親家,而是回到小時候長大的爺爺家。
看著爺爺哭、爺爺鬧,看爺爺拍胸部保證陪著她全程待產,看爺爺奶孩子、獻孩子,最後隔壁的阿狂爺爺打到進醫院。
看爺爺見到奶奶時綻出的笑容。
然後,然後……
住了半個多月的院,王君華渾身痠痛的躺在病床上該該叫。
桃花依舊,只是已非當年花影。
他這模樣,更似凋落的花。
不是很愛離開家園的戰老爺子氣沖沖的去拍了旅行社的門,辦了護照,按了機票,搭上飛機,去踹了韓湮家的門。
韓湮看見戰老爺子來踹門時她也愣了,但也拗,對著他說,就算用綁的她也不回去了。
戰老爺子沒有要她回去,只是拿了一隻筆、一張白紙,要韓湮寫。
韓湮沉默地看著戰老爺子隱忍的表情,泛紅的眼眶,她低下頭,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老爺子又風風火火的趕回來,把紙丟在推出來的王君華身上。
紙上只有韓湮幾個字。
「與君訣別,莫等蝶歸。」
一病,就是一個月吶,待王君華出院回家時,他摸著鋼琴,趴在鋼琴上大哭了一場。
哭的糊塗、哭的淒楚,哭的嘴裡嚷著的全部都是韓湮、韓湮、他的韓湮。
就在大家擔心他會不會就此做傻事的時候,王家小孫女的桃花開了,王君華因此有了精神,每天就抓著大家講這個。
到今天戰老爺子終於又瘋了拔起桌子就往人臉上摔:「你鬧哪樣啊你--」
沒真摔下去,爺爺抱著桌子,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折了桌子,甩頭出去了。
王君華張開眼,看見老師紅了眼眶伸手拍了他一巴掌。
「就這麼想死麼?就這麼想藉著別人的手死麼?」
老師也氣到了,頭也不回的轉身出去,張伯伯看了好一陣子,也跟著出去。
鴿子鐘轉到三點半,教官抱過晴晴,出去散步了。
她拿著毛巾走過來,半跪在王伯伯面前替他擦臉,看王伯伯垮著臉的樣子,不禁笑了。
「我知道喔,那種感覺,因為沒有真的到要放棄一切去自殺的地步,但是卻很希望有個人能殺了自己,讓夢重新開始。」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她一直以來,就是懷抱著那樣的想法,在過著那樣的日子。
「丫頭……」
「冰箱裡還有喔,鴨頭。」
「不是啦!」
「王伯伯,讓她去吧。」
「那我怎麼辦……」
「你有爺爺他們啊。」
「丫頭……」
「失去是最苦的痛,不會再回來了,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能捱的住,直至夜深人竟,午夜夢迴之時,才會驚覺自己根本捱不住什麼,一點點就足以崩塌,想的都是曾經有過的、曾經許過的。」
「有個男人說要娶我,給我白紗、禮堂、華美的婚禮,但最後我有了白紗、禮堂,假的婚禮,身邊站的卻是一個從來就沒有給過我什麼的男人。」
「王伯伯……」
叩鏘--
她還想說,可是卻聽見熟悉的聲音,她回頭,愣住。
他正拿著槍,指著王伯伯的腦門對她笑:「我肚子餓了,爛貨。」
兩個人臉上頓時一陣慘白啊什麼的。
「王伯伯你自己保重吧哈哈。」她一秒起身,強硬的抱著人的腰身把甩著槍的男人拖走了。
王君華頓時有些更慘白。
汸汸丫頭妳什麼時候有可以拖動一個男人的怪力了……
他吸吸鼻子,抹抹臉。
回家洗洗睡了。
那一個晚上,戰老爺子在本館睡得極不安穩。
他翻來覆去,好像造夢、又似真實。
他夢見一條河,一座橋,一間茶棧。
他的小桑就坐在那邊對他揮手,等他。
他想過去,小桑卻露出一種很哀傷的表情,不讓他過去。
仍是那朵洛神花。
他笑了,點點頭,讓小桑等他。
他張開眼,天亮了,他起身去慢跑,跑著跑著撞到了王君華,王君華抿了抿嘴,對他說了抱歉。
他沒說什麼,兩個人一起跑著,跑到某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跟在後面喘。
他才回頭,粗聲問說要不要吃早餐。
兩個人跑去永和吃了一堆燒餅油條。
回家時,老師跟張仕雲正提著好幾袋他們愛吃的北平烤鴨站在門口要喊人。
日子,還是很單純的要過。
失去的,就讓它這樣失去吧。
韶華如夢,數十年來,僅只如此。
※
【一手啤酒】
她臉色十分嚴肅的被壓在床上。
壓著她的男人正露出一種有點崩潰又有點亢奮的表情。
「你要不要控制一下你自己?」
「不。」
他低下頭,吻著她的頸子,沿著上頭的線條與頸脈親吻著。
很久沒有這樣,與這個小女人親熱了。
才剛這樣想,門就被撞開了,他低吼一聲,趴倒在她的身上。
「壞鳥!受死來!」
「臭鳥!哥吉拉來了--吼!」
她看了下天花板,然後感覺床上重量加重,兩個小朋友爬到床上來開始把床當蹦床彈跳,她眼角餘光還看見她可愛的、剛滿三歲的女兒笨手笨腳的爬上床,身旁還跟著隔壁老王那四歲多一些的曾孫。
「我會殺了這群臭小鬼……」
她聽著耳邊傳來的咕噥聲,抬手抱住男人的頭,無奈的嘆氣了。
唔,怎麼說呢。
今年真是太熱鬧了,張伯伯兩個兒子都回來過年,大兒子生的兩個孩子剛好在正皮的七歲跟五歲,小兒子領養的三個剛好十歲、八歲跟兩歲,加上她自己家的晴晴跟隔壁老王家的小曾孫都正在對什麼都很好奇的三、四歲。
因為張伯伯家不夠大,小孩子們就全歸到國術館這兒來了。
他們父子這些天都在忙著辦年貨、討論重新改建擴大家裡的一些瑣事,老師也跟著去了……就是因為老師他娘的跟著去了啊!
爺爺,聽到一群小鬼們來,哈哈兩聲就自告奮勇說好久沒帶團了,然後人就不見了連年也不過了!
王伯伯,聽到一群小鬼們來,哈哈兩聲說教會最近忙著煮湯圓過去蹭兩下就蹭著連個人影到現在都不知道去哪了!
能依靠的老師也微微一笑揮揮衣袖的不帶走一個孩子就這樣像變了心的男朋友投入新人的懷抱連頭也不回的到對面去了。
那,教官呢?
第一天就騎車逃逸了,現在下落不明到連這隻爛人都氣到說可以買棺材了。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這麼受小孩子歡迎。」
她眼角又瞄到門口站了十歲的那個孩子,而且,這些小鬼們,除了她可愛的女兒以外,通通拿著水槍是哪招?
「臭鳥!受死!」
噗咻--
她看著她家爛人的後腦勺被個騎在他背上的小鬼噴了一頭水。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某隻鳥爆走了,怒吼一聲就爬起來大罵三字經-英文版-的追著逃的比蟑螂還快的小鬼們。
「……」因為有反應所以才這麼受歡迎吧。
她躺在床上,伸手抹著臉上滴到的水滴,無奈的笑了,才剛撐起身子,就被爬到她身上的小女孩給囧了。
「媽咪,妳跟爹低在做奢摸?」
「……聊天啊,晴晴。」
「媽咪,那為奢摸爹低都要壓著妳聊天?」
「……那是妳爹低的不良嗜好。」
「奢摸是不良嗜好?」
喔,天啊。
上帝耶穌,阿拉真主還是釋迦摩尼什麼碗糕小都好,拜託快來個人拯救她吧。
「呃,妳長大一點我再跟妳說。」
「媽咪,晴晴也想要拿槍槍。」
看著自己女兒眨把著水亮雙眼,尤其是那雙跟她老子一樣犯規的雙眼看著她時,她真的覺得她幾乎有那麼一刻就要點頭了。
「不行。」
「可是哥哥們都有。」
她抱起女兒,慢慢下床,喔天啊妳這小女孩最近是吃了什麼高級糧食、怎麼變這麼重?
「槍槍太危險了,等妳大一點。」
「可是爺爺說晴晴要的話他要幫晴晴做一把玩。」
教官--你是怎麼帶孩子的!
「不行,不要老是聽教官爺爺亂說。」
「是爺爺說的。」
……喔,天啊,原來是那個爺爺。
何必呢,爺爺你老人家拆把門下來就能比槍威了你這是何必呢。
生孩子後第三年,小喵終於再度覺得人生是絕望的。
當這種混亂的日子過了一個禮拜後,張伯伯的兩個兒子終於把那堆小蘿蔔頭帶回家,王伯伯也來把小曾孫帶回家,教官也回到家把晴晴帶去散步,一切恢復安靜、她終於可以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的那個剎那--
「你就不能放過我嗎?」一切又回到原點,但是這次眼前這個男人更加顯得猙獰了。
「不!」
看吧,連語氣都猙獰了。
她閉上眼,側過頭被這過分的男人咬著脖頸,紅著臉如當年初識他時般的模樣,有些發顫著身子、卻又有些期待著什麼的,在他的動作下,毫無抗拒能力的,被撫摸著。
「妳還是一樣。」
「後悔了?」她抬起眼,對上那雙比女兒深邃許多、也凶狠許多的綠眸。
他只是一笑,然後低頭吻住她。
「妳說呢?爛貨。」
不過呢,人生最悲劇的永遠就是你挺槍進入前一秒跟挺槍進入後下一秒,這次更悲劇一點,就再扯下裙子與褲頭的前一秒,某個女人撞進來大哭了。
「嗚啊啊啊--汸汸!」
她發誓,宕在她身上的男人低頭罵出了他們以來後最多最多最多句的髒話。
「韶藥,怎麼了?」她推開他,一秒把他踢到床下,轉過身拉好裙子,坐在床上撐著臉看她的好友。
「嗚嗚,就是、那個,Hall跟我求婚了。」
「……那很好啊,妳哭什麼?」
「太感動了所以跟我喝酒吧?」那個小女人抬手舉高手上兩瓶伏特加。
看著好友的她突然在想自己的菜刀放在哪裡的時候,Hall也提著一手啤酒敲門了:「嘿,Hawk,陪我喝酒嗎?」
這就叫狼狽為奸嗎?
