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翎梔子】
這對是BL、生子。
題:蛇鱗。
梔子那日行程依然,抱著花回到居所,只是一打開門,看見掉滿地的蜘蛛網,與那正躺在他漂亮大床上的男人時,就發出了一聲慘叫,他身上與影子裡的孩子們也跟著慘叫,哭著奔逃而出,嘩啦啦的傾巢往執神店裡去叫救兵。
當執神發著毛,頂著一大堆毛孩子與多腳孩子以及有毒孩子回來踹門時,就見一雙銳利的蛇眸直盯著他不放。
「蛇?何方妖物!想對梔子做什麼?」
「吃掉他。」
執神瞇起眼睛,正欲攻勢--
他的男人卻忽然出現,隔開那些爬在執神身上瑟瑟發抖的毛孩子們,按著他的肩膀,低聲說著:「別管。」
那是別人家的閒事,管不得。然後十分淡定的抱著一大團開始慌張吐絲纏住自己的毛孩子轉身走了,執神雖然疑惑,但也只好抓抓臉跟著走,關上門時,他看見了梔子炸出的八隻腳與紅色眼睛,還有那正壓在他身上男人的蛇尾,與手臂和寬廣背上那因興奮及快感逐漸豎立的蛇鱗。
娘的,天敵什麼,果然很可怕。
題:以指梳髮。
咖啡店強迫停休了一個禮拜,沒辦法,店裡爬滿了蜘蛛,連老闆頭上也都頂著好幾隻,虧他男人還能很淡定的喝咖啡,連踏雪看到都炸著毛哭著跑走了。
老闆心想也到了該去找梔子的時候,便跟男人又頂著一大堆毛孩子到梔子家,一推開門,就看梔子半身裸露,身上是吻痕和咬痕的枕在那個蛇男身上,那個蛇男只是對他們勾唇一笑,以指梳順著梔子的髮絲,很輕柔的動作,但他們跟一群毛孩子都瞬間顫抖了,馬上關門再見不用送。
題:麻木。
糟糕,麻木了。
八隻節足都無法動彈了。
梔子躺在床上,連睜開眼皮都有些困難,藍翎蛇的毒性太過強烈,也太過厲害,連他這隻餓鬼道的蜘蛛都無法抵抗,只能被麻個半死,枕在他冰冷的蛇尾上,任他輕撫著自己。
「梔子,痛嗎?」那人聲音低低傳來,在幽暗空間中,如同鬼魅。
「孩子們……」
「喊牠們嗎?」男人輕笑幾聲,黑暗之中傳出了爬行的聲音,梔子側眼一望,更加麻木的肢體竟傳來陣陣噁心。
那是一大群張揚著藍色鱗片的蛇
題:配偶。
待梔子的毒麻退去後,他馬上撐起節足,意圖趁那條蛇男不在的時候趕快逃難到執神那兒,誰知道門一打開,那男人就站在門口笑著看他,他一下毛又炸了起來,對人吼著:「你要吃了我就吃了我!不要磨磨蹭蹭的!」
「我沒打算吃了你,對我而言,你不是食物。」
梔子瞇起雙眸,額上的其餘六對紅眼閃紅光,銳利的看著他:「那我是什麼?」
「也許,是配偶吧,不過,只是也許而已。」
題:指尖。
執神的咖啡店最近很熱鬧,客人每次進來都有點發毛,不外乎是執神身上那堆已經曬太陽成自然的毛孩子們,還有執神男人身上那一大堆吐絲成習慣的毒孩子們,也因為這樣,導致營業額下降什麼的,執神收店後就坐在吧檯前咬著指尖,苦惱的看著帳本。
男人收拾好了東西,走來,握著執神的手,抬起,在一群躁動喊餓的毛孩子面前,低頭親吻著那浮現咬痕的指尖,還有纖瘦漂亮的指節,一下又一下的,惹的執神臉都紅了,毛孩子們也都熟了。
題:項圈。
經過幾天沒日沒夜的大戰,梔子醒來時,發現頸上多了條項圈,他扯著那條項圈,吃力的掙動著。
「別想了,那是寒冰鍊,你扯不動的。」那男人緩緩爬來,把梔子花咬在嘴裡,餵進了梔子的嘴裡。
「餓了吧?」
「滾開--」梔子發出了低吼,八目憤怒的張紅著眼,節足躁動著,在對方身上抓下許多痕跡,男人只是低笑,然後親吻著那張臉:「讓你跑了一次,這次,非得圈住你,讓你跑也跑不掉。」
題:饜
梔子終於爬到了咖啡店,歷經千辛萬苦跟一堆麻毒和蛇的糾纏,一到咖啡店,那群毛孩子們就如潮水般的哭著爬著衝了過去,執神頭皮發麻的看著梔子坐在咖啡店門口跟一大群蜘蛛抱著痛哭的畫面沉默了。
我說,這是想嚇死我多少客人啊?不就還好現在已經十點多要關……我的媽啊--執神無聲慘叫,一秒抽出掃帚將梔子跟那群毛孩子排山倒海似的掃出店門口後碰的再見不留情面的關上店門,梔子還在恍神,一回頭就看見比什麼都還可怕的畫面。
其實也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只是那條藍翎蛇拖著尾巴,帶著一群他的孩子們緩緩爬來,不同於梔子身上的惡鬼,他身上纏繞著的是饜。
是一種經年累月累積下來,人類的愛恨情仇貪嗔癡所集合而成的意念體,有時候會比餓鬼或其他鬼神還要可怕。
只見那男人朝梔子伸出手,對他微笑:「寶貝,我來接你跟寶寶們回家了。」
梔子噴著眼淚,死命搖頭,抱著孩子們往後爬,只見那男人伸手一抓就把人拉到懷裡。
身後的饜跟小蛇們也一人帶一隻的把那群毛孩子跟餓鬼們紛紛抓回家去,執神軟在屋子裡,抽著嘴角,撫著額心低喘:「真是一物降一物,梔子你加油,我會幫你的戀愛應援的!」
※
「……所以你們都不是人嗎?」
那隻可謂是世上最毒、比八千八百惡鬼眾還要可怕的饜蛇,藍鱗族的蛇先生聽到秦先生這句話,瞬間把嘴裡的伏特加全噴了出來。
隔壁那個號稱面攤一萬年,屍體復活而成,一半靈魂在地府中掌管地獄的閻羅王、創世之初最狂霸的旱神魃,執神的男人也面部抽筋,撫著額低吟了。
「……這位朋友,你馬子也不是人類啊。」蛇先生低低笑了幾聲,手上轉著裝滿伏特加的杯子。
「我知道。」秦先生喝著威士忌,垂下了眼。 我一直都知道。
「不、不好意思……」哭音傳來,三個男人同時抬頭。
PUB的吧檯噴著眼淚一秒跪在地上大喊不要殺我。
哭了幾分鐘後才鬧著說三位客人進來後其他客人就全嚇跑了,連他都抖的好想跑走,只是礙於店的關係不能離開。
