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夜裡,將軍又冷著一張臉進了營帳,看著妻子正在整理藥箱,他自然的走去替妻子鬆了長髮,抬手抱住了嬌小的身子,靠在肩上吐出了低吟。
白姑娘回首,蹭了蹭將軍滿是風霜的臉龐。
「我查到那書生的來歷了。」
「是嗎。」白姑娘從不在乎那些,她繼續整理著銀針。
將軍倒是皺了眉眼,縮緊了擁抱的力道。
「是左相洛少恭的么子,替父親幹了不少骯髒事,得了一個玉扇判官之名,武功不錯,失蹤前殺了右派一位元老,後來就下落不明了。」
「這樣。」白姑娘繼續淡定的擦著銀針。
「左相已經發布消息,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幼兒殺人,自當受罪,他就當沒這個兒子,請刑部明察。」
「喔。」
他看著妻子一臉淡然,湊上去看著。
「不擔心?」
白姑娘眨眨眼,把銀針收好,布包收妥了放一旁,然後回過身來抱住夫君的頸子,偏頭問著:「擔心什麼?」
「受這人牽連。」
白姑娘笑了。
「夫君家中世代鎮守邊關,要不是我軍長年鎮守於此,哪來的皇朝左右相?再說,左右相我都治過病,能治得,也能殺得,他們想死,就儘管來犯。」
將軍笑了,抱著妻子用力的磨蹭了好幾下。
「確實如此,就是便宜了那蠢兒子。」
「有什麼便宜孩子的?」
「真該讓他獨守空閨個四十年再娶親。」
「你就是不疼兒子。」白姑娘又笑了,伸手捲著將軍兩鬢白髮,垂下眉眼撫著髮絲。
「誰讓兒子總與我搶妻。」邊關已經夠忙,不是戰事綿延老是有傻子動不動就叩關,就是人民生活困苦沒有東西吃他就得去打結人家,長年聚少離多,天可憐見他與白姑娘成親數十年才得兩個孩子。
要不是兒子還不濟事,老早就想將將軍位往下傳丟給兒子乾脆了事。
白姑娘笑了,搖搖頭,攏了攏頭髮就躺下,撩起毯子想往身上蓋時,將軍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唔?」
他俯下身,懸宕在她身上。
白姑娘紅了臉,望著離自己十分貼近的夫君,就算成親二十幾年,她仍是會害羞。
「再生一個吧?」
「那你又要好一陣子不能欺負我了。」
將軍笑了,壓上了他可愛的妻,在她耳邊低語。
「可以換妳欺負我。」
燭火應聲而熄。屋外一片月光皎潔,邊關之中,十分美麗。
※
喵生……不對,性子越來越像貓的書生最近有點不自在。
他原以為他是個挺正常的男人,對於一些生理上的反應,應該是要看到女生才會有才對。
但是最近盯著那頭熊,他卻總覺得有點口乾舌燥。他撫撫額,半靠在馬場的圍欄邊。宅熊的姐夫原是邊關馬賊,開了一間馬場,識馬功力以及馴馬都非常有能耐,當年因外悔來犯,他領馬送來邊關,卻被人中途攔截,加上家族中有人蓄意陷害,一時不察摔落山崖,被"白神醫"所救。
迷迷糊糊之中就見"白神醫"溫婉面容,後來就一直在找尋他心心念念懸掛已久的女子,直到日後至禁城尋友才再度相遇,然後便死纏爛打到白神醫覺得無奈極了-中間省略一大堆愛恨情仇-,才與人成親。
他倚在圍欄邊,看著馬場裡的兩個男人正在替駿馬擦澡。
邊關的冬天雖冷,但日頭也炎,直直站在大太陽下曬,原就是怕熱的那兩個男人早就滿頭大汗,卻還是咧著笑,邊鬧邊玩的追著馬。
白冬凝這時取著兩套乾淨的衣物前來,就站在書生身後,跟著看著自家夫君與弟弟玩鬧的模樣,不禁輕笑:「這天氣還這麼玩,真像個孩子。」
書生回首,乾咳幾聲:「呃、嗯……姐、姐姐。」
他氣音的喊著,饒是十分尷尬。
「不用勉強,公子喊我冬凝也可。」她溫婉笑笑,將衣物疊在一旁。
書生抬首,望著她淡雅面容,仔細盯看,卻不覺有任何慾望,只是在轉頭見到宅熊,又覺一陣燥熱,不禁嘆了口氣。
「姐、姐姐也喚我疏然即可。」他還是沒有拾起原本的名子,只是隨意的撿了兩個字給宅熊,可他從未喚過這個名,只是傻笑著喊他媳婦。
「疏然。」她倒也無謂,自然喊著,側身坐上圍欄,看著自家夫君翻身上馬呼嘯著張狂,嘴角不禁帶出了淺淺的笑容。