她側著頭燦笑了,看著她家男人還真的站起身走出去的樣子,她突然……
很、不、爽。
「欸,汸汸?」韶藥看著她走出去,愣了好大一下,跟著提著兩瓶酒走出去。
兩個男人已經坐在餐廳的桌子上,各開了一瓶啤酒拿著喝,她盯著他手上的那瓶啤酒一陣子後,伸手接過來,就著口開始仰頭喝。
「咦?你女人不是不太喝有氣的東西?」Hall愣住了,因為一下子一瓶啤酒就被乾掉,然後她還開了第二瓶、第三瓶、第四瓶……
「慢著,我才買一手啊!」
Hall,抗議無效。
就在下一瞬間,除了Hall跟韶藥手上的,她把能看見的酒都乾光了。
抹著唇,紅著小臉,她扯著衣領搧風,對眼前這一對好友微微一笑:「你們還要喝嗎?」
他們除了搖頭以外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很好。」她滿意的笑了,然後轉身回房,還不忘停一下,對他眨眼,送了個飛吻。
「爛人,等你。」
他挑了下眉,看著他的女人走進房間裡後,他抹了下臉,伸手搶過Hall手上的啤酒,一口乾光後,抹著唇跟著進房間裡了。
Hall坐在椅子上,翹著腳低吟:「他們真是越來越像了。」
韶藥乾脆一屁股坐在Hall的腿上:「唔,我倒是覺得他們本來就很像啊。」
「說的也是。」Hall搖頭一笑,看著滿桌的啤酒瓶殘骸,笑得更歡了。
※
【「牽手」、「疲累」、「哭泣」。】
她牽著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哭哭啼啼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她勾著淺淺的笑,牽著女孩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媽咪、媽咪……」
她低下頭,整個低下身子跪了下來,伸手替小女孩抹去眼淚:「晴晴怎麼了?」
「打針好痛喔。」
「嗯,可是晴晴好勇敢呢。」
她撫著女孩的手,貼在臉上輕輕蹭著。
「晴晴還是哭哭了。」
「唔,可是這隻預防針好痛好痛的,晴晴只有哭一下下啊。」
看著母親的笑臉,女孩伸手抱住她的頸子,撒嬌的說:「晴晴累累。」
「唔啊,累累啊。」
她有些苦惱地笑了,抱著小女孩想要起身卻有點困難,她的體力,現在已經抱不起四歲多的女兒了。
正當卡在那兒,她有些動彈不得的時候,她身後突然來了個男人,彎下腰就把哭累的女孩攔腰抱起,她跪在地上抬頭望,對上他低下頭,一臉無謂的表情。
他努了努嘴,挑眉,理也不理她的,轉身走了。
女孩還賴在他的身上哼哼幾聲:「爹低,晴晴痛痛--」
「我聽不懂中文。」
她愣了好久,才連忙從地上起來,看著醫院外的大道,看著他抱著女兒,陽光灑下的模樣,看著他們交疊的影子,看著來來往往的病人與家屬--
「嘿,蛋糕呢?」
她回神,他正停下腳步,回頭對她挑眉。
她笑了下,走了過去。
「在冰箱裡呢,晴晴今天還有布丁喔。」
「布丁也是我的。」
「這麼大的人還跟女兒搶東西吃?」
她笑了下,然後,幾乎是要哭出來的,緊緊靠著她的男人。
誠如那年的那天一樣,那股用力緊握著她的手,讓她無法反握的力道。
從她的手上緊緊的傳來。
怎麼,這麼討厭啊。
「女兒?值錢嗎?」
「你這個爛人!女兒結婚的時候你就不要給我拔槍!」
「行。」
老子還有種東西叫刀,不然拳頭也很好用。
哼,再不濟一點,還有個東西叫、做、門!
小喵要是知道這個爛人打算十八年後效仿她爺爺的話,她一定現在就把家裡的門全拆了。
※
【鳳求凰】-梧凰與小墨
[沉默羔羊][命中注定][手機]
大學一年級時,她就聽說過本校的傳奇,鳳凰于飛。
常跟班上的同學們一起討論著,那隻鳳凰,哪天,能有幸,飛到自己身邊。
「拜託,那個眼高於頂的鳳凰學長,不可能啦,不要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做著不可能的白日夢好嗎?」
「韶藥,我記得剛開學時妳也喜歡過他。」
「汸,妳這個低周波頻率的也喜歡他啊。」
聽著兩個好友的鬥嘴,她笑了,看著一排的鳳凰木,有點恍神。
「小墨,發呆啊?」
她回神,笑了下,搖頭:「我要去看電影,報告要用的,先走了。」
韶藥抱胸,對身邊的女人撇嘴:「妳說女人為什麼老是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禽擇良木而棲,就跟妳一直在等著有個男人闊氣的許妳一生一樣。」
「那妳在等什麼?」
「等死吧,誰知道呢。」
少女們嘻笑打鬧的聲音,在校園裡傳來。
她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電影院,買了票,氣喘吁吁地坐下來看報告要用到的電影。
到底,是哪門子報告會要用到沉默的羔羊這部電影啊!
她一邊看著預告,一邊含著眼淚抖了兩下,伸手關起手機。
然後,就一路抱著手機,紅著眼睛看完了這部片。
一直到走出電影院,她還有點晃神自己剛才到底看了什麼。
隔天早上,她家裡電話響起,聽到韶藥問她怎麼還沒到校時,她看著時鐘上的九點半,狠狠的慘叫了!
跟著低血壓的汸汸相偕趕到時,老師已經青了半張臉。
人家汸汸有特權,她沒有啊--
被稍微數落了幾句,她跟汸汸趴在桌上,同時嘆氣。
韶藥各拍了她們的頭一下:「昨晚當夜貓抓鬼了還是被鬼抓啊?」
「我低血壓……」
「妳每天都低血壓。」
「我趕報告,然後……我的手機不見了啦嗚嗚嗚嗚……」
韶藥跟汸兩人同時愣了下,安慰著人,下課後便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過去問著。
不過,手機有響是有響,但是沒人接聽。
一直打到,她們背後,出現了琴歌,鳳求凰的聲音。
「這不是妳的手機鈴聲……唔啊,會長!」
她回首,那個孤高、目空一切,眼神中充滿著傲氣的男人,繫著一頭亂髮,拿著她的粉色手機,對她瞇眼:「我應該跟妳酌收肖像權費用嗎?」
剛睡醒,他的聲音很沙啞。
她整個倒是快哭了。
因為手機桌布是偷拍的學生會長啊。
她臉色發白了,腳也軟了,要不是有兩個好友站在她身後支持著她,她大概真的會一秒倒下去親吻大地。
「說話啊。」
「嗚、對、對不起。」
那隻孤高的鳳凰,殘忍的笑了,一把掐住她有些圓潤的臉頰,將人拉了過去,在一片尖叫聲下,她看著鳳凰璀璨的雙眼靠近,然後--
她被強吻了。
吻畢,鳳凰意猶未盡的舔著唇,將手機塞回她的手裡,轉身跟傻掉的副會長說:「這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誰也不許碰。」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因此發了三天的高燒。
不愧是鳳凰,本命火果然熾烈的燙人啊。
她回到學校後,才剛想開口,就發現韶藥跟汸與她的位置……
「你們幹什麼離我那麼遠啊?」
「妳都不知道妳請假三天,會長召告整座校園,誰碰上妳一咪咪就走著瞧。」
「開玩笑的吧。」
「別人認為是吧,可是汸汸說他是認真的。」
看著好友對她微笑,並且殘忍的點頭揮手。
她的心都碎了。
她也以為是開玩笑的,沒、想、到--
「所以上次那個找妳麻煩,推了妳一下的應外系系花……」
「就這樣噗通一聲的被丟進咱們學校的人工湖理了。」
聽著好友一搭一唱的講出最近校園內的種種……傷殘八卦,她真的覺得心不只碎了還凍著了啊。
「妳們說為什麼是我呢?」
汸汸撐著臉,轉著筆畫著重點,漫不經心的說:「因為妳從來沒奢望飛上枝頭過吧。」
「啊?阿鬼妳還是說中文好不好?」
汸轉頭對她笑,笑的她都覺得眼睛有點痛。
「妳去聽,會長的手機鈴聲吧,那個,跟韶藥的康斯登、和跟我所等待的死亡,也許是一樣的。」
鈴聲?
那天下課,她走向習慣在校門口騎著車等她那隻鳳凰。
一邊走,一邊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著他強硬輸入的電話號碼。
然後,她聽見自己的電話響了,連忙看著手機,卻傻了。
只見那男人坐在重機上,拿出手機,對她挑眉,並接了起來:「嗯?」
「鳳、求凰?」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她含著眼淚,一邊聽他唸著,一邊往前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她停在他面前,掛掉手機,掉著眼淚,哭念著:「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他低下頭,夕陽將他璀璨熾熱的目光,照的更加美麗。
「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然後,兩人額靠在一起,低聲的、輕輕的念了:「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原來如此,不是只有她在等鳳凰。
而是鳳凰也在等著,另一隻能與他交頸合鳴的鳳凰。
大學畢業一年後,他們結婚了。
蜜月回來後的小聚會中,她看著抱著一個孩子的汸,遲疑的問了:「所以,妳等到死亡了?」
汸對她笑了,一樣燦爛的很刺眼啊。
「我等到了一個隨時隨地都能殺掉我的男人。」
「神經病。」她與韶藥,異口同聲的說了。
汸汸只是燦笑,但是手卻握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倆人馬上改口:「但是挺帥的啊對吧?」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哼哼,真是可以再巴結一點啊。
※
【鳳求凰】-梧凰&小墨2
[逃避]、[一眼瞬間]、[深藏的祕密]
那天下著小雨,她一直覺得雨天就是個討人厭的天氣。
門鈴響起的時候她還愣了下,因為鮮少會有人在下雨天來找她。
加上家裡幾個老頭都在,那會是誰呢?
拉開門一看見是大學好友抱著個大肚子,紅著眼眶來的時候,她倒是不意外了。
她一邊拉著她進門,替她擦頭髮、換上乾淨的衣服,幸好之前的孕婦裝她還穿得下。
她們坐在她的房間、床上,手上端著一杯熱可可,她開口:「怎麼了,跟會長吵架了?」
見朋友搖著頭,她也沒說什麼,只是起來放歌。
剛好一轉開收錄音機,就是廣播,放的還是首有點時間的歌。
一眼瞬間。
一眼瞬間啊。
她停下手,回頭看著好友出神的表情,走到人身邊坐下來,因為畢業舞會時,他們就是在這首歌的環繞下起舞。
「汸、妳當初是怎麼決定生下晴晴的?」
「爛人拿一年份的蛋糕跟我賭我拿不掉晴晴,所以只好生了。」
她無奈笑著回頭,看著好友一臉詫異。
「也經歷過很多糾結、憤怒、不安,最後真實的感覺到孩子在我體內成長,然後再想著爛人的每一天裡,她就這樣生下來了。」
「我好羨慕妳總是這麼有勇氣……其實我好怕、從結婚開始到懷孕,我都好怕自己這一切都是夢,遲早有天會醒、然後自己又變成以前那個一無是處、只會傻傻笑著過日子的女孩。」
她倒是挑起了眉,抱著胸口,模樣倒與那隻鳥有點像了。
「我根本沒有勇氣啊,只是太淡定、太隨遇而安了,日子就這樣過了,不然還能怎麼樣呢?只是我也很清楚的知道,要是他選擇離開我,我這次一定熬不過去的。」
小墨抬起眼睛,又扁了扁嘴:「我好怕。」
「妳這個需要安慰的性子偏生就是嫁給了一個天生就是不會安慰人的男人啊。」
「嗚啊……」
我這兒已經快要變成人生相談所了吧。
某隻喵很無奈的明媚憂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那一剎那,屋外傳來了很熟悉的聲音。
是東西撞擊的聲音,這聽起來好像是當年爛人被爺爺打著玩的時候會發出來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連忙跑下樓,結果卻有點傻了,幾個爺爺伯伯們都坐在客廳吃著爆米花喝著茶看好戲。
那、那是哪招?
「老公!」
咦?老、老公?
她一抬頭,就看見她家爛人跟身邊好友她家會長打成一團。
會長我是知道你運動全能而且霸氣十足,但是能跟個恐怖份子打上一回你難道也是毀滅世界的預備役嗎?