蛇先生笑了幾聲,給了一疊錢,讓人感動不已的哭著留下鑰匙跑走了。整間店,只剩下他們三個樣貌與個性迥異的男人。
「……所以你們的馬子也都不是人?」秦先生臉色又沉幾分。
蛇先生再度噴了一桌伏特加,執神他男人乾脆的捏爆了玻璃杯。
「……朋友,他們還都不是女人。」
秦先生瞬間用一種看到鬼的表情看著兩人,一副不可取的模樣。「你馬子看起來還有點人妖味,那老闆看起來就根本是個女人啊!只是胸小了一點。」
遠處,咖啡店內,老闆跟梔子同時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是平的。」執神他男人嘆了口氣,默默下了註解。
當然是平的,執神從頭到尾徹頭徹底的就是個男人啊。
「所以,你們到底是什麼?」
蛇先生淡淡笑了下,身上冒出了幾條小蛇和幾隻梔子的孩子們,絕大部分的都放在家裡或梔子身上沒帶出門,他指尖纏著黑氣與吐著蛇信的小蛇,任毛孩子們在身上爬動,他吐了吐分岔的舌尖,對著秦先生咧嘴。
「我是身繫魘力的藍翎蛇,梔子是餓鬼道的八千八百萬惡鬼眾的絡族分支。」
秦先生瞇起眼睛,看著想爬上來的小黑蛇,眉間一蹙,小黑蛇竟像是怕了的往蛇先生身上爬。
男人淡淡看著,緩緩開口:「荒神,旱,屍體。」
「老闆是執神,是龍女的子女,勉強跟你馬子一樣算是貓妖吧。」
「那我又是什麼?」秦先生搖晃著杯子,垂下了眉眼,卻不減那眉宇間的霸氣。
蛇先生與男人同時啜了口酒後開口:「始皇帝。」「贏政。」
秦先生皺眉了,看著兩人:「那不是兩千多年前的人,而且死透了。」
「靈魂可以轉世,你家小馬子兩千多年為了冥國的瑕王子耍笨丟了可以修妖仙的靈珠,無法穩定形體才變成貓的樣子被你撿到。」蛇先生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著他從梔子那兒聽來的故事。
「後來在你身邊汲取你的霸氣,到你被害死、封屍入棺那日,殺了徐福、破了棺廓,把你帶出那座皇陵,執傲的等著你靈魂轉世,執著了將近三千年,就為了與你再見一面。」
男人喝著執神釀的酒,嘴角有些勾起:「執著。」
秦先生有些愣住了,他知道踏雪一直不在乎等他,不管是等三分鐘,還是等一整日,她總是用著甜膩的表情跟聲音看著他,從不在乎他遲到。
原來,是因為,那妞兒竟已為了他,守了近三千年。
「……我還是人吧。」
「實際上來說,只是個命格霸氣到可以毀天滅地的人類而已。」但是這樣的命格,也是所有非人類最奢望、也最恐懼的。
「聽起來不是很好。」
「犯天犯地犯太歲、沖爹沖娘沖六煞,你一生注定孤獨,是踏雪那隻蠢貓兒太過呆萌,才毫無遲疑的為你替命、守屍、破棺,最後苦等到這年。」
如果不是這樣,踏雪早已飛升妖仙,在天庭找個小藥園過著她單純又平凡的神仙日子,何苦遺留人間只為一份百年即逝的小情小愛。
「我還是會死吧。」
「嗯,百年之後,那隻蠢萌大概又會癡等著你吧。」
秦先生垂下了眼,一口飲盡威士忌,狂霸一笑:「行啊,等吧。」
等到我自地獄再度歸來,回到妳這小妞身邊為止。
「真是個惡劣的男人。」蛇先生低低笑了。
「你沒資格說我。」「你更甚。」另外兩人同時吐槽,看著蛇先生一臉Q比無辜臉的喊著哪有。兩人同時在內心吐槽,你不知道把梔子那傢伙弄得多慘……
「幸好。」幸好執兒愛的人是我。
執神他男人緩緩開口,另外兩個男人同時露出了十分鄙視的神情看著這個面攤的男人。
「你確定嗎?旱先生,看著自己心愛的東西跳腳的模樣什麼的,你好樣比我們都還得樂意欣賞。」
「還很喜歡看老闆拿掃帚力拔山河氣蓋世的掃客人,你還是個男人嗎?」
旱先生緩緩抬頭,對著兩個男人瞇起眼睛,頓時之間PUB好像有一股震動盪起。
門在這時候開了,執神一臉無奈的走進來:「別拆了人家店好不好?」
梔子頂著一大群毛孩子跟蛇孩子跟在執神身後,無奈的看著蛇先生支著臉頰笑望著自己的模樣:「你們都一樣惡劣……」
踏雪紅著眼睛飛奔進秦先生懷裡,大哭著:「誰都不許欺負踏雪的主子--」
拜託,是妳主子霸氣逼人到快把我們給逼死了好不好。
要不是還有點道行,不然他光皺個眉我們都想一頭捶在吧檯上裝死了,哪還能跟他聊天啊。
秦先生抱住踏雪,低頭吻著人的小臉還有淚水,伸手揉著她的耳後,看著蹦出來的耳朵與尾巴,緩緩的笑了。
「踏雪。」
她抬頭,對上秦先生那雙眼。
從來都沒有變過的,那雙霸氣、傲然著俯視天下,冷凝全國的眼眸,卻是那麼溫柔的、帶著疼寵與無奈的,看著身為貓、身為女人的自己。
「踏雪最喜歡主子了--誰都不許欺負主子!」踏雪一陣難受,碰的一聲就變成了貓樣,撲上秦先生的懷中,賴在他懷裡哭鳴著。
猶如當年,踏雪餓著肚子,從響迴廊蹦蹦跳跳,繫著鈴鐺與綢緞,越過一整排侍衛和大臣,直撲那在龍椅上,正在聽聞奏令、神情寒冷的主子。
沒有憤怒的低吼與殘暴的指令,那男人只是憐愛的抱住了飛奔上來的小貓,低聲吩咐身旁的護衛下去替踏雪張羅些吃食,然後在大殿之上、百臣之前,親自餵食。
踏雪始終沒有忘記,那年的她,也只是個等不及主子回房的小傻貓。
「……說真的,執執,這種會冒愛心的畫面,真的比較適合你們貓妖來做。」
「我也覺得,但是我覺得我不適合。」執神挑眉,看著梔子沉痛的點頭了。
不為什麼,踏雪就算修練再久,原型也還是隻普通的貓.也許頂多多幾條尾巴而已,還是一樣萌到爆炸的可愛。
但是執神就是隻老妖怪,除了體型大概快要跟隻獅子一樣大,渾身寒氣逼人,尾巴多到可以當撢子以外,還很重加一點都不萌,撲在男人身上只覺得很像一隻面目猙獰、渾身雪白又附帶冷氣功能的大猞猁正揮舞著撢子般的尾巴要吃人一樣。
梔子就更別說了,一隻蜘蛛撲上一條蛇的畫面能稱的上萌嗎?