「姐、姐姐……是如何知道,姐、嗯咳、那人便是妳今生執著的對象?」他雖有姐姐,但因為是庶出的,打小也不親,所以從未如此喊過人,有些彆扭。
「……你要是被一個男人從年頭纏到年尾,從除夕纏到元宵,你也還能有什麼不執著的呢?」不知道為什麼,疏然總覺得說這句話的白姑娘有些無奈。
「真是,十分有毅力的男人。」他只能下此註解。
「他說我就像烈馬一樣,馴一次不得,便先餵養,養親了再馴,不得便再誘,直至馴上為止,他可自豪,從未有過他沒馴服的烈馬。」
「人能與馬相提並論嗎?」
白冬凝側眼覷了他一眼,嘴角微彎:「自是不能,所以我也沒讓他少吃過苦,只是他就那樣賴著,死活不肯走,卻也沒有真的踰矩、霸佔,他用他的方式笨拙的證明,我會有一天,頷首成為他的女人。」
「姐姐看來不後悔。」嗯,多念幾次果然就不拗口了。
「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又不走,孩子都生了。」她垂下眼,勾著自己的髮絲,溫溫笑著。
這時馬場中央一陣騷動,擦澡完畢,馬匹們都被狗兒趕去跑布了,場中央一陣灰砂揚起,只見黃沙瀰漫之中,那兩名男人笑著走來,渾身汗濕,薄衣都是汗漬,連髮尾都有些黏膩。
宅熊站到他面前,對他傻笑,接過姐姐遞來的毛巾胡亂擦了擦臉,發現身上薄衣都濕了,皺起眉來就笨拙的脫了上衣,露出裏頭的短搭,書生看見只覺得更熱了。
他肯定是最近有些欲求不滿吧,這麼想著他轉過頭去,姐夫也脫了,也一樣只餘一件短搭,似是覺得還熱,便也將短搭脫去,乾脆露出那身精壯身軀與黝黑的肌膚。
他盯著那男人的身材許久,發現那一股熱漸漸退去,然後轉為淡定。別過頭一望,姐姐竟有些臉紅?他笑了下,轉過頭來,差點沒感受到自己鼻腔黏膜脆弱的那一刻。因為宅熊也脫了,而且身材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沉默半刻,他羞恥的驚覺他竟然有反應了。
只不過是裸上半身而已啊!還是頭熊啊!他奶奶的熊啊!洛疏然你自重一點!
他在心裡頭暗罵自己千萬遍,強迫自己冷靜許多後,看宅熊跟姐夫兩個男人心不甘情不願的穿上新衣,還笨拙地拉著衣領,看著那個拙樣,他便伸手替人整了整衣領。
宅熊看著他,然後伸手蹭了蹭他的臉,對他笑:「媳婦臉紅了,天太冷嗎?」
書生垂下眼,走離圍欄,抬手牽住了他的手:「嗯,冷著,所以、怕你冷著,只有這一次喔。」
白冬凝看著自家弟弟喜孜孜的跟著人牽手走了,自家夫君這時也不安分的蹭了過來,貼著她的額,嗅聞著髮香﹕:「弟妹也滿彆扭的嘛,這算施捨嗎?」
「偶爾為之吧。」她笑了笑,把換下的衣服折起。
他伸手拉住妻子,將人摟進懷中,低頭貼著她的額,那雙有些偏金如鷹的眼眸緊緊鎖著不放。
「那妳也能偶爾為之嗎?」
「牽手的話,可以喔。」她抬起手在人面前揮了揮。
男人不高興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舉來唇邊,張嘴親暱的咬著指尖,眉眼間寫滿了不高興:「不夠。」
「施捨的,還求呢?」她垂下眉眼,想抽回手,卻被緊握著。
「對妳,我可是無時不刻都在求啊。」他親吻著纖細白皙的指尖,親吻著軟嫩的手心,親吻著有著脈動的手腕,然後將人更加用力拉入懷裡強硬摟住。
「強求妳留在我懷裡,強求妳心中有我一席之地,強求妳能回眸對我溫婉一笑,強求妳能抬眼望我。」
「說的好似我很無情。」她紅了臉,低下頭,卻又被他挑起。
「追妳一年半,成親五年,從未聽妳說過愛我。」他難過的望著人,不是在乎,只是真的有些在意。
「你喜歡聽那種虛浮的東西?」
「我喜歡聽妳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只是這句,我會怕妳就算說了也不是真的。」
她咬咬唇,推著人的臉,低下頭,有些羞澀的說著:「不是真的、又怎會……與你廝混到連孩子都有了。」
他心喜,低頭捧起人的臉親吻著眉眼。
「那,偶爾為之?」
「愛你,狂歌。」她踮腳,