「住、住手啊--」她連忙衝上去拉住氣紅了眼的兩個人……不對,氣紅了眼的只有會長一個人,她家爛人倒是挺爽的,你他媽的果然是個M屬性S。
她還來不及反應,會長就走到小墨身邊,一把拉著人,低聲問著:「妳跑出來幹什麼?」
她看好友一下子也紅了眼睛,憋著小臉不說話的樣子。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產前憂鬱症嗎?她當初症狀也沒麼嚴重啊……
「小墨,有些事情逃避的話就一輩子都說不出口了!這種會兇孕婦的男人不值得,放開他我再介紹更好的給妳吧!」
喊完話的那一瞬間,她十分沒種的躲到了她男人的身後,承受著會長傳來的殺無赦的可怕視線。
「我、我、嗚嗚……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娶我啦、不知道嫁給你做什麼啦、不知道我到底可以做什麼啦……」
她看見會長愣了,低頭看著眼前的小女人。
「那些很重要嗎?」
「你、你這個王八蛋--」
聽到好友這麼罵,她倒是翻了下白眼,怎麼她們三個婚姻這條路上如此坎坷?她跟一個爛人在一起、小墨嫁了個王八蛋、韶藥則是……Hall比較可憐一點。
她抱著爛人的腰,看起好戲來了。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嗚、唔……」
會長煩躁的揉著額心,兩人僵持不下,但是……
小墨的臉越來越蒼白,看了就覺得不對,她連忙拍打爛人:「快去車庫開車!」
下一瞬間,小墨就腿軟、跌了下去,還好會長伸手扶住,才沒有摔傷。
一時之間,亂糟糟的。
急忙將小墨送醫後,醫生才說孕婦可能受到刺激要生了,還好離預產期不遠。
推進了準備室,一起來的張伯伯跟老師去打了電話通知小墨的父母,她則跟會長還有爛人坐在準備室外,有些恍神的等著。
會長雙手遮著臉,看來很疲倦的樣子。
畢竟家裡是家族企業,又很完美主義,應該從來就沒有鬆過吧。
「會長,我也很好奇,你這隻鳳凰怎麼會選上了她。」
曾經,他是隻燃燒著一切、令人目眩神迷轉不開視線的鳳凰。
她們都曾經悄悄的愛慕著他,那是一種求學時代的少女憧憬,只是她很清楚,不同於韶藥單純對帥哥的欣賞、她自己對於那種氣勢的欣賞,小墨是真真切切的戀上了這個人的一切,包括他渣掉的地方。
「……鳳求凰。」
「就只是因為小墨跟你用了一樣的手機鈴聲?」
「不是一樣的。」
會長撐著臉,撫著額心低吟。
不是一樣的。
他的鳳求凰,是他自己編曲、自己拿鋼琴與小提琴拉奏錄製而成的。
而他女人的鳳求凰,是那傻丫頭自己編曲,請汸拿古琴彈奏而成的。
很巧合的,完全一樣了。
而在那之前,他們不曾聽過彼此。
只是那天在電影院看電影,寫那個該死的專題報告,看見有個女人紅著眼睛抱著手機看完那部電影,恍惚走出去時掉了手機,他才撿起來想交給警察時,剛巧看到螢幕是自己,就知道這女人是學校的花癡--他一開始是這麼想的--。
隔天早上,他在奪命連環叩之下,氣急敗壞的怒吼起床抓著自己的手機想破口大罵時,才發現不對,不是自己的。
去找,才找到那隻已經快要沒電的手機,虛弱的震動著,傳出一樣卻又不同的樂曲。
於是他頂著一頭亂髮跟熊貓眼,殺到學校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這個女人,然後,對她開口了。
只是,很、覺得,莫名其妙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
「會長,其實你也滿純情的嘛。」
「妳想被我出賣妳所有在校期間的相片給你男人我也不會介意的。」就算他剛剛打了我好幾拳。
「王八蛋--」這句沒事說什麼英文啊啊啊啊啊,天啊啊啊他看過來了。
他挑起眉,抱胸看著自家縮起來的女人,瞇起眼睛:「相片?」
「女僕裝跟醫師袍,還有泳裝。」
他眉挑的更高了,轉頭看著身邊看著準備室大門的男人,點頭:「拿什麼換?」
「叫她閉嘴。」
「成交。」
媽的這隻真的是個王八蛋啊啊啊啊啊--
「永遠閉嘴。」會長垂下眼,淡淡的補了一句。
這是,他藏在心中的秘密,很深很深的秘密,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她含著眼淚,被自家男人威脅了,只好伸手發誓她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去。
過沒多久,小墨的父母來了,鳳凰會長的……
某人真正學生時期的眷戀-會長他老爸-也來了。
不過再見到會長他爹親臨前一秒,會長很好心的開口了:「你最好把你女人帶走,我老頭很帥。」
「帥老頭?那又如何。」
「是她喜歡的那種帥。」
原來如此,這樣嗎?
小鳥獰笑了下,今天真是獲益良多啊蠢女人,媽的老子回去就罰妳三天不許下床。
一秒,某隻貓被扛了起來,掙扎著的被帶走了。
晚上她含著眼淚接到電話,說小墨生了個兒子。
跟會長很像。
她笑著恭喜了幾聲,掛掉電話,滿身是汗的回頭看著站在床邊看她的男人。
她有點心虛。
一見鍾情什麼的,她確實是不相信這種鬼話,不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她倒是不可否認,伸手搭著她肩膀的男人,勾著隨興的笑什麼的那一瞬間,她是真的覺得這男人要不是剛殺了人,其實還滿帥的。
她咬著唇,看著他壓上來,無辜的噘嘴了。
這種事情,她才不會說呢。
她又不是神經病。
他扯開女人胸前的襯衫時,其實也想到了一些事情,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媽的還以為見到鬼了,黑色頭髮加上白色洋裝,走路是用飄的。
不,其實正確來說是小貓拖著腳走路,她剛去完醫院的步伐總是虛弱得好像要飄起來一樣。
但是臉卻紅的好像發騷,整個眼神都是恍惚的卻還在走路,看起來超像剛吸了毒的妓女。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的好。
每個人嘛,總有一兩個深藏的秘密。
例如某位姓張的伯伯第一次在老師那間小屋看見長頭髮的老師在裡面晃來晃去的時候也以為看到鬼嚇到臉都白什麼的這種小事我們就不要提了啾咪。
【備註:此文章以張仕雲和司徒非卿為主】
最近的張仕雲有點無奈,無奈的原因是他的多年好友,司徒非卿怪怪的。
自從天狂的小孫女兒生了晴晴後,韓湮不再回國後,非卿好像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怪。
認識那麼久了,他是知道的,但是實在是有點,唔。
「仕雲,東西好重。」
張仕雲一愣,低下頭很自然的伸手勾起司徒非卿提在手上的袋子,但是司徒非卿卻沒有鬆手的意圖,兩個人就這樣各提著袋子,慢條斯理的走著。
「非卿,不是重嗎?」
「你幫我提著了不是嗎?」
那、那就放……看著司徒非卿眼底裡滿滿的促狹,他有些紅了臉,抿著唇,沒說什麼了。
張仕雲發現在這樣下去不行,他得跟司徒非卿好好談談。
於是當天夜裡,在汸汸家吃完晚餐後,他送非卿回屋子,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跟著進了他家門,在一片書霉味裡,看著解開髮辮的司徒非卿。
「非卿,你最近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司徒非卿愣了下,勾著髮絲,對他微笑:「沒有啊,怎麼這麼問?」
「我覺得你最近有些說不上來的怪。」
司徒非卿頓了很大一下,笑容有些掛不住,抬手拿了杯子喝著茶,別開眼了。
他們沉默,然後張仕雲皺著眉,走到了司徒非卿面前,對方垂下了眼,沒有說話。
「你多想了,仕雲。」沒什麼怪的,只是最近,有些怕了。
司徒非卿環抱著胸口,有些自嘲的這樣想著。
看著汸汸哭著鬧著還是堅強著的把孩子生下來,看著韓湮熬了三十幾年最後還是熬不過自己的思念,拋下了君華。
看著眼前這個好像都沒有變、卻也慢慢變老的幾十年好友,他只是怕了,怕自己在玩也沒幾年可以玩,硬生生怕了。
看著司徒非卿的沉默,張仕雲蹙著眉,看著他開口:「反正,就這樣吧,你愛鬧就鬧,我還有什麼是禁不得你鬧的呢。」
聞言,倚在牆邊的司徒非卿笑了,笑的幾近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只是覺得我最近鬧得過火了。」
張仕雲聽了眉眼更皺了,看著眼前人雲淡風輕的勾著頭髮,對他說著些什麼……
「之後不會了、心情不太好,所以不小心就過分了點……」之類的,他聽不下去,到根本聽不真切的話。
張仕雲聽著聽著,額際猛然一抽,他炸膛了。
突地衝了過去,伸手將司徒非卿的手腕握住,讓人看向自己,低吼著:「那你至少也該告訴我你在鬧什麼倔強,讓我知道你在難過些什麼!」
「就這麼一個人悶著,我看了也會心疼啊!」
張仕雲鬆了手,低下頭,慢慢後退。
「原來我張仕雲在你心底,竟是這般不值嗎?」嘴裡,無聲的低語著。
「你最惡劣的,是這個時候,你對我的不信任。」
他抬頭,正想揉揉發疼的額心,卻見到司徒非卿紅了眼眶,掛著半滴淚的模樣。
「非、非卿!」第一次見到聖人般的他落淚的模樣,張仕雲慌了。
司徒非卿握緊了拳頭,手腕上還有些發疼,他咬了咬嘴,最後捱不住,也跟著炸了。
「你以為我想麼!你以為攢著撐著對你的感情很容易麼!張仕雲!你是隻豬啊你!」
「你為什麼不抗拒!你如果有一點點抗拒的話我就不用愛你愛的這麼辛苦!」
「只要說你不喜歡、甩開、放開我就好了啊!」
「像韓湮一樣、像她離開君華那樣一樣!離開我!」
一陣上揚連續的怒吼,司徒非卿吼出了他埋的很深的情感,然後,乘載不住的感情,全成了眼淚,從他眼角滑下,張仕雲整個大慌了,連忙伸手探向人,抽著手巾替他擦臉。
他嘆了口氣,壓低了語氣說著:「我寧可你再惡劣一點也不要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我們還能捱幾年啊,我還能讓你再鬧幾年呀?」
「司徒非卿,別什麼都不做……別像當年的我一樣,什麼都不做。」
「我寧讓你惡劣、讓你使壞,我知道的、非卿,我都知道的。」
司徒非卿抬手按上正擦著自己臉的巾子,對著那張慌了、急了,看了數十年的臉,淡淡的笑了。
「怎能呢?張仕雲。」
「非卿,沒什麼不能的,都多久了,也沒剩下多久了。」
司徒非卿垂下了眼,嘴角勾著有些微妙的笑。
「做的過分了怎麼辦?」
「你還能多過分?」張仕雲嘆了口氣,揉著額心。
這輩子你最過分的額度都在剛剛用完了,還能多過分?
張仕雲無奈的在心中這樣想著。
司徒非卿對他笑了,笑的不再有顧忌。
他抬手抹上張仕雲的唇,然後移到自己唇上親了一口,很開心的看見某個男人活生生的僵硬、炸紅了臉。
反正也就只能這麼過分嘛。司徒非卿很過分的這樣想著。
「仕雲,鬧了一陣,我嘴饞、想吃點甜的。」
「我、我去看看丫頭那裏有沒有。」才剛轉身,他的衣襬就被人拉住,一回首,
司徒非卿正抬眼望著他。
「仕雲,要很甜的喔。」
噹--碰!
司徒非卿靠在牆邊遮著臉悶笑,看著自家被撞開的臥室門跟大門,他幾乎笑的掉出了眼淚,隱約好像還能聽到隔壁傳來的撞門聲。
「丫丫丫丫丫、丫頭!」
「仕雲,怎麼了?你啥時也喜歡吃鴨頭了?」爺爺正坐在桌旁,夾著鴨脖子啃著。
張仕雲表示他都快焦了還吃什麼鴨頭!