執神跟梔子同時嘆氣了。
「自我安慰一下,其實也還是挺有畫面的。」執神抽著嘴角,撫著額安慰著自己。
梔子幾乎要眼神死的看著執神,默默開口:「蜘蛛再怎麼萌,也還是蜘蛛,哪來的畫面?又不是在演霍爾移動城堡裡的卡西法。」
「你要演卡西法還得去染色。」
「我還點先抹點生髮劑,然後澆點油,最後轟的一聲點把火。」
「卡西法,你家霍爾今天頭髮是什麼顏色啊?」
蛇先生跟旱先生無奈的看著自家兩個愛人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說瘋話,決定起身抱著回家睡覺,省得這兩個小東西再度被踏雪刺激到砍貓。
人都走了後,秦先生才脫下外套包住睡著的踏雪小貓,拿起鑰匙走出去關門。
踏雪在夢中,則夢見了好久好久好久以前……
贏政深夜辦完公事,單手抱著嬌小的她,另手打著燈籠,走在昏暗的廊道上,從書房走回寢室的那個畫面。
深宮好黑暗,踏雪不喜歡一個人走,但是贏政總會抱著她回房。
就賴在那個男人的懷裡,汲取著那專屬於他的味道。
直到,病重的再也無法起身的那日到來前。
踏雪都還一直,還一直很喜歡窩在他的懷裡,不願離去。
「主子……不要再離開踏雪了……」小貓咪睡迷糊的咕噥著,秦先生上了車,吩咐司機開車。
他撫著踏雪的毛皮,低頭親吻著。
「就算走了,妳也會等我的。」
踏雪呼嚕嚕的笑了。
一輩子。
※
臨南城最近迎來冬雪,雖然不常落白,但是天氣寒冷,大街上便冷清許多,也少了往來人群,只有幾盞燈籠打著孱弱火光,在隱隱閃動。
孤芳自賞的燈籠則是一直掛在那兒,未曾熄火。
那日下午天有些陰,飄了一陣雨。
孤芳自賞的老闆娘打著通白的雨傘出來,把遮雨棚給拉了下來,到了逢魔時刻,雨差不多下完了,天空疊合成了一種妖豔的紫色。
她才剛提起板凳,在門外斜打著紙傘,曬著雨水,手上打著毛線圈兒想逗逗兒子玩。
今兒個天涼,家中清閒下來。
才剛打沒幾個團兒,梔子就撐著他那把傘,神情顯得有些焦急的出現在她身後了。
她回首,笑了下:「這時間怎麼有空來?喝茶嗎?」
梔子那染上嫣紅的眉眼皺起,雨方歇,他影中的蜘蛛紛紛從腳邊爬出,從腳底往上攀了他一身、到傘頂,形成扮黑半紅的影像。
「遍邏出事了,妳同我走一趟吧。」
她才想走入雜貨鋪,聞言愣住了。
連忙挑起傘柄,取下那把燃著橙黃燈光、沉重不已的檀木燈籠,跟著梔子往三界的交界處走。
「怎麼會出事?這些天沒有聽到什麼消息啊,他很安分……」末了,她一頓,苦笑了。
「太安分了。」
來到交界處,養花人的地盤,還是一樣,開著遍地花朵,溫室的燈沒亮上,那人呢?
他們在地界上找尋,越過一朵又一朵盛開著燦爛的花兒,最後在地界的一處小池中,找到那個趴在那兒,形容憔悴、骨瘦嶙峋的養花人。
她跟梔子都炸毛了。
連忙過去一看,發現養花人的下身骨節爬出,纏繞在水池邊,延伸而下,尾尖探入池水中,汲取著裏頭的水分。
「你別告訴我你就這副德性在這兒待上了好幾天。」
聽見老闆的聲音,養花人抬起臉,那消瘦病弱的容顏,迷茫狹長的眼眸,卻顯得更加妖美絕艷。
「我、只是想她了……」
她跟梔子互看一眼,嘆了口氣。
又、來、了。
「這次又是攤上哪邊的可人兒?魔族的?神界的?你沒一次好過的你。」梔子邊罵邊把人從池子裡拖出來,尾尖長,拖了好一段才把人拖回土裡。
她沒好氣地把人的尾巴撩起,插到土裡,看著有些枯黃的大地開始飄出輕煙,土囊底下的生物慢慢沿著養花人的骨節爬出,在他無肉的身下,緩慢攀爬。
「是北環的人……」
「那就去北環見她吧?不過是北環而已,依你道行上去一趟,雖無法汲土,但也不至於把自己搞得如此害相思。」她邊說邊進了溫室提了茶壺跟炭爐出來,還夾了兩張板凳,一左一右的跟梔子兩個人把爐夾在中間,毫不顧那養花人死活的泡起茶來了。
「她身邊有修道者,我近不了身……」
「呦,你好歹也是從上古遺留下來的吉祥物之一,竟然有修道者能把你擋住,看來這修道人士挺有能耐的?」梔子那染著藍色的指尖輕點著他有些偏藍的唇色,歪頭想了下。
養花人悶悶哼哼了幾聲,抓耙著土囊,發出了很噁心的喘氣,土囊被他抓的撩亂,裏頭的蚯蚓有些閃避不及,被那爪尖分開化為灰塵,他抬起首,雙眼染上血紅,幾乎瘋狂的咬著髮絲,大喊著:「我只是想見她!想見她!」
她煮著茶水,轉頭一望,燈籠裡的火光閃閃爍爍。
垂下了眼,她開口:「梔子,咱倆上北環逛逛街吧。」
梔子回首,對她笑了。
「行啊,想添些衣服,不過得待我通風報信,省得又有個蛇經病行風雨的來北環尋我,那兒已夠潮濕,無須他來湊腳。」
梔子眉眼一垂,他交並的雙腳底下,青筋之中,爬出了一條通體紫藍的小蛇對他晃動著身子,他指尖一伸,那小蛇攀爬上去,還對著養花人跟老闆張嘴威嚇了幾聲,才聽從梔子的交代,疾行而去。
梔子笑著扶了扶他頭上一堆的毛孩子們,肩上靠著傘,傘上都是蛛網與銀絲,他接過老闆遞來的茶,手背上的蜘蛛還不客氣的伸了節足戳了老闆的手臂兩下。
「小孩子就是不懂事呢。」
她抽著嘴角,把手抽回來倒著茶:「你的孩子要能懂事,我家那幾隻都能成仙了。」雖然路根本走歪了。她在心底含淚默默想著。
「……喝完茶就走吧。」她垂下眼,把杯中的茶水慢慢飲盡。
「呦,妳不用回去收拾東西,打個招呼嗎?」梔子促狹一笑,他指尖微動,牽弄著蛛網。
「不了,這事暫且瞞著。」她擱下茶杯,起身把從溫室拿來的毯子蓋到喊累了、半睡的養花人身上,打起傘,提起燈籠,她與梔子並肩離開交界處。
到了北環,她就皺眉了。
濕氣、水氣,泥濘的沉重壓力,但是卻有一種格外自由的味道,以及混雜著各類人士的氣氛。
梔子也皺眉了,太多人的視線聚焦在他們身上。
他們沒收傘,只是收了毛孩子們,她倒是把燈籠借放在一位認識的朋友那邊,僅打著傘,與梔子在北環的車水馬龍中,找尋著養花人曾經留下的蹤跡。
養花人、惜花苦;憐花嬌、養花疼。