「妳這兒有甜食的嗎?」
她頓了很大一下,看向冰箱:「今天有千層……」
「先跟妳要了!張伯伯明天買個更大的還妳!」一陣慌亂,張仕雲開了冰箱端了蛋糕就轉身踹開大門,狼狽離去。
他跟她看著空蕩蕩的冷藏庫,挑眉了。
……那個已經是二十二吋的了,張伯你是要買多大的還我?
而且那麼大,吃的完嗎?
「老張好像往老師家過去了耶,真是萬惡的蛋糕有沒有,老師家沒有冰箱不怕吃不完嗎?」王君華咬著鴨舌頭表示他很八卦。
「仕雲會幫忙吃完的啦!不過他這樣會不會三高啊?我實在擔心他高血糖跟高血壓一起犯病。」爺爺咬著脖子表示他也很八卦但是也很擔心好友的身體健康。
「要叫救護車嗎?」教官拿著電話,對她晃了下。
「呃,應該是不用……」
叮鈴鈴、鈴鈴--
「咦?喂?老師、怎麼了?咦--張伯伯血流不止?」
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哈哈哈哈哈哈--」
她連忙掛了電話,提起醫藥箱,回頭看著趴在桌上笑抽的兩個爺們,很無奈的奔去老師家,搶救她懷疑哪天會腦中風的親愛的張伯伯了。
就說了吃太甜對身體不好吧。
※
司徒非卿撐著臉,看著坐在床上,撫著鼻子止血的張仕雲,好不容易血止住了,張仕雲卻也被逼得臉紅脖子粗,他拿了毛巾給人,張仕雲接過後簡單的抹了抹臉,總覺得鼻子裡還有種奇怪的感覺。
「仕雲,喝點水?」
「哎。」他接過水,抹了抹嘴,抬頭就看見桌子上的殘骸,他又紅了臉,遮著臉低吟:「非卿,跟你說蛋糕不要只吃奶油……」
「我就愛吃奶油。」司徒非卿笑了下,起身收拾桌上的東西,簡單的擦了擦後,發現手上沾了奶油,又抬手舔了去,某人又瞬間遮著鼻子倒下了。
「仕雲,你今晚要不就在這兒睡了吧?」
「我想我還是回家安全一點……」
「仕雲,晚上風大,我怕。」
你怕個鳥啊司徒非卿--張仕雲無聲的在心底慘叫了一百次但是還是沒能喊出來半句聲,只好揉著額心,糾結的開口:「我還沒洗身。」
「在我這兒洗啊,又不怕沒衣服穿。」
沉默了三秒後,張仕雲接過司徒非卿手中的衣服,趴在他浴室的牆上狠狠地接受著冰水的洗禮,沖了個冷水後,他冷靜多了,頭上蓋著毛巾走出來,就見司徒非卿坐在床上,手撫著他那張漂亮的琴,琴音很美,真的很美。
「非卿,換你了。」
他抬頭,對著張仕雲笑了下,擱下了琴,換他去盥洗,頭髮長,時間花的久了一些,出來時,就見張仕雲背靠著牆,髮還有點濕,半盤著腿坐在床上,盤起的腿上擱著他的琴,張仕雲正有些笨拙的撥著琴弦。
「不是跟你說過要擦乾頭髮嗎?」
才看沒多久,張仕雲就擱下了琴,朝著他走來,一把扯著毛巾往他頭上蓋,他笑了下,乾脆的轉身,面對著張仕雲。
「行啊,幫我擦。」
「你……」
「你自己說的,還能多過分呢?」
張仕雲無奈了,替人擦著頭髮,還拿起吹風機小心地替人吹乾,當長長的頭髮終於不再有水氣的時候,張仕雲有些愣了,因為司徒非卿就這樣坐在他腿上睡著了。
到底是捱了多久啊。他嘆了口氣,伸手挪了琴,抬手將人抱上床,挪好位置,拉起薄被,起身關燈。
他一度猶豫,是否應該套上外套後離去,但望著司徒非卿簡單的屋子,床上散著髮絲熟睡的人,他遲疑了。
最後挪到了他的身旁,枕下了。
早上起來,胸膛一股重量,他實在不想張開眼睛面對,但是該來的還是要來啊。
張開眼,適應光線後,果不其然的、呵呵。
司徒非卿枕在他胸上,睡乏了抱著他什麼的啊啊啊啊啊--
「仕雲!說好今天要打球的!日上三竿曬屁股了還不起來!」
「屁股曬得到嗎?不過現在也才七點而已……」
他一陣低吟,實在好想裝死啊。
「唔,這麼早就有人來鬧事……」司徒非卿撐起身子,長長的髮絲剛好落在張仕雲的身上,淡淡的洗髮精的味道。
「仕雲,天狂他們來了,喊你打球呢。」他有些睡迷糊,伸手推著張仕雲,張仕雲混亂的應了聲,爬起來,有些精神不濟的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就見到兩位好友的促狹跟大咧咧的笑。
「昨晚睡得好嗎?」
「老師的腰骨還好嗎?」
張仕雲嘆了口氣,抹了抹臉,頭髮還有些亂,他直接拿過球就往王君華的臉上丟:「你們別鬧我行不行?」
「就說了只有老師可以鬧。」
「不愧是老師牌老豆腐……」
「戰天狂!王君華!」
「知道是我的還敢開玩笑?」
司徒非卿倚在門邊,對著三人笑了,張仕雲瞬間熟了。
啊啊,不打球了,晴晴走,跟教官去散步吧。
教官抱過小肉糰子,乾脆的轉身。
情啊愛啊什麼的他不懂啦。
※
同場加映,教官的日常生活。(其實這是惡搞不要當真我只是很想玩玩看而已)
有關於最近在日本很流行的一種叫做蟬式的牆角告白法。
那天韶藥把Hall困在牆角,很困難的想要爬上去,卻還是失敗了。
Hawk看了之後,也把她困在牆角邊,然後爬上去了。
姿勢真的不是普通的難看啊我說……
她露出了很鄙視的眼神,狠狠的踢下去了。
Hawk重傷。
教官看了下躺在地上翻滾的某鳥,思索了下後,把晴晴交還給媽媽,然後爬上牆了。
牆角空無一人,只有教官一個人攀在那邊當蟬。
Hall跟Hawk全都愣住了,然後三秒後,瘋狂的笑聲出現。
再五秒後,Hall跟Hawk被打到院子裡,教官帶著晴晴去散步。
她跟韶藥抱著肚子遮著臉趴在牆邊控制不住的爆笑了。
所以說蟬式什麼的,嗯。
不要學,很可怕。
※
【教官&三娘子】
教官最近,散步散的有點勤。
每天下午四點一到,就抱著晴晴往外走。
例如今天,准三點半,教官正打算起身去抱晴晴,卻一左一右的被王君華跟戰天狂壓了下來。
「教官啊最近都不陪我們喝下午茶,這樣是不道德的喔。」
「再忙也要跟我們喝杯咖啡嘛。」
教官淡淡的看著眼前的台灣茶。
哪來的咖啡?
他嘴角抽了抽,打算起身還是被戰天狂壓住了,他側頭看了人一眼:「我有事情。」
「那晴晴留下來陪我們幾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
教官瞇起了眼睛,搖頭。
老師捧著茶杯,笑了。
「別鬧了,人家教官趕著去約會呢。」
「約會!都這把年紀了還春風吹二度啊,吹的是哪家姑娘呀,要不要天狂哥哥幫你介紹一下?」
教官的臉皮抽了下。
「教會裡寡婦很多,搞不好是認識的,快快快,說來給君華弟弟聽聽看。」
教官的拳頭握的緊了一點。
「是十三街的那朵芙蕖。」老師跟張伯互看一眼後,促狹的笑了。
「喔,三娘子啊,怎麼誰不挑偏偏挑到那個劊子手?」爺爺抓了抓頭,跟君華對看了一眼,教官皺起了眉,低聲問了:「什麼意思?」
「我們都暱稱她叫三娘子,人家閨名齊三兒,家中排行老三,嫁過幾個男人,不是早她一步過去了、就是外遇跟她談了和離。」老師啜了口茶,抱著最近開始皮的要命的女孩兒。
「三娘子什麼都好,脾氣跟丫頭也有點像,是大家閨秀,那身氣質全都是年輕時修養來的,剛搬來的人多跟她講幾句話,就會喜歡上她。」張伯伯接過差點掉下去的晴晴接口到。
「所以社區有幾個女人都喊她狐三娘、狐狸精什麼的,因為管不住自己老公,一顆心全往她那兒跑去了。」王君華笑咪咪地咬著糕點補充。
「社區裡幾乎每個跟她打過招呼的男人都跟她傳過了,你自己多保重啊。」天狂爺爺用著一副曖昧的神情看著他。
教官頓了下,閉了閉眼,起身抱起晴晴:「她不是那種女人。」
然後離開國術館。
「欸,三娘子知道這件事情嗎?」
「三娘子那性子,怎麼可能會知道嘛。」老師笑了下,搖著頭。
「看教官的男性魅力,一定很快就可以把三娘子給收下來的!」
「我倒,不這麼認為。」老師手抵著唇,有些側過頭的,望著教官消失的背影,意義深遠的笑了。
齊三兒身邊不乏男人,她第一任夫婿有頭有臉,也長得十分英俊,可惜戰亂早逝。
她父親也是十分魔魅,對的,長得十分魔魅的一個男人,上頭兩位哥哥更是繼承了父親的樣貌與手腕,對她這個女兒,在那個時代的那個家中,好像就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情了。
重男輕女嘛,她與母親也就只能順著過了。
她還是小姨生的,能安穩順著過日子,就是萬幸了。
後來嫁了第二任,是個米行老闆,生養了孩子,是個兒子,兒子不知道為什麼長的跟她爹有點像,那種魔魅的很可怕的樣貌與性子。
米行老闆最後包了好幾奶,她替他生了兩個兒子,和和氣氣的談了和離。
然後四、五……
最後一任,孩子也都二十好幾,跟戰家的小孫女一樣大,有時候看著這個兒子越來越像父親的樣子,齊三兒都不知道該感慨遺傳因子的強大還是……
她要懷疑一下她們家真的染到了什麼狐狸還是妖怪的血統嗎。
她這個兒子姓染,聽說現在在當公關。
偶爾回來老媽的花店幫忙補貨。
「妳年紀大了,有時候打個電話跟我們說一下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在外頭澆花,聽著兒子一邊搬東西一邊雜念著,她笑了下,對放學的國中生淡淡柔柔的問好:「放學了?回家小心。」
國中生們紅著臉跑走了,她回頭,看著身型精壯的兒子,嘆了口氣:「真不知道你是吃了什麼才養的這麼兇猛。」
「媽,妳到底是對兒子們有什麼錯誤的期待啊?」
「軟軟嫩嫩的不是挺好的嗎?你們一個個從小就大隻的嚇死我……人家戰家的小曾孫女兒多軟多可愛呀。」
「媽,我們不介意妳再生一個女兒啦。」
「我想生啊,但是遺傳子不讓我生啊。」三娘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回頭想,是不是應該要去研究個什麼遺傳子操作……
學生時代有幸得以念書,還念了個植物學碩士的她,對於一些有的沒的的想法是十分可怕的-不亞於那個久病成良醫的戰棻汸-。
「媽,我們不介意妳去領養,但拜託別再試圖一個人搬造景盆栽了好嗎?」
「唔嗯。」三娘對著兒子,綻放了無辜華美的笑,兒子被閃的很免疫,指著門口:「妳有客人。」
「唉呀,是晴晴呢。」三娘一看到教官就迎了上去,忽略那個存在感十分強大並且具有魅力的男人,直接抱過他手中的軟糰子開始玩弄起來。
兒子則在第一時間,從那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同類的氣質。
「晴晴今天好嗎?」她抱著不安亂動的軟糰子,抬眼對教官溫婉的笑了。
「今天也要香水百合嗎?」
「嗯,一束。」
「兒子,替我包一束香水百合。」她回頭喊,兒子挑眉,轉身在低溫櫃裡抓了香水百合的花桶,一時之間他與教官的視線交會了下,他撇了下唇,抓起一束香水百合,簡單的包了包,交給母親。
「唔,這樣不行。」看著包裝,她一下皺起了眉,把晴晴交還給教官後,她抱起那一束香水百合回到工作桌旁,重新包了一次。
「媽?」
「這是要送給很重要的人,要包好才可以。」她抱起重新包好的花束,走到店門口,對著教官笑,然後把花遞給了他。
教官一手抱著晴晴,一手接過花,點了點頭,給了錢後沒說什麼就走了。
三娘順著頭髮,繼續在店門口澆花。
過幾天後,老師家裡人的忌日到了,打算買束花,去祭拜一下,所以偕著仕雲到了十三街,齊三娘正站在店門口,她今日顯得有些精神不太好。
「三兒,怎麼著?今天的笑容呢?」
三娘回首,對他笑了下:「今日的笑容有些不想見客呀,老師、張大哥,你們怎麼有空來了?」
「我想買點祭拜用的花。」
「幫你包兩束好嗎?」
三兒笑了下,老師眼尖的發現她眼角下有些瘀痕。
「好,麻煩妳了……三兒,那廝又對妳動手了?」
齊三兒的手停了下,對他一笑:「沒事兒。」
她抱著兩束花走來,老師皺眉想說什麼,張仕雲先動作了,他把兩人推進店內,站在門口瞪著那走來的男人。
那是齊三兒的其中一任男人,什麼都好,就是賭輸了會動手打人,尤其是打女人。
「管區的,離遠點!咱家跟婆娘的事情你管不著!」
「喊他管區的就知道他還是個當官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又想幹什麼?打人是犯法的。」老師涼涼的靠在門邊,身後藏著被埋起來的齊三兒。
「這是家事!」
「打得過分就成了公事。」張仕雲淡淡開口,雙手握拳,大有跟你不客氣的意味。
想當然,誰敢動手?
張仕雲看來像個文人,實際上卻是個全國冠軍,還能跟戰老爺子打上一輪。
「少囉嗦!那是我的婆娘!」
「她是我的女人。」
咦?
老師跟張伯伯都頓了下,同時回頭,就見教官雙手抱胸,臉色深沉的看著那個男人,一邊往前走進,一邊脫下外套,露出他那來台後就更顯誇張的肌肉線條。
老師都快吹口哨了,那男人一看來個比自己個頭高又壯的,一下就青了臉跑走了,教官啐了一聲,才想到要解釋,老師笑著回頭,卻發現齊三兒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老師、老師,你看我之前栽的花開了,你要不要帶些回去呀?」
幾分鐘後,這女人從保溫室的深處滿身花草香的跑了出來。
張仕雲拍了拍教官的肩膀,齊三兒這才驚覺:「咦?這不是教官嗎?晴晴呢?今天沒來嗎?」
教官撫著額,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老師倒是先開口調侃了。
「三兒,妳腦子裡就只有晴晴嗎?」
「唔,晴晴很可愛呀。」
好吧,是只有晴晴很可愛。
老師微笑了,接過花,付了錢,夥著張仕雲走出花店好一段距離後,教官在店內聽到了外頭傳來的狂笑聲。
教官撫著額,看著齊三兒對他無辜的笑,他實在是不知道今天的心情到底是中樂透還是被雷打到。
不過,嘛,算了。
※
【鳥喵結婚&鳳冠霞披】
那天的情況是這樣的,那個已經成了民宿老闆娘,辦了婚禮,幸福結婚並度完蜜月的韶藥忽然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
她蒙頭就被丟了一疊雜誌,然後韶藥後面跟著一個攝影師進來拍桌子。
攝影師看見她眼睛都亮了,兩人稀哩嘩啦的講了一大堆什麼後,韶藥咧開嘴,對著她笑了。
「恭喜妳,要辦婚禮了!」
「見鬼!不可能!」她立馬發出慘叫。
「這不是妳的夢想嗎?披上白紗、穿著婚紗下嫁一個男人!」
「不可能啦……」她還在抗議,抗議了幾下後,皺眉:「沒錢啊,我也沒有想過要辦婚禮。」
「這是日本來的攝影師,他們要在台灣開飯店,想請人來當模特兒樣品,我一秒就推薦妳跟妳家那隻爛人了!」
「找藝人不是比較好嗎?就算我肯,他也不會願意的。」
「沒關係,重點是妳!新郎是誰都無所謂啦!」
「什麼?」
於是,在小喵的慘叫下,一場假裝的婚禮風風火火的開辦了。
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瘋狂的一件事情。
半個月後,她坐在新娘休息室,略施妝容,一襲拖地白紗,手中純潔捧花與頭上即將要蓋下的掩紗,都讓她看起來更加氣質出眾。
但是新娘的眉頭卻是深鎖著。
「那個,三姨、我女兒……」
「別擔心,晴晴有人顧著呢。」
社區內知道戰家小孫女兒要嫁了,姑且不論新郎多威猛才能娶下這位小公主,大家都是心疼著感到歡喜的,於是乎、跟戰老爺子比較熟的幾個社區內的老朋友都來幫忙了。
她還想開口說些什麼,老師倒是先敲門進來了,一身正式馬掛、長辮什麼的。
聽說其他幾位今天還都是西裝筆挺的,她光想到她就有點胃痛。
「再一會兒就開始了,丫頭還好吧?會不會太悶了?」
「我、很好。」她握著捧花的手緊了些,垂下了長長的睫毛,低聲嘆了口氣。
齊三兒替她順了順頭髮,然後開口問著老師。
「老師,我聽狂爺說,新郎真的是外面找來的?」
「嗯,反正這婚禮本來就是做做樣子,圓丫頭一個夢而已。」
她胃痛了。
算了就當作今天是社區內好男人巡禮大全吧,她無所謂了。
片刻後,她批上掩紗,小心地拉著裙擺,往休息室外走,一抬頭就看到五大神、啊不是……爺爺他們穿著西裝,抹了後梳頭,虎目含淚並微微顫抖的列隊排在宴客廳門口,她一時間覺得有點風中凌亂。
這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啊。
到了門口,特別情商借出的小花童走在前面,她低著頭,挽著爺爺的手臂,身後跟著四個大男人,慢慢的走了進去。
走到最前方,她被耶穌的光芒閃的有些刺眼,別開了眼,神父在台上念著禱詞,爺爺在一旁吸鼻子,她覺得好不真實。
「現在,可以把新娘交給新郎了。」
「等一下,說好了新郎要捱的住我一門板才能帶走丫頭的!」
「阿狂!」「狂爺別呀!」「狂爺、那人捱不住的!」「老狂你會害你孫女兒嫁不出去的!」
下一秒,根本慘劇。
攝影師青著臉看著那位慈祥和藹只是聲音大了點的老爺子拔了宴客廳的大門,然後力拔山河氣蓋世的就往聽說是外面找來客串的新郎身上貓、下、去。
「快叫救護車!」已經有人開始慘叫了。
碰--
聲音下去,沒有哀嚎聲。
嗯?
她愣住了,因為、透過掩紗,她看見他。
正穿著有些繃的燕尾服,鬆著領帶與領口,後梳著有點矬的油頭,雙手緊緊握住了往他身上砸去的門。
捱住了,所以可以嫁了。
他勾唇一笑,甩開讓他虎口發麻的那道門,別過頭,走到她面前,粗魯的把戒指套進她手指裡,然後低頭撩開掩紗,對她笑了。
「嗨,爛貨。」
「爛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結婚蛋糕好像很好吃。」
「該死,你這個爛人!」
她含著眼淚,撲了上去,又笑又哭的親著他半邊瘀青被粉蓋住的臉。
這輩子的夢,就這樣圓了。
但是他們還是賠錢了,最後下午茶完了,他們幾個圍著一張圓桌,冷冷地看著那個低著頭一臉做錯事情的戰老爺子。
「說了是假結婚你還拔門,你知道這道門有多貴嗎?」
老師啜了口紅茶,嘴角勾了下,冷哼了。
教官抱著晴晴晃,臉頰邊也有些瘀青,側眼看了下坐在他身上、還披著婚紗的她,淡淡的笑了。
她正拿著冰塊替自家男人冰敷:「你到底是怎麼被逼來的……」她實在有些無奈,不過看教官跟Hall都帶傷她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Hall跟著芍藥來,放下一個盒子,笑了下:「這個算是新婚賀禮吧。」
她挑眉看了下,伸手打開盒子,發出慘叫:「鳳冠霞披?」
「汸汸快上!」
「我拒絕!」
「說好要攢鳳冠霞披給我的小桑的--」某人開始石破天驚了。
老師伸手摸了下,好像滿喜歡的,一直盯著看:「挺漂亮的嘛,我就說女孩子嫁人穿這個也不錯啊。」
「熱啊老師,而且一下子就皺了。」她低下頭,嘀咕了聲。
「說的也是呢……」
「老師你這麼喜歡,不如你穿吧?」
「嗯?我?」
她跟韶藥一下子亮了眼,一人拉著老師,一人拿著盒子就往休息室裡衝了。
張仕雲連開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他們已經消失了,連三娘子都十分好奇的跟了進去。
張伯伯皺起了眉,想去阻止,卻一左一右的被教官跟阿狂爺爺壓下了。
張伯面前放著杯茶,腿上放著個晴晴,左邊肩膀是教官的手,右邊肩膀是狂爺的手,面前還有君華替他禱告跟兩位小輩促狹的眼神。
Hall湊到Hawk身邊,挑眉:「你的女人,如何?」
他挑眉,抹著臉,低笑了幾聲,雙腳交疊,握著啤酒喝著。
「大概是最爛的吧。」
透過掩紗,他還可以感覺那雙眼眸下的淡淡無奈,該是幸福的瞬間,那蠢女人腦子裡好像都在想別的,掩紗掀起,那雙眼眸映著他的身影時,他知道除了死亡跟他以外,那個爛貨不會再想其他的事情。
所以,嗯。
「真搞不懂,非得這樣逼你才肯給人家一個名分。」
「沒有名分的,我們不談未來。」他睞了Hall一眼,嘴角勾了勾,吐著煙圈,想著晚點要怎麼把她身上那件白紗撕開。
「嘖,遇到你這個神經病,她也真夠倒楣。」
「是我比較倒楣吧。」他叼著菸,看了下幾乎要把西裝撐破的戰老爺子,嘴角抽搐了。
過了一陣子,男人開始解領帶了,雖然是假裝的婚禮範本,但是拍照還是很累的一件事情,尤其晴晴開始喜歡亂爬,更是扭煞了一群老人家。
她拉著裙擺走出來,笑咪咪地對張伯說,老師在休息室等你。
張伯伯愣了好一陣,帶著有些忐忑的心情去了休息室,門才剛開,他就愣住了,真有個穿著鳳冠霞披的人在等他,他抹了臉,挑了紅頭蓋,司徒非卿正笑咪咪的瞅著他。
「怎麼跟著她們起鬨?」
「我就研究歷史的,真有機會也想穿它一次,你看這繡工多好。」老師站起來轉了一圈,他一頭長髮解開,沒有多加添飾,被隨意攏在了身後。
「換下吧,會被人笑的。」
「你笑我麼?」老師站直了身,對他問著。
「不要,只是讓人看了不好。」
「怎麼不好?」
「非卿,換下吧。」
老師笑了下,轉身撩了髮,打算伸手解開嫁衣,張仕雲嘆了口氣,自動自發的上去幫忙了。
「你就不讓我圓個夢。」
「這不是你的夢,非卿。」張仕雲一邊拉著拉鍊,一邊低聲說著。
「就算披了鳳冠霞披你也不會一躍成鳳凰,再說了這不是掙給你的,你搶呢。」張仕雲一邊接過外衣,一邊摺著、一邊念著。
「你掙給我嗎?」
「你要嗎?」
他們視線交錯,老師笑了,穿上原本的衣服,梳著糾結的髮絲。
張仕雲收拾了衣服,走來替老師把打結的髮絲順好。
「張仕雲,我說了要呢?」
「嗯,不給。」
老師張大了眼,猛然回頭,扯痛了自己髮絲,只見張仕雲急忙按住人,小心的綁著髮辮,連忙說到:「不給阿,你又不是女人。」
老師覺得自己快中風了,才剛想說什麼,後面又回話了。
「就也只能這樣子,那鳳冠霞披、我是不會給的。」給了,萬一你就披著飛了怎麼辦?張仕雲綁好髮辮,看了下鏡中的老師,頓了很大一下,他僵硬的伸手將人用力抱入懷裡一下後,鬆開手轉身走了。