只要愛上人,養花人就會竭盡所能的愛著那個人,不論那人是神是鬼、有殘與缺,只要愛上了,就會竭力,致那人死亡,他會取其黃土,栽養在他的地界,養花一朵專屬於那人的花,永不凋謝,開得燦爛,只為他芬芳的花。
偶爾也會遇到不給黃土的,或是像現在這樣不讓他見到半面,而導致他瘋狂的。
被他愛上的人,身上都會沾染上特殊的氣味,是屬於養花人的那種,大地的氣味,所以他們只要稍稍打聽,就能查到是這次哪個倒楣鬼。
查到了人在醫院,他們一到那間雪白監獄,她就皺眉了。
一直以來就不是很愛這種生死交界的場所……
當他們收了傘,找到病房,手才剛搭上門把,梔子就先有反應,擋住了一道襲來的金光。
長廊上很靜,她連忙奔去扶去倒下的梔子,梔子被打的溢出了紫血,額上八目豎起,炸了髮鬢。
「絡國子民,別來妄想我的姪兒……嗯--妳?」
她抬首,有些無奈了。
是修仙的死板人啊。一身正氣,仙風道骨,面目嚴整,一頭長髮束辮,就算只穿著襯衫與長褲也不減半滴風采。
只是那一身銳利正氣,真是如刀鋒般的割人啊。
「我只是染了妖氣與魔氣,有必要嗎?」她抬手替梔子擦去血跡,梔子撫著胸口,周身爬出一堆蜘蛛與從影子深處裡正響著嘶嘶聲療著毒牙的小蛇們。
「臨南城總是一堆雜物。」那人眉眼中染上不屑與憤怒,梔子按耐著孩子們與那群小蛇,一時之間還真有種想乾脆殺了吃掉的衝動。
「道長,我們為養花人而來。」
「你們走吧,我不會讓那妖物碰我姪兒一根寒毛,他連根髮絲都沾染不走。」
「他只是愛上了。」
「我姪兒沒有義務,她正病著,就算沒病我都不會讓妖物惹她,更何況現下如此!你們走吧,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
「只是見上一面而已,這世間萬物都知道大地歸養花人所管,給他一絲髮根讓他抹一圮黃土栽那一朵芬芳是會要掉你這修道人的命麼?」梔子拗了,起身就指著人嘲諷。
「那孩子的每一絲毛髮都是她的,誰也帶不走。」
她半坐在醫院有些冰涼的地廊上,撐著臉玩著爬上來、比較不怕生的毛孩子們,雙眼微抬,看著那人模樣,忽然有種無奈,怎麼好似修仙修道的人都是這般不通情理。
修過了就一切無所謂,甚至開始鬧事的也有。
這種正在修的,就真的是以規矩為家呢。
「那我也只好不客氣了。」梔子周身出現一條又一條的銀絲,他八目由藍轉紅,節足也從背後竄了出來,周遭開始傳出細細聲響。
「你們非得在醫院鬧事嗎?」她無奈了,撐著臉,有些蜘蛛甚至開始往她身上爬。
兩人一陣對峙,那人歛起眉目,以指做劍:「有我在,我姪兒沒理由讓妖物沾染上。」
「只是愛上嘛,道長,你沒有愛過嗎?」雖然這台詞有點老套了,但她還真想問問看這些不講求小情小愛的修道人士,會有什麼樣的答案。
那人沉默了。一貫的回答啊。
我還以為你會回我說些什麼妖物不要亂誘惑我然後紅著臉羞奔之類的呢。
「妳電視看太多了喔。」梔子用節足順了順髮絲,轉過頭來吐槽了。
「……嘛。」她傻笑,然後抓著頭乾笑了。
「只是喜歡上、戀慕上一個人而已啊,那個,又不是沾染,難道我喜歡上你、你要怪我眼光太好,而不是怪你長得太帥嗎?」雖然可能人長得太帥也是種錯誤啦……
「休要妄言,那是妖物,被他愛上之人都會邁入死亡,而且永生不得離開三界交處,我怎能讓我姪兒陷入這種無盡的地獄?」
「不要再相信不實的傳說了。」她與梔子同時嘆氣,深深的無奈了。
「被養花人愛上的人都會陷入死亡,廢話,因為他愛上的幾乎都是人類啊,妖物或魔物什麼的,沒死成的、離去的,他也會跟他們要一抹髮絲來栽花。」她撫著額心,頭痛了。
「人類,當然會死亡啊,又不是被他愛上的下一秒就會死掉,死亡都是百年之後的事情了,就算對方老到沒了牙齒、兒孫滿堂,遍邏他啊、那個傻子啊,眼底映照著的還是與那人相遇的模樣,那被他愛上時、他最戀慕的樣子。」
「至於栽花,那些全都是黃土,或是一小片屍骨,養出的只是個回憶而已,都不存在的。」梔子雙手抱胸,蜘蛛在他腳邊吐著銀絲跟著抗議。
對方好像有些動搖了。
「就算是如此,那也是妖物……」
「你也不過是人類而已。」低沉有些嘶啞、讓梔子一聽到就渾身寒毛豎立的聲音響起,那人還來不及回頭,肩上就搭了一隻手,透著藍色蛇鱗的手。
妖毒之最、絕世藍翎;蛇中之艷,藍翎蛇王。
梔子現在的男人,雖然梔子打死不想承認這件事情。
那人有些冒出了冷汗。
藍翎蛇的毒這天下間可還沒有人可以解,沾上了就是直接去見閻王了,現在這條蛇的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
「這根本是威脅。」他咬牙了。
蛇先生轉頭,看似溫文的面貌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不然你以為我吃素的嗎?」
她跟梔子都無話可說了。
最後在蛇先生的拍肩搭背、微笑與爪子、呃……毒牙的陪伴下,她跟梔子見到了那位生病的少女,病的不輕,不過還算可以,梔子取了她一抹髮絲,回到交界處。
養花人幾乎是在他們一踏上交界處時就醒了過來,爬動著身子,甩動著尾尖在土壤上疾行,誠心惶恐的、又帶著極盡感激的表情,接過了那縷髮絲。
後來梔子回家被蛇先生關禁閉這事我們就不講了。
孤芳自賞的老闆娘回家被打屁屁這事情我們也不提了。
過幾天後,某人屁股沒那麼痛了,又再到了交界處,養花人正笑嘻嘻的撫著一本書,而他趴伏著的身邊,正開著一朵粉紅色的牡丹。猶如那病弱的少女,透著淡淡的光輝。
又過了幾天,臨南城開始沒那麼冷了。
雜貨舖剛開店,她一轉頭就看到梔子打著傘,與蛇先生相偕而來,她實在很想吐槽這兩人一臉夫妻相但是裝著純良樣是哪招啊。
後面,還跟了那天醫院裡的那個修道人。
她泡了茶,淡淡的喝著。聽說那女孩病好了。
北環的天氣也難得,沒有那麼時好時壞了。他只是忽然很想到從未來過的臨南城走走。
然後就遇到這對假純良出來散步的夫妻檔。然後……
嗯,就在這兒喝茶了。
她聳聳肩,起身去後室取了花瓶,走來放在桌上。