「好了就去吃晚茶了。」
感覺著方才身邊傳來的溫度,老師笑了,起身跟上,笑看著張仕雲發紅的臉。
「老師,怎麼沒穿著出來呀!」
老師只是笑著,沒有應聲。
一陣婚禮鬧騰,過幾天後,她收到了一本相簿。
打開一看,畫面是她穿著白紗,與他的模樣。
最後一張,是老師一身馬掛,低頭整理著捧花,而張伯伯正抬手替他順髮的照片。
這好像比鳳冠霞披更讓人感到幸福呢。
她笑了下,蓋上相簿,看著掛在一旁的婚紗,閉上眼,滿足了。
※
【韶華如夢-王君華】
沒有愛情是應該的,也沒有人有義務愛一個人很久。
她是這麼想的,對學長也是這麼想的,對他雖然有點執著糾結,但也是這麼想的。
而爺爺就是個標準的傻男人,相信著他的洛神就在奈何下、奈何橋旁等他。
張伯伯則一直望著他的鳳凰花,不管哪時,只要抬頭望他就能看見燦爛如火的花。
老師根本超越神的領域,但是他的想妄其實我們都很清楚。
教官嘛,她不是很熟,但看每天下午三點半抱著晴晴走出去的身影,再看過三娘子以後,她其實也大概知道些什麼了。
但是,嗯,她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王伯伯。
隔壁的老王染上流感,病了一場,現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該該叫個不停。
她戴著口罩來探病,卻見王伯伯撐著身子趴在鋼琴上敲琴鍵的模樣。
「王伯伯,日子還是要過嘛。」
「丫頭,伯伯從第一次看見湮湮就好喜歡好喜歡她了。」
她有著明亮的大眼,傲氣的神情,幾乎讓人難以正視的光芒。
仰著小臉,一身正式套裝,不施任何脂粉,就這樣仰著臉看著他。
他一下子就折服了,連忙三拜四請的家人說喜歡,想要娶她。
他知道,她的眼中閃過了很複雜的情緒。
揉合了不解、憤恨、悲傷以及一份堅持。
結婚後,生育了孩子,他一直皮皮的粘著韓湮,時代開始轉變,老二大了之後,韓湮跟他說想出國,他看著韓湮直視他卻飄忽的眼神,他垮著臉點頭了。
之後韓湮開始不回來,他開始恍神,開始茫了,開始去找戰天狂麻煩,他猛然發現,只要被打殘了,他們這些死黨就會發狂的打電話叫韓湮回來,然後,他就會看見他美麗心愛的湮湮。
所以,所以……
但是湮湮不回來了,他的湮湮去追她的風,不回來了。
兩個女兒也都在外國發展,只有小孫女兒慘白著臉,拉著一只皮箱、抱著一個肚子,帶著通紅的眼眶,回來了。
他好愛好愛他的湮湮,但是湮湮從來沒愛過他。
一直到最後,他放開了那隻被他強硬的、軟弱的、滋養在籠中卻越來越沒有精神的蝴蝶。
他是花,留不住蝶。
他的韓湮,追著風,翩翩飛走了。
付出了那麼多的愛、那麼多的情,三十年來的時間,每一夜都深怕他身邊心愛的女人有一天就那麼不見了。
近十年來,獨守空床,被打的疼了才得以覷見韓湮一眼。
最後,想被打死的念頭都有了,他的韓湮卻說她不回來了。
她在美國,追到了她的風。
他的眼淚滴在琴鍵上,手指緩慢的敲著破碎的琴音,他若桃花般的臉高燒著泛紅,他朦朧失神的眼中,只有韓湮。
他的韓湮。
噹--
「王伯伯!」
染了流感,併發肺炎,王君華緊急住院了。
ICU外面,爺爺瘋狂的打著電話。
「韓湮!妳回來看他一眼會怎麼樣!」
『我不想回去。』
「韓湮!」
「天狂,好了,別在醫院大吼大叫!」
一陣慌亂啊根本,她嘆著氣,看著站在窗外,蒼白著臉的王家小孫女。
「汸汸,爺爺會不會有事?」
「我不知道。」
小孫女噎了一聲,轉過頭抱緊著人,無助的大哭了。
沒有人有義務要愛一個人很久。
韓湮沒有義務愛王君華,於是從來就是盡義務的結婚,然後生了孩子,教養孩子,看孩子長的跟她一模一樣,去愛、去被愛。
生了個小孫女,年紀還小就跟著男人跑了,她們也沒想過追回,就這樣吧,當真正走投無路時,小孫女沒回到親家,而是回到小時候長大的爺爺家。
看著爺爺哭、爺爺鬧,看爺爺拍胸部保證陪著她全程待產,看爺爺奶孩子、獻孩子,最後隔壁的阿狂爺爺打到進醫院。
看爺爺見到奶奶時綻出的笑容。
然後,然後……
住了半個多月的院,王君華渾身痠痛的躺在病床上該該叫。
桃花依舊,只是已非當年花影。
他這模樣,更似凋落的花。
不是很愛離開家園的戰老爺子氣沖沖的去拍了旅行社的門,辦了護照,按了機票,搭上飛機,去踹了韓湮家的門。
韓湮看見戰老爺子來踹門時她也愣了,但也拗,對著他說,就算用綁的她也不回去了。
戰老爺子沒有要她回去,只是拿了一隻筆、一張白紙,要韓湮寫。
韓湮沉默地看著戰老爺子隱忍的表情,泛紅的眼眶,她低下頭,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老爺子又風風火火的趕回來,把紙丟在推出來的王君華身上。
紙上只有韓湮幾個字。
「與君訣別,莫等蝶歸。」
一病,就是一個月吶,待王君華出院回家時,他摸著鋼琴,趴在鋼琴上大哭了一場。
哭的糊塗、哭的淒楚,哭的嘴裡嚷著的全部都是韓湮、韓湮、他的韓湮。
就在大家擔心他會不會就此做傻事的時候,王家小孫女的桃花開了,王君華因此有了精神,每天就抓著大家講這個。
到今天戰老爺子終於又瘋了拔起桌子就往人臉上摔:「你鬧哪樣啊你--」
沒真摔下去,爺爺抱著桌子,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折了桌子,甩頭出去了。
王君華張開眼,看見老師紅了眼眶伸手拍了他一巴掌。
「就這麼想死麼?就這麼想藉著別人的手死麼?」
老師也氣到了,頭也不回的轉身出去,張伯伯看了好一陣子,也跟著出去。
鴿子鐘轉到三點半,教官抱過晴晴,出去散步了。
她拿著毛巾走過來,半跪在王伯伯面前替他擦臉,看王伯伯垮著臉的樣子,不禁笑了。
「我知道喔,那種感覺,因為沒有真的到要放棄一切去自殺的地步,但是卻很希望有個人能殺了自己,讓夢重新開始。」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她一直以來,就是懷抱著那樣的想法,在過著那樣的日子。
「丫頭……」
「冰箱裡還有喔,鴨頭。」
「不是啦!」
「王伯伯,讓她去吧。」
「那我怎麼辦……」
「你有爺爺他們啊。」
「丫頭……」
「失去是最苦的痛,不會再回來了,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能捱的住,直至夜深人竟,午夜夢迴之時,才會驚覺自己根本捱不住什麼,一點點就足以崩塌,想的都是曾經有過的、曾經許過的。」
「有個男人說要娶我,給我白紗、禮堂、華美的婚禮,但最後我有了白紗、禮堂,假的婚禮,身邊站的卻是一個從來就沒有給過我什麼的男人。」
「王伯伯……」
叩鏘--
她還想說,可是卻聽見熟悉的聲音,她回頭,愣住。
他正拿著槍,指著王伯伯的腦門對她笑:「我肚子餓了,爛貨。」
兩個人臉上頓時一陣慘白啊什麼的。
「王伯伯你自己保重吧哈哈。」她一秒起身,強硬的抱著人的腰身把甩著槍的男人拖走了。
王君華頓時有些更慘白。
汸汸丫頭妳什麼時候有可以拖動一個男人的怪力了……
他吸吸鼻子,抹抹臉。
回家洗洗睡了。
那一個晚上,戰老爺子在本館睡得極不安穩。
他翻來覆去,好像造夢、又似真實。
他夢見一條河,一座橋,一間茶棧。
他的小桑就坐在那邊對他揮手,等他。
他想過去,小桑卻露出一種很哀傷的表情,不讓他過去。
仍是那朵洛神花。
他笑了,點點頭,讓小桑等他。
他張開眼,天亮了,他起身去慢跑,跑著跑著撞到了王君華,王君華抿了抿嘴,對他說了抱歉。
他沒說什麼,兩個人一起跑著,跑到某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跟在後面喘。
他才回頭,粗聲問說要不要吃早餐。
兩個人跑去永和吃了一堆燒餅油條。
回家時,老師跟張仕雲正提著好幾袋他們愛吃的北平烤鴨站在門口要喊人。
日子,還是很單純的要過。
失去的,就讓它這樣失去吧。
韶華如夢,數十年來,僅只如此。
※
【一手啤酒】
她臉色十分嚴肅的被壓在床上。
壓著她的男人正露出一種有點崩潰又有點亢奮的表情。
「你要不要控制一下你自己?」
「不。」
他低下頭,吻著她的頸子,沿著上頭的線條與頸脈親吻著。
很久沒有這樣,與這個小女人親熱了。
才剛這樣想,門就被撞開了,他低吼一聲,趴倒在她的身上。
「壞鳥!受死來!」
「臭鳥!哥吉拉來了--吼!」
她看了下天花板,然後感覺床上重量加重,兩個小朋友爬到床上來開始把床當蹦床彈跳,她眼角餘光還看見她可愛的、剛滿三歲的女兒笨手笨腳的爬上床,身旁還跟著隔壁老王那四歲多一些的曾孫。
「我會殺了這群臭小鬼……」
她聽著耳邊傳來的咕噥聲,抬手抱住男人的頭,無奈的嘆氣了。
唔,怎麼說呢。
今年真是太熱鬧了,張伯伯兩個兒子都回來過年,大兒子生的兩個孩子剛好在正皮的七歲跟五歲,小兒子領養的三個剛好十歲、八歲跟兩歲,加上她自己家的晴晴跟隔壁老王家的小曾孫都正在對什麼都很好奇的三、四歲。
因為張伯伯家不夠大,小孩子們就全歸到國術館這兒來了。
他們父子這些天都在忙著辦年貨、討論重新改建擴大家裡的一些瑣事,老師也跟著去了……就是因為老師他娘的跟著去了啊!
爺爺,聽到一群小鬼們來,哈哈兩聲就自告奮勇說好久沒帶團了,然後人就不見了連年也不過了!
王伯伯,聽到一群小鬼們來,哈哈兩聲說教會最近忙著煮湯圓過去蹭兩下就蹭著連個人影到現在都不知道去哪了!
能依靠的老師也微微一笑揮揮衣袖的不帶走一個孩子就這樣像變了心的男朋友投入新人的懷抱連頭也不回的到對面去了。
那,教官呢?
第一天就騎車逃逸了,現在下落不明到連這隻爛人都氣到說可以買棺材了。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這麼受小孩子歡迎。」
她眼角又瞄到門口站了十歲的那個孩子,而且,這些小鬼們,除了她可愛的女兒以外,通通拿著水槍是哪招?
「臭鳥!受死!」
噗咻--
她看著她家爛人的後腦勺被個騎在他背上的小鬼噴了一頭水。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某隻鳥爆走了,怒吼一聲就爬起來大罵三字經-英文版-的追著逃的比蟑螂還快的小鬼們。
「……」因為有反應所以才這麼受歡迎吧。
她躺在床上,伸手抹著臉上滴到的水滴,無奈的笑了,才剛撐起身子,就被爬到她身上的小女孩給囧了。
「媽咪,妳跟爹低在做奢摸?」
「……聊天啊,晴晴。」
「媽咪,那為奢摸爹低都要壓著妳聊天?」
「……那是妳爹低的不良嗜好。」
「奢摸是不良嗜好?」
喔,天啊。
上帝耶穌,阿拉真主還是釋迦摩尼什麼碗糕小都好,拜託快來個人拯救她吧。
「呃,妳長大一點我再跟妳說。」
「媽咪,晴晴也想要拿槍槍。」
看著自己女兒眨把著水亮雙眼,尤其是那雙跟她老子一樣犯規的雙眼看著她時,她真的覺得她幾乎有那麼一刻就要點頭了。
「不行。」
「可是哥哥們都有。」
她抱起女兒,慢慢下床,喔天啊妳這小女孩最近是吃了什麼高級糧食、怎麼變這麼重?
「槍槍太危險了,等妳大一點。」
「可是爺爺說晴晴要的話他要幫晴晴做一把玩。」
教官--你是怎麼帶孩子的!
「不行,不要老是聽教官爺爺亂說。」
「是爺爺說的。」
……喔,天啊,原來是那個爺爺。
何必呢,爺爺你老人家拆把門下來就能比槍威了你這是何必呢。
生孩子後第三年,小喵終於再度覺得人生是絕望的。
當這種混亂的日子過了一個禮拜後,張伯伯的兩個兒子終於把那堆小蘿蔔頭帶回家,王伯伯也來把小曾孫帶回家,教官也回到家把晴晴帶去散步,一切恢復安靜、她終於可以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的那個剎那--
「你就不能放過我嗎?」一切又回到原點,但是這次眼前這個男人更加顯得猙獰了。
「不!」
看吧,連語氣都猙獰了。
她閉上眼,側過頭被這過分的男人咬著脖頸,紅著臉如當年初識他時般的模樣,有些發顫著身子、卻又有些期待著什麼的,在他的動作下,毫無抗拒能力的,被撫摸著。
「妳還是一樣。」
「後悔了?」她抬起眼,對上那雙比女兒深邃許多、也凶狠許多的綠眸。
他只是一笑,然後低頭吻住她。
「妳說呢?爛貨。」
不過呢,人生最悲劇的永遠就是你挺槍進入前一秒跟挺槍進入後下一秒,這次更悲劇一點,就再扯下裙子與褲頭的前一秒,某個女人撞進來大哭了。
「嗚啊啊啊--汸汸!」
她發誓,宕在她身上的男人低頭罵出了他們以來後最多最多最多句的髒話。
「韶藥,怎麼了?」她推開他,一秒把他踢到床下,轉過身拉好裙子,坐在床上撐著臉看她的好友。
「嗚嗚,就是、那個,Hall跟我求婚了。」
「……那很好啊,妳哭什麼?」
「太感動了所以跟我喝酒吧?」那個小女人抬手舉高手上兩瓶伏特加。
看著好友的她突然在想自己的菜刀放在哪裡的時候,Hall也提著一手啤酒敲門了:「嘿,Hawk,陪我喝酒嗎?」
這就叫狼狽為奸嗎?
她側著頭燦笑了,看著她家男人還真的站起身走出去的樣子,她突然……
很、不、爽。
「欸,汸汸?」韶藥看著她走出去,愣了好大一下,跟著提著兩瓶酒走出去。
兩個男人已經坐在餐廳的桌子上,各開了一瓶啤酒拿著喝,她盯著他手上的那瓶啤酒一陣子後,伸手接過來,就著口開始仰頭喝。
「咦?你女人不是不太喝有氣的東西?」Hall愣住了,因為一下子一瓶啤酒就被乾掉,然後她還開了第二瓶、第三瓶、第四瓶……
「慢著,我才買一手啊!」
Hall,抗議無效。
就在下一瞬間,除了Hall跟韶藥手上的,她把能看見的酒都乾光了。
抹著唇,紅著小臉,她扯著衣領搧風,對眼前這一對好友微微一笑:「你們還要喝嗎?」
他們除了搖頭以外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很好。」她滿意的笑了,然後轉身回房,還不忘停一下,對他眨眼,送了個飛吻。
「爛人,等你。」
他挑了下眉,看著他的女人走進房間裡後,他抹了下臉,伸手搶過Hall手上的啤酒,一口乾光後,抹著唇跟著進房間裡了。
Hall坐在椅子上,翹著腳低吟:「他們真是越來越像了。」
韶藥乾脆一屁股坐在Hall的腿上:「唔,我倒是覺得他們本來就很像啊。」
「說的也是。」Hall搖頭一笑,看著滿桌的啤酒瓶殘骸,笑得更歡了。
※
【「牽手」、「疲累」、「哭泣」。】
她牽著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哭哭啼啼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她勾著淺淺的笑,牽著女孩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媽咪、媽咪……」
她低下頭,整個低下身子跪了下來,伸手替小女孩抹去眼淚:「晴晴怎麼了?」
「打針好痛喔。」
「嗯,可是晴晴好勇敢呢。」
她撫著女孩的手,貼在臉上輕輕蹭著。
「晴晴還是哭哭了。」
「唔,可是這隻預防針好痛好痛的,晴晴只有哭一下下啊。」
看著母親的笑臉,女孩伸手抱住她的頸子,撒嬌的說:「晴晴累累。」
「唔啊,累累啊。」
她有些苦惱地笑了,抱著小女孩想要起身卻有點困難,她的體力,現在已經抱不起四歲多的女兒了。
正當卡在那兒,她有些動彈不得的時候,她身後突然來了個男人,彎下腰就把哭累的女孩攔腰抱起,她跪在地上抬頭望,對上他低下頭,一臉無謂的表情。
他努了努嘴,挑眉,理也不理她的,轉身走了。
女孩還賴在他的身上哼哼幾聲:「爹低,晴晴痛痛--」
「我聽不懂中文。」
她愣了好久,才連忙從地上起來,看著醫院外的大道,看著他抱著女兒,陽光灑下的模樣,看著他們交疊的影子,看著來來往往的病人與家屬--
「嘿,蛋糕呢?」
她回神,他正停下腳步,回頭對她挑眉。
她笑了下,走了過去。
「在冰箱裡呢,晴晴今天還有布丁喔。」
「布丁也是我的。」
「這麼大的人還跟女兒搶東西吃?」
她笑了下,然後,幾乎是要哭出來的,緊緊靠著她的男人。
誠如那年的那天一樣,那股用力緊握著她的手,讓她無法反握的力道。
從她的手上緊緊的傳來。
怎麼,這麼討厭啊。
「女兒?值錢嗎?」
「你這個爛人!女兒結婚的時候你就不要給我拔槍!」
「行。」
老子還有種東西叫刀,不然拳頭也很好用。
哼,再不濟一點,還有個東西叫、做、門!
小喵要是知道這個爛人打算十八年後效仿她爺爺的話,她一定現在就把家裡的門全拆了。
※
【鳳求凰】-梧凰與小墨
[沉默羔羊][命中注定][手機]
大學一年級時,她就聽說過本校的傳奇,鳳凰于飛。
常跟班上的同學們一起討論著,那隻鳳凰,哪天,能有幸,飛到自己身邊。
「拜託,那個眼高於頂的鳳凰學長,不可能啦,不要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做著不可能的白日夢好嗎?」
「韶藥,我記得剛開學時妳也喜歡過他。」
「汸,妳這個低周波頻率的也喜歡他啊。」
聽著兩個好友的鬥嘴,她笑了,看著一排的鳳凰木,有點恍神。
「小墨,發呆啊?」
她回神,笑了下,搖頭:「我要去看電影,報告要用的,先走了。」
韶藥抱胸,對身邊的女人撇嘴:「妳說女人為什麼老是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禽擇良木而棲,就跟妳一直在等著有個男人闊氣的許妳一生一樣。」
「那妳在等什麼?」
「等死吧,誰知道呢。」
少女們嘻笑打鬧的聲音,在校園裡傳來。
她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電影院,買了票,氣喘吁吁地坐下來看報告要用到的電影。
到底,是哪門子報告會要用到沉默的羔羊這部電影啊!
她一邊看著預告,一邊含著眼淚抖了兩下,伸手關起手機。
然後,就一路抱著手機,紅著眼睛看完了這部片。
一直到走出電影院,她還有點晃神自己剛才到底看了什麼。
隔天早上,她家裡電話響起,聽到韶藥問她怎麼還沒到校時,她看著時鐘上的九點半,狠狠的慘叫了!
跟著低血壓的汸汸相偕趕到時,老師已經青了半張臉。
人家汸汸有特權,她沒有啊--
被稍微數落了幾句,她跟汸汸趴在桌上,同時嘆氣。
韶藥各拍了她們的頭一下:「昨晚當夜貓抓鬼了還是被鬼抓啊?」
「我低血壓……」
「妳每天都低血壓。」
「我趕報告,然後……我的手機不見了啦嗚嗚嗚嗚……」
韶藥跟汸兩人同時愣了下,安慰著人,下課後便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過去問著。
不過,手機有響是有響,但是沒人接聽。
一直打到,她們背後,出現了琴歌,鳳求凰的聲音。
「這不是妳的手機鈴聲……唔啊,會長!」
她回首,那個孤高、目空一切,眼神中充滿著傲氣的男人,繫著一頭亂髮,拿著她的粉色手機,對她瞇眼:「我應該跟妳酌收肖像權費用嗎?」
剛睡醒,他的聲音很沙啞。
她整個倒是快哭了。
因為手機桌布是偷拍的學生會長啊。
她臉色發白了,腳也軟了,要不是有兩個好友站在她身後支持著她,她大概真的會一秒倒下去親吻大地。
「說話啊。」
「嗚、對、對不起。」
那隻孤高的鳳凰,殘忍的笑了,一把掐住她有些圓潤的臉頰,將人拉了過去,在一片尖叫聲下,她看著鳳凰璀璨的雙眼靠近,然後--
她被強吻了。
吻畢,鳳凰意猶未盡的舔著唇,將手機塞回她的手裡,轉身跟傻掉的副會長說:「這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誰也不許碰。」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因此發了三天的高燒。
不愧是鳳凰,本命火果然熾烈的燙人啊。
她回到學校後,才剛想開口,就發現韶藥跟汸與她的位置……
「你們幹什麼離我那麼遠啊?」
「妳都不知道妳請假三天,會長召告整座校園,誰碰上妳一咪咪就走著瞧。」
「開玩笑的吧。」
「別人認為是吧,可是汸汸說他是認真的。」
看著好友對她微笑,並且殘忍的點頭揮手。
她的心都碎了。
她也以為是開玩笑的,沒、想、到--
「所以上次那個找妳麻煩,推了妳一下的應外系系花……」
「就這樣噗通一聲的被丟進咱們學校的人工湖理了。」
聽著好友一搭一唱的講出最近校園內的種種……傷殘八卦,她真的覺得心不只碎了還凍著了啊。
「妳們說為什麼是我呢?」
汸汸撐著臉,轉著筆畫著重點,漫不經心的說:「因為妳從來沒奢望飛上枝頭過吧。」
「啊?阿鬼妳還是說中文好不好?」
汸轉頭對她笑,笑的她都覺得眼睛有點痛。
「妳去聽,會長的手機鈴聲吧,那個,跟韶藥的康斯登、和跟我所等待的死亡,也許是一樣的。」
鈴聲?