是超級不合乎季節的滿天星,開了滿瓶,小小的、淡淡的、有些雜草味兒的滿天星。
「花語是什麼?」梔子摘了一小束,壞習慣就往嘴巴裡塞。
「甘做配角的愛、至死不渝的愛情、純潔的心靈……」她扳著手指算,然後歪頭,喝了口茶,淡淡笑了。
「可我最喜歡的,是滿天星代表的真心喜歡。」
「阿阿,就是傲嬌的命。」梔子又拔了一根塞進嘴裡嚼,孤芳自賞的某老闆娘瞬間腦神經抽了,從桌子底下拿出一瓶辣椒水就往梔子身上噴。
「妳--」
「再吐槽我就丟雄黃了!」
蛇先生笑咪咪地喝著茶,手上勾著幾隻孩子正驚恐的看著媽咪炸毛的跟著雜貨舖阿姨打起架來。
「不就只因為是人類麼?」他笑著開口,他指尖一勾,桌底下傳出鱗片摩擦的聲音,像是一條蜿蜒的大蛇正在蹭動著他的身軀。
修道者緩緩抬眼,啜了一口茶,輕哼一聲。
倒也勾起了嘴角。
也是,就只是因為是人類。
梔子那日行程依然,抱著花回到居所,只是一打開門,看見掉滿地的蜘蛛網,與那正躺在他漂亮大床上的男人時,就發出了一聲慘叫,他身上與影子裡的孩子們也跟著慘叫,哭著奔逃而出,嘩啦啦的傾巢往執神店裡去叫救兵。
當執神發著毛,頂著一大堆毛孩子與多腳孩子以及有毒孩子回來踹門時,就見一雙銳利的蛇眸直盯著他不放。
「蛇?何方妖物!想對梔子做什麼?」
「吃掉他。」
執神瞇起眼睛,正欲攻勢--
他的男人卻忽然出現,隔開那些爬在執神身上瑟瑟發抖的毛孩子們,按著他的肩膀,低聲說著:「別管。」
那是別人家的閒事,管不得。然後十分淡定的抱著一大團開始慌張吐絲纏住自己的毛孩子轉身走了,執神雖然疑惑,但也只好抓抓臉跟著走,關上門時,他看見了梔子炸出的八隻腳與紅色眼睛,還有那正壓在他身上男人的蛇尾,與手臂和寬廣背上那因興奮及快感逐漸豎立的蛇鱗。
娘的,天敵什麼,果然很可怕。
題:以指梳髮。
咖啡店強迫停休了一個禮拜,沒辦法,店裡爬滿了蜘蛛,連老闆頭上也都頂著好幾隻,虧他男人還能很淡定的喝咖啡,連踏雪看到都炸著毛哭著跑走了。
老闆心想也到了該去找梔子的時候,便跟男人又頂著一大堆毛孩子到梔子家,一推開門,就看梔子半身裸露,身上是吻痕和咬痕的枕在那個蛇男身上,那個蛇男只是對他們勾唇一笑,以指梳順著梔子的髮絲,很輕柔的動作,但他們跟一群毛孩子都瞬間顫抖了,馬上關門再見不用送。
題:麻木。
糟糕,麻木了。
八隻節足都無法動彈了。
梔子躺在床上,連睜開眼皮都有些困難,藍翎蛇的毒性太過強烈,也太過厲害,連他這隻餓鬼道的蜘蛛都無法抵抗,只能被麻個半死,枕在他冰冷的蛇尾上,任他輕撫著自己。
「梔子,痛嗎?」那人聲音低低傳來,在幽暗空間中,如同鬼魅。
「孩子們……」
「喊牠們嗎?」男人輕笑幾聲,黑暗之中傳出了爬行的聲音,梔子側眼一望,更加麻木的肢體竟傳來陣陣噁心。
那是一大群張揚著藍色鱗片的蛇
題:配偶。
待梔子的毒麻退去後,他馬上撐起節足,意圖趁那條蛇男不在的時候趕快逃難到執神那兒,誰知道門一打開,那男人就站在門口笑著看他,他一下毛又炸了起來,對人吼著:「你要吃了我就吃了我!不要磨磨蹭蹭的!」
「我沒打算吃了你,對我而言,你不是食物。」
梔子瞇起雙眸,額上的其餘六對紅眼閃紅光,銳利的看著他:「那我是什麼?」
「也許,是配偶吧,不過,只是也許而已。」
題:指尖。
執神的咖啡店最近很熱鬧,客人每次進來都有點發毛,不外乎是執神身上那堆已經曬太陽成自然的毛孩子們,還有執神男人身上那一大堆吐絲成習慣的毒孩子們,也因為這樣,導致營業額下降什麼的,執神收店後就坐在吧檯前咬著指尖,苦惱的看著帳本。
男人收拾好了東西,走來,握著執神的手,抬起,在一群躁動喊餓的毛孩子面前,低頭親吻著那浮現咬痕的指尖,還有纖瘦漂亮的指節,一下又一下的,惹的執神臉都紅了,毛孩子們也都熟了。
題:項圈。
經過幾天沒日沒夜的大戰,梔子醒來時,發現頸上多了條項圈,他扯著那條項圈,吃力的掙動著。
「別想了,那是寒冰鍊,你扯不動的。」那男人緩緩爬來,把梔子花咬在嘴裡,餵進了梔子的嘴裡。
「餓了吧?」
「滾開--」梔子發出了低吼,八目憤怒的張紅著眼,節足躁動著,在對方身上抓下許多痕跡,男人只是低笑,然後親吻著那張臉:「讓你跑了一次,這次,非得圈住你,讓你跑也跑不掉。」
題:饜
梔子終於爬到了咖啡店,歷經千辛萬苦跟一堆麻毒和蛇的糾纏,一到咖啡店,那群毛孩子們就如潮水般的哭著爬著衝了過去,執神頭皮發麻的看著梔子坐在咖啡店門口跟一大群蜘蛛抱著痛哭的畫面沉默了。
我說,這是想嚇死我多少客人啊?不就還好現在已經十點多要關……我的媽啊--執神無聲慘叫,一秒抽出掃帚將梔子跟那群毛孩子排山倒海似的掃出店門口後碰的再見不留情面的關上店門,梔子還在恍神,一回頭就看見比什麼都還可怕的畫面。
其實也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只是那條藍翎蛇拖著尾巴,帶著一群他的孩子們緩緩爬來,不同於梔子身上的惡鬼,他身上纏繞著的是饜。
是一種經年累月累積下來,人類的愛恨情仇貪嗔癡所集合而成的意念體,有時候會比餓鬼或其他鬼神還要可怕。
只見那男人朝梔子伸出手,對他微笑:「寶貝,我來接你跟寶寶們回家了。」
梔子噴著眼淚,死命搖頭,抱著孩子們往後爬,只見那男人伸手一抓就把人拉到懷裡。
身後的饜跟小蛇們也一人帶一隻的把那群毛孩子跟餓鬼們紛紛抓回家去,執神軟在屋子裡,抽著嘴角,撫著額心低喘:「真是一物降一物,梔子你加油,我會幫你的戀愛應援的!」
※
「……所以你們都不是人嗎?」
那隻可謂是世上最毒、比八千八百惡鬼眾還要可怕的饜蛇,藍鱗族的蛇先生聽到秦先生這句話,瞬間把嘴裡的伏特加全噴了出來。
隔壁那個號稱面攤一萬年,屍體復活而成,一半靈魂在地府中掌管地獄的閻羅王、創世之初最狂霸的旱神魃,執神的男人也面部抽筋,撫著額低吟了。
「……這位朋友,你馬子也不是人類啊。」蛇先生低低笑了幾聲,手上轉著裝滿伏特加的杯子。
「我知道。」秦先生喝著威士忌,垂下了眼。 我一直都知道。
「不、不好意思……」哭音傳來,三個男人同時抬頭。
PUB的吧檯噴著眼淚一秒跪在地上大喊不要殺我。
哭了幾分鐘後才鬧著說三位客人進來後其他客人就全嚇跑了,連他都抖的好想跑走,只是礙於店的關係不能離開。
蛇先生笑了幾聲,給了一疊錢,讓人感動不已的哭著留下鑰匙跑走了。整間店,只剩下他們三個樣貌與個性迥異的男人。
「……所以你們的馬子也都不是人?」秦先生臉色又沉幾分。
蛇先生再度噴了一桌伏特加,執神他男人乾脆的捏爆了玻璃杯。
「……朋友,他們還都不是女人。」
秦先生瞬間用一種看到鬼的表情看著兩人,一副不可取的模樣。「你馬子看起來還有點人妖味,那老闆看起來就根本是個女人啊!只是胸小了一點。」
遠處,咖啡店內,老闆跟梔子同時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是平的。」執神他男人嘆了口氣,默默下了註解。
當然是平的,執神從頭到尾徹頭徹底的就是個男人啊。
「所以,你們到底是什麼?」
蛇先生淡淡笑了下,身上冒出了幾條小蛇和幾隻梔子的孩子們,絕大部分的都放在家裡或梔子身上沒帶出門,他指尖纏著黑氣與吐著蛇信的小蛇,任毛孩子們在身上爬動,他吐了吐分岔的舌尖,對著秦先生咧嘴。
「我是身繫魘力的藍翎蛇,梔子是餓鬼道的八千八百萬惡鬼眾的絡族分支。」
秦先生瞇起眼睛,看著想爬上來的小黑蛇,眉間一蹙,小黑蛇竟像是怕了的往蛇先生身上爬。
男人淡淡看著,緩緩開口:「荒神,旱,屍體。」
「老闆是執神,是龍女的子女,勉強跟你馬子一樣算是貓妖吧。」
「那我又是什麼?」秦先生搖晃著杯子,垂下了眉眼,卻不減那眉宇間的霸氣。
蛇先生與男人同時啜了口酒後開口:「始皇帝。」「贏政。」
秦先生皺眉了,看著兩人:「那不是兩千多年前的人,而且死透了。」
「靈魂可以轉世,你家小馬子兩千多年為了冥國的瑕王子耍笨丟了可以修妖仙的靈珠,無法穩定形體才變成貓的樣子被你撿到。」蛇先生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著他從梔子那兒聽來的故事。
「後來在你身邊汲取你的霸氣,到你被害死、封屍入棺那日,殺了徐福、破了棺廓,把你帶出那座皇陵,執傲的等著你靈魂轉世,執著了將近三千年,就為了與你再見一面。」
男人喝著執神釀的酒,嘴角有些勾起:「執著。」
秦先生有些愣住了,他知道踏雪一直不在乎等他,不管是等三分鐘,還是等一整日,她總是用著甜膩的表情跟聲音看著他,從不在乎他遲到。
原來,是因為,那妞兒竟已為了他,守了近三千年。
「……我還是人吧。」
「實際上來說,只是個命格霸氣到可以毀天滅地的人類而已。」但是這樣的命格,也是所有非人類最奢望、也最恐懼的。
「聽起來不是很好。」
「犯天犯地犯太歲、沖爹沖娘沖六煞,你一生注定孤獨,是踏雪那隻蠢貓兒太過呆萌,才毫無遲疑的為你替命、守屍、破棺,最後苦等到這年。」
如果不是這樣,踏雪早已飛升妖仙,在天庭找個小藥園過著她單純又平凡的神仙日子,何苦遺留人間只為一份百年即逝的小情小愛。
「我還是會死吧。」
「嗯,百年之後,那隻蠢萌大概又會癡等著你吧。」
秦先生垂下了眼,一口飲盡威士忌,狂霸一笑:「行啊,等吧。」
等到我自地獄再度歸來,回到妳這小妞身邊為止。
「真是個惡劣的男人。」蛇先生低低笑了。
「你沒資格說我。」「你更甚。」另外兩人同時吐槽,看著蛇先生一臉Q比無辜臉的喊著哪有。兩人同時在內心吐槽,你不知道把梔子那傢伙弄得多慘……
「幸好。」幸好執兒愛的人是我。
執神他男人緩緩開口,另外兩個男人同時露出了十分鄙視的神情看著這個面攤的男人。
「你確定嗎?旱先生,看著自己心愛的東西跳腳的模樣什麼的,你好樣比我們都還得樂意欣賞。」
「還很喜歡看老闆拿掃帚力拔山河氣蓋世的掃客人,你還是個男人嗎?」
旱先生緩緩抬頭,對著兩個男人瞇起眼睛,頓時之間PUB好像有一股震動盪起。
門在這時候開了,執神一臉無奈的走進來:「別拆了人家店好不好?」
梔子頂著一大群毛孩子跟蛇孩子跟在執神身後,無奈的看著蛇先生支著臉頰笑望著自己的模樣:「你們都一樣惡劣……」
踏雪紅著眼睛飛奔進秦先生懷裡,大哭著:「誰都不許欺負踏雪的主子--」
拜託,是妳主子霸氣逼人到快把我們給逼死了好不好。
要不是還有點道行,不然他光皺個眉我們都想一頭捶在吧檯上裝死了,哪還能跟他聊天啊。
秦先生抱住踏雪,低頭吻著人的小臉還有淚水,伸手揉著她的耳後,看著蹦出來的耳朵與尾巴,緩緩的笑了。
「踏雪。」
她抬頭,對上秦先生那雙眼。
從來都沒有變過的,那雙霸氣、傲然著俯視天下,冷凝全國的眼眸,卻是那麼溫柔的、帶著疼寵與無奈的,看著身為貓、身為女人的自己。
「踏雪最喜歡主子了--誰都不許欺負主子!」踏雪一陣難受,碰的一聲就變成了貓樣,撲上秦先生的懷中,賴在他懷裡哭鳴著。
猶如當年,踏雪餓著肚子,從響迴廊蹦蹦跳跳,繫著鈴鐺與綢緞,越過一整排侍衛和大臣,直撲那在龍椅上,正在聽聞奏令、神情寒冷的主子。
沒有憤怒的低吼與殘暴的指令,那男人只是憐愛的抱住了飛奔上來的小貓,低聲吩咐身旁的護衛下去替踏雪張羅些吃食,然後在大殿之上、百臣之前,親自餵食。
踏雪始終沒有忘記,那年的她,也只是個等不及主子回房的小傻貓。
「……說真的,執執,這種會冒愛心的畫面,真的比較適合你們貓妖來做。」
「我也覺得,但是我覺得我不適合。」執神挑眉,看著梔子沉痛的點頭了。
不為什麼,踏雪就算修練再久,原型也還是隻普通的貓.也許頂多多幾條尾巴而已,還是一樣萌到爆炸的可愛。
但是執神就是隻老妖怪,除了體型大概快要跟隻獅子一樣大,渾身寒氣逼人,尾巴多到可以當撢子以外,還很重加一點都不萌,撲在男人身上只覺得很像一隻面目猙獰、渾身雪白又附帶冷氣功能的大猞猁正揮舞著撢子般的尾巴要吃人一樣。
梔子就更別說了,一隻蜘蛛撲上一條蛇的畫面能稱的上萌嗎?