那天下課,她走向習慣在校門口騎著車等她那隻鳳凰。
一邊走,一邊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著他強硬輸入的電話號碼。
然後,她聽見自己的電話響了,連忙看著手機,卻傻了。
只見那男人坐在重機上,拿出手機,對她挑眉,並接了起來:「嗯?」
「鳳、求凰?」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她含著眼淚,一邊聽他唸著,一邊往前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她停在他面前,掛掉手機,掉著眼淚,哭念著:「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他低下頭,夕陽將他璀璨熾熱的目光,照的更加美麗。
「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然後,兩人額靠在一起,低聲的、輕輕的念了:「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原來如此,不是只有她在等鳳凰。
而是鳳凰也在等著,另一隻能與他交頸合鳴的鳳凰。
大學畢業一年後,他們結婚了。
蜜月回來後的小聚會中,她看著抱著一個孩子的汸,遲疑的問了:「所以,妳等到死亡了?」
汸對她笑了,一樣燦爛的很刺眼啊。
「我等到了一個隨時隨地都能殺掉我的男人。」
「神經病。」她與韶藥,異口同聲的說了。
汸汸只是燦笑,但是手卻握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倆人馬上改口:「但是挺帥的啊對吧?」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哼哼,真是可以再巴結一點啊。
※
【鳳求凰】-梧凰&小墨2
[逃避]、[一眼瞬間]、[深藏的祕密]
那天下著小雨,她一直覺得雨天就是個討人厭的天氣。
門鈴響起的時候她還愣了下,因為鮮少會有人在下雨天來找她。
加上家裡幾個老頭都在,那會是誰呢?
拉開門一看見是大學好友抱著個大肚子,紅著眼眶來的時候,她倒是不意外了。
她一邊拉著她進門,替她擦頭髮、換上乾淨的衣服,幸好之前的孕婦裝她還穿得下。
她們坐在她的房間、床上,手上端著一杯熱可可,她開口:「怎麼了,跟會長吵架了?」
見朋友搖著頭,她也沒說什麼,只是起來放歌。
剛好一轉開收錄音機,就是廣播,放的還是首有點時間的歌。
一眼瞬間。
一眼瞬間啊。
她停下手,回頭看著好友出神的表情,走到人身邊坐下來,因為畢業舞會時,他們就是在這首歌的環繞下起舞。
「汸、妳當初是怎麼決定生下晴晴的?」
「爛人拿一年份的蛋糕跟我賭我拿不掉晴晴,所以只好生了。」
她無奈笑著回頭,看著好友一臉詫異。
「也經歷過很多糾結、憤怒、不安,最後真實的感覺到孩子在我體內成長,然後再想著爛人的每一天裡,她就這樣生下來了。」
「我好羨慕妳總是這麼有勇氣……其實我好怕、從結婚開始到懷孕,我都好怕自己這一切都是夢,遲早有天會醒、然後自己又變成以前那個一無是處、只會傻傻笑著過日子的女孩。」
她倒是挑起了眉,抱著胸口,模樣倒與那隻鳥有點像了。
「我根本沒有勇氣啊,只是太淡定、太隨遇而安了,日子就這樣過了,不然還能怎麼樣呢?只是我也很清楚的知道,要是他選擇離開我,我這次一定熬不過去的。」
小墨抬起眼睛,又扁了扁嘴:「我好怕。」
「妳這個需要安慰的性子偏生就是嫁給了一個天生就是不會安慰人的男人啊。」
「嗚啊……」
我這兒已經快要變成人生相談所了吧。
某隻喵很無奈的明媚憂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那一剎那,屋外傳來了很熟悉的聲音。
是東西撞擊的聲音,這聽起來好像是當年爛人被爺爺打著玩的時候會發出來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連忙跑下樓,結果卻有點傻了,幾個爺爺伯伯們都坐在客廳吃著爆米花喝著茶看好戲。
那、那是哪招?
「老公!」
咦?老、老公?
她一抬頭,就看見她家爛人跟身邊好友她家會長打成一團。
會長我是知道你運動全能而且霸氣十足,但是能跟個恐怖份子打上一回你難道也是毀滅世界的預備役嗎?
「住、住手啊--」她連忙衝上去拉住氣紅了眼的兩個人……不對,氣紅了眼的只有會長一個人,她家爛人倒是挺爽的,你他媽的果然是個M屬性S。
她還來不及反應,會長就走到小墨身邊,一把拉著人,低聲問著:「妳跑出來幹什麼?」
她看好友一下子也紅了眼睛,憋著小臉不說話的樣子。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產前憂鬱症嗎?她當初症狀也沒麼嚴重啊……
「小墨,有些事情逃避的話就一輩子都說不出口了!這種會兇孕婦的男人不值得,放開他我再介紹更好的給妳吧!」
喊完話的那一瞬間,她十分沒種的躲到了她男人的身後,承受著會長傳來的殺無赦的可怕視線。
「我、我、嗚嗚……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娶我啦、不知道嫁給你做什麼啦、不知道我到底可以做什麼啦……」
她看見會長愣了,低頭看著眼前的小女人。
「那些很重要嗎?」
「你、你這個王八蛋--」
聽到好友這麼罵,她倒是翻了下白眼,怎麼她們三個婚姻這條路上如此坎坷?她跟一個爛人在一起、小墨嫁了個王八蛋、韶藥則是……Hall比較可憐一點。
她抱著爛人的腰,看起好戲來了。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嗚、唔……」
會長煩躁的揉著額心,兩人僵持不下,但是……
小墨的臉越來越蒼白,看了就覺得不對,她連忙拍打爛人:「快去車庫開車!」
下一瞬間,小墨就腿軟、跌了下去,還好會長伸手扶住,才沒有摔傷。
一時之間,亂糟糟的。
急忙將小墨送醫後,醫生才說孕婦可能受到刺激要生了,還好離預產期不遠。
推進了準備室,一起來的張伯伯跟老師去打了電話通知小墨的父母,她則跟會長還有爛人坐在準備室外,有些恍神的等著。
會長雙手遮著臉,看來很疲倦的樣子。
畢竟家裡是家族企業,又很完美主義,應該從來就沒有鬆過吧。
「會長,我也很好奇,你這隻鳳凰怎麼會選上了她。」
曾經,他是隻燃燒著一切、令人目眩神迷轉不開視線的鳳凰。
她們都曾經悄悄的愛慕著他,那是一種求學時代的少女憧憬,只是她很清楚,不同於韶藥單純對帥哥的欣賞、她自己對於那種氣勢的欣賞,小墨是真真切切的戀上了這個人的一切,包括他渣掉的地方。
「……鳳求凰。」
「就只是因為小墨跟你用了一樣的手機鈴聲?」
「不是一樣的。」
會長撐著臉,撫著額心低吟。
不是一樣的。
他的鳳求凰,是他自己編曲、自己拿鋼琴與小提琴拉奏錄製而成的。
而他女人的鳳求凰,是那傻丫頭自己編曲,請汸拿古琴彈奏而成的。
很巧合的,完全一樣了。
而在那之前,他們不曾聽過彼此。
只是那天在電影院看電影,寫那個該死的專題報告,看見有個女人紅著眼睛抱著手機看完那部電影,恍惚走出去時掉了手機,他才撿起來想交給警察時,剛巧看到螢幕是自己,就知道這女人是學校的花癡--他一開始是這麼想的--。
隔天早上,他在奪命連環叩之下,氣急敗壞的怒吼起床抓著自己的手機想破口大罵時,才發現不對,不是自己的。
去找,才找到那隻已經快要沒電的手機,虛弱的震動著,傳出一樣卻又不同的樂曲。
於是他頂著一頭亂髮跟熊貓眼,殺到學校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這個女人,然後,對她開口了。
只是,很、覺得,莫名其妙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
「會長,其實你也滿純情的嘛。」
「妳想被我出賣妳所有在校期間的相片給你男人我也不會介意的。」就算他剛剛打了我好幾拳。
「王八蛋--」這句沒事說什麼英文啊啊啊啊啊,天啊啊啊他看過來了。
他挑起眉,抱胸看著自家縮起來的女人,瞇起眼睛:「相片?」
「女僕裝跟醫師袍,還有泳裝。」
他眉挑的更高了,轉頭看著身邊看著準備室大門的男人,點頭:「拿什麼換?」
「叫她閉嘴。」
「成交。」
媽的這隻真的是個王八蛋啊啊啊啊啊--
「永遠閉嘴。」會長垂下眼,淡淡的補了一句。
這是,他藏在心中的秘密,很深很深的秘密,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她含著眼淚,被自家男人威脅了,只好伸手發誓她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去。
過沒多久,小墨的父母來了,鳳凰會長的……
某人真正學生時期的眷戀-會長他老爸-也來了。
不過再見到會長他爹親臨前一秒,會長很好心的開口了:「你最好把你女人帶走,我老頭很帥。」
「帥老頭?那又如何。」
「是她喜歡的那種帥。」
原來如此,這樣嗎?
小鳥獰笑了下,今天真是獲益良多啊蠢女人,媽的老子回去就罰妳三天不許下床。
一秒,某隻貓被扛了起來,掙扎著的被帶走了。
晚上她含著眼淚接到電話,說小墨生了個兒子。
跟會長很像。
她笑著恭喜了幾聲,掛掉電話,滿身是汗的回頭看著站在床邊看她的男人。
她有點心虛。
一見鍾情什麼的,她確實是不相信這種鬼話,不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她倒是不可否認,伸手搭著她肩膀的男人,勾著隨興的笑什麼的那一瞬間,她是真的覺得這男人要不是剛殺了人,其實還滿帥的。
她咬著唇,看著他壓上來,無辜的噘嘴了。
這種事情,她才不會說呢。
她又不是神經病。
他扯開女人胸前的襯衫時,其實也想到了一些事情,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媽的還以為見到鬼了,黑色頭髮加上白色洋裝,走路是用飄的。
不,其實正確來說是小貓拖著腳走路,她剛去完醫院的步伐總是虛弱得好像要飄起來一樣。
但是臉卻紅的好像發騷,整個眼神都是恍惚的卻還在走路,看起來超像剛吸了毒的妓女。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的好。
每個人嘛,總有一兩個深藏的秘密。
例如某位姓張的伯伯第一次在老師那間小屋看見長頭髮的老師在裡面晃來晃去的時候也以為看到鬼嚇到臉都白什麼的這種小事我們就不要提了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