執神跟梔子同時嘆氣了。
「自我安慰一下,其實也還是挺有畫面的。」執神抽著嘴角,撫著額安慰著自己。
梔子幾乎要眼神死的看著執神,默默開口:「蜘蛛再怎麼萌,也還是蜘蛛,哪來的畫面?又不是在演霍爾移動城堡裡的卡西法。」
「你要演卡西法還得去染色。」
「我還點先抹點生髮劑,然後澆點油,最後轟的一聲點把火。」
「卡西法,你家霍爾今天頭髮是什麼顏色啊?」
蛇先生跟旱先生無奈的看著自家兩個愛人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說瘋話,決定起身抱著回家睡覺,省得這兩個小東西再度被踏雪刺激到砍貓。
人都走了後,秦先生才脫下外套包住睡著的踏雪小貓,拿起鑰匙走出去關門。
踏雪在夢中,則夢見了好久好久好久以前……
贏政深夜辦完公事,單手抱著嬌小的她,另手打著燈籠,走在昏暗的廊道上,從書房走回寢室的那個畫面。
深宮好黑暗,踏雪不喜歡一個人走,但是贏政總會抱著她回房。
就賴在那個男人的懷裡,汲取著那專屬於他的味道。
直到,病重的再也無法起身的那日到來前。
踏雪都還一直,還一直很喜歡窩在他的懷裡,不願離去。
「主子……不要再離開踏雪了……」小貓咪睡迷糊的咕噥著,秦先生上了車,吩咐司機開車。
他撫著踏雪的毛皮,低頭親吻著。
「就算走了,妳也會等我的。」
踏雪呼嚕嚕的笑了。
一輩子。
※
臨南城最近迎來冬雪,雖然不常落白,但是天氣寒冷,大街上便冷清許多,也少了往來人群,只有幾盞燈籠打著孱弱火光,在隱隱閃動。
孤芳自賞的燈籠則是一直掛在那兒,未曾熄火。
那日下午天有些陰,飄了一陣雨。
孤芳自賞的老闆娘打著通白的雨傘出來,把遮雨棚給拉了下來,到了逢魔時刻,雨差不多下完了,天空疊合成了一種妖豔的紫色。
她才剛提起板凳,在門外斜打著紙傘,曬著雨水,手上打著毛線圈兒想逗逗兒子玩。
今兒個天涼,家中清閒下來。
才剛打沒幾個團兒,梔子就撐著他那把傘,神情顯得有些焦急的出現在她身後了。
她回首,笑了下:「這時間怎麼有空來?喝茶嗎?」
梔子那染上嫣紅的眉眼皺起,雨方歇,他影中的蜘蛛紛紛從腳邊爬出,從腳底往上攀了他一身、到傘頂,形成扮黑半紅的影像。
「遍邏出事了,妳同我走一趟吧。」
她才想走入雜貨鋪,聞言愣住了。
連忙挑起傘柄,取下那把燃著橙黃燈光、沉重不已的檀木燈籠,跟著梔子往三界的交界處走。
「怎麼會出事?這些天沒有聽到什麼消息啊,他很安分……」末了,她一頓,苦笑了。
「太安分了。」
來到交界處,養花人的地盤,還是一樣,開著遍地花朵,溫室的燈沒亮上,那人呢?
他們在地界上找尋,越過一朵又一朵盛開著燦爛的花兒,最後在地界的一處小池中,找到那個趴在那兒,形容憔悴、骨瘦嶙峋的養花人。
她跟梔子都炸毛了。
連忙過去一看,發現養花人的下身骨節爬出,纏繞在水池邊,延伸而下,尾尖探入池水中,汲取著裏頭的水分。
「你別告訴我你就這副德性在這兒待上了好幾天。」
聽見老闆的聲音,養花人抬起臉,那消瘦病弱的容顏,迷茫狹長的眼眸,卻顯得更加妖美絕艷。
「我、只是想她了……」
她跟梔子互看一眼,嘆了口氣。
又、來、了。
「這次又是攤上哪邊的可人兒?魔族的?神界的?你沒一次好過的你。」梔子邊罵邊把人從池子裡拖出來,尾尖長,拖了好一段才把人拖回土裡。
她沒好氣地把人的尾巴撩起,插到土裡,看著有些枯黃的大地開始飄出輕煙,土囊底下的生物慢慢沿著養花人的骨節爬出,在他無肉的身下,緩慢攀爬。
「是北環的人……」
「那就去北環見她吧?不過是北環而已,依你道行上去一趟,雖無法汲土,但也不至於把自己搞得如此害相思。」她邊說邊進了溫室提了茶壺跟炭爐出來,還夾了兩張板凳,一左一右的跟梔子兩個人把爐夾在中間,毫不顧那養花人死活的泡起茶來了。
「她身邊有修道者,我近不了身……」
「呦,你好歹也是從上古遺留下來的吉祥物之一,竟然有修道者能把你擋住,看來這修道人士挺有能耐的?」梔子那染著藍色的指尖輕點著他有些偏藍的唇色,歪頭想了下。
養花人悶悶哼哼了幾聲,抓耙著土囊,發出了很噁心的喘氣,土囊被他抓的撩亂,裏頭的蚯蚓有些閃避不及,被那爪尖分開化為灰塵,他抬起首,雙眼染上血紅,幾乎瘋狂的咬著髮絲,大喊著:「我只是想見她!想見她!」
她煮著茶水,轉頭一望,燈籠裡的火光閃閃爍爍。
垂下了眼,她開口:「梔子,咱倆上北環逛逛街吧。」
梔子回首,對她笑了。
「行啊,想添些衣服,不過得待我通風報信,省得又有個蛇經病行風雨的來北環尋我,那兒已夠潮濕,無須他來湊腳。」
梔子眉眼一垂,他交並的雙腳底下,青筋之中,爬出了一條通體紫藍的小蛇對他晃動著身子,他指尖一伸,那小蛇攀爬上去,還對著養花人跟老闆張嘴威嚇了幾聲,才聽從梔子的交代,疾行而去。
梔子笑著扶了扶他頭上一堆的毛孩子們,肩上靠著傘,傘上都是蛛網與銀絲,他接過老闆遞來的茶,手背上的蜘蛛還不客氣的伸了節足戳了老闆的手臂兩下。
「小孩子就是不懂事呢。」
她抽著嘴角,把手抽回來倒著茶:「你的孩子要能懂事,我家那幾隻都能成仙了。」雖然路根本走歪了。她在心底含淚默默想著。
「……喝完茶就走吧。」她垂下眼,把杯中的茶水慢慢飲盡。
「呦,妳不用回去收拾東西,打個招呼嗎?」梔子促狹一笑,他指尖微動,牽弄著蛛網。
「不了,這事暫且瞞著。」她擱下茶杯,起身把從溫室拿來的毯子蓋到喊累了、半睡的養花人身上,打起傘,提起燈籠,她與梔子並肩離開交界處。
到了北環,她就皺眉了。
濕氣、水氣,泥濘的沉重壓力,但是卻有一種格外自由的味道,以及混雜著各類人士的氣氛。
梔子也皺眉了,太多人的視線聚焦在他們身上。
他們沒收傘,只是收了毛孩子們,她倒是把燈籠借放在一位認識的朋友那邊,僅打著傘,與梔子在北環的車水馬龍中,找尋著養花人曾經留下的蹤跡。
養花人、惜花苦;憐花嬌、養花疼。
只要愛上人,養花人就會竭盡所能的愛著那個人,不論那人是神是鬼、有殘與缺,只要愛上了,就會竭力,致那人死亡,他會取其黃土,栽養在他的地界,養花一朵專屬於那人的花,永不凋謝,開得燦爛,只為他芬芳的花。
偶爾也會遇到不給黃土的,或是像現在這樣不讓他見到半面,而導致他瘋狂的。
被他愛上的人,身上都會沾染上特殊的氣味,是屬於養花人的那種,大地的氣味,所以他們只要稍稍打聽,就能查到是這次哪個倒楣鬼。
查到了人在醫院,他們一到那間雪白監獄,她就皺眉了。
一直以來就不是很愛這種生死交界的場所……
當他們收了傘,找到病房,手才剛搭上門把,梔子就先有反應,擋住了一道襲來的金光。
長廊上很靜,她連忙奔去扶去倒下的梔子,梔子被打的溢出了紫血,額上八目豎起,炸了髮鬢。
「絡國子民,別來妄想我的姪兒……嗯--妳?」
她抬首,有些無奈了。
是修仙的死板人啊。一身正氣,仙風道骨,面目嚴整,一頭長髮束辮,就算只穿著襯衫與長褲也不減半滴風采。
只是那一身銳利正氣,真是如刀鋒般的割人啊。
「我只是染了妖氣與魔氣,有必要嗎?」她抬手替梔子擦去血跡,梔子撫著胸口,周身爬出一堆蜘蛛與從影子深處裡正響著嘶嘶聲療著毒牙的小蛇們。
「臨南城總是一堆雜物。」那人眉眼中染上不屑與憤怒,梔子按耐著孩子們與那群小蛇,一時之間還真有種想乾脆殺了吃掉的衝動。
「道長,我們為養花人而來。」
「你們走吧,我不會讓那妖物碰我姪兒一根寒毛,他連根髮絲都沾染不走。」
「他只是愛上了。」
「我姪兒沒有義務,她正病著,就算沒病我都不會讓妖物惹她,更何況現下如此!你們走吧,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
「只是見上一面而已,這世間萬物都知道大地歸養花人所管,給他一絲髮根讓他抹一圮黃土栽那一朵芬芳是會要掉你這修道人的命麼?」梔子拗了,起身就指著人嘲諷。
「那孩子的每一絲毛髮都是她的,誰也帶不走。」
她半坐在醫院有些冰涼的地廊上,撐著臉玩著爬上來、比較不怕生的毛孩子們,雙眼微抬,看著那人模樣,忽然有種無奈,怎麼好似修仙修道的人都是這般不通情理。
修過了就一切無所謂,甚至開始鬧事的也有。
這種正在修的,就真的是以規矩為家呢。
「那我也只好不客氣了。」梔子周身出現一條又一條的銀絲,他八目由藍轉紅,節足也從背後竄了出來,周遭開始傳出細細聲響。
「你們非得在醫院鬧事嗎?」她無奈了,撐著臉,有些蜘蛛甚至開始往她身上爬。
兩人一陣對峙,那人歛起眉目,以指做劍:「有我在,我姪兒沒理由讓妖物沾染上。」
「只是愛上嘛,道長,你沒有愛過嗎?」雖然這台詞有點老套了,但她還真想問問看這些不講求小情小愛的修道人士,會有什麼樣的答案。
那人沉默了。一貫的回答啊。
我還以為你會回我說些什麼妖物不要亂誘惑我然後紅著臉羞奔之類的呢。
「妳電視看太多了喔。」梔子用節足順了順髮絲,轉過頭來吐槽了。
「……嘛。」她傻笑,然後抓著頭乾笑了。
「只是喜歡上、戀慕上一個人而已啊,那個,又不是沾染,難道我喜歡上你、你要怪我眼光太好,而不是怪你長得太帥嗎?」雖然可能人長得太帥也是種錯誤啦……
「休要妄言,那是妖物,被他愛上之人都會邁入死亡,而且永生不得離開三界交處,我怎能讓我姪兒陷入這種無盡的地獄?」
「不要再相信不實的傳說了。」她與梔子同時嘆氣,深深的無奈了。
「被養花人愛上的人都會陷入死亡,廢話,因為他愛上的幾乎都是人類啊,妖物或魔物什麼的,沒死成的、離去的,他也會跟他們要一抹髮絲來栽花。」她撫著額心,頭痛了。
「人類,當然會死亡啊,又不是被他愛上的下一秒就會死掉,死亡都是百年之後的事情了,就算對方老到沒了牙齒、兒孫滿堂,遍邏他啊、那個傻子啊,眼底映照著的還是與那人相遇的模樣,那被他愛上時、他最戀慕的樣子。」
「至於栽花,那些全都是黃土,或是一小片屍骨,養出的只是個回憶而已,都不存在的。」梔子雙手抱胸,蜘蛛在他腳邊吐著銀絲跟著抗議。
對方好像有些動搖了。
「就算是如此,那也是妖物……」
「你也不過是人類而已。」低沉有些嘶啞、讓梔子一聽到就渾身寒毛豎立的聲音響起,那人還來不及回頭,肩上就搭了一隻手,透著藍色蛇鱗的手。
妖毒之最、絕世藍翎;蛇中之艷,藍翎蛇王。
梔子現在的男人,雖然梔子打死不想承認這件事情。
那人有些冒出了冷汗。
藍翎蛇的毒這天下間可還沒有人可以解,沾上了就是直接去見閻王了,現在這條蛇的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
「這根本是威脅。」他咬牙了。
蛇先生轉頭,看似溫文的面貌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不然你以為我吃素的嗎?」
她跟梔子都無話可說了。
最後在蛇先生的拍肩搭背、微笑與爪子、呃……毒牙的陪伴下,她跟梔子見到了那位生病的少女,病的不輕,不過還算可以,梔子取了她一抹髮絲,回到交界處。
養花人幾乎是在他們一踏上交界處時就醒了過來,爬動著身子,甩動著尾尖在土壤上疾行,誠心惶恐的、又帶著極盡感激的表情,接過了那縷髮絲。
後來梔子回家被蛇先生關禁閉這事我們就不講了。
孤芳自賞的老闆娘回家被打屁屁這事情我們也不提了。
過幾天後,某人屁股沒那麼痛了,又再到了交界處,養花人正笑嘻嘻的撫著一本書,而他趴伏著的身邊,正開著一朵粉紅色的牡丹。猶如那病弱的少女,透著淡淡的光輝。
又過了幾天,臨南城開始沒那麼冷了。
雜貨舖剛開店,她一轉頭就看到梔子打著傘,與蛇先生相偕而來,她實在很想吐槽這兩人一臉夫妻相但是裝著純良樣是哪招啊。
後面,還跟了那天醫院裡的那個修道人。
她泡了茶,淡淡的喝著。聽說那女孩病好了。
北環的天氣也難得,沒有那麼時好時壞了。他只是忽然很想到從未來過的臨南城走走。
然後就遇到這對假純良出來散步的夫妻檔。然後……
嗯,就在這兒喝茶了。
她聳聳肩,起身去後室取了花瓶,走來放在桌上。
是超級不合乎季節的滿天星,開了滿瓶,小小的、淡淡的、有些雜草味兒的滿天星。
「花語是什麼?」梔子摘了一小束,壞習慣就往嘴巴裡塞。
「甘做配角的愛、至死不渝的愛情、純潔的心靈……」她扳著手指算,然後歪頭,喝了口茶,淡淡笑了。
「可我最喜歡的,是滿天星代表的真心喜歡。」
「阿阿,就是傲嬌的命。」梔子又拔了一根塞進嘴裡嚼,孤芳自賞的某老闆娘瞬間腦神經抽了,從桌子底下拿出一瓶辣椒水就往梔子身上噴。
「妳--」
「再吐槽我就丟雄黃了!」
蛇先生笑咪咪地喝著茶,手上勾著幾隻孩子正驚恐的看著媽咪炸毛的跟著雜貨舖阿姨打起架來。
「不就只因為是人類麼?」他笑著開口,他指尖一勾,桌底下傳出鱗片摩擦的聲音,像是一條蜿蜒的大蛇正在蹭動著他的身軀。
修道者緩緩抬眼,啜了一口茶,輕哼一聲。
倒也勾起了嘴角。
也是,就只是因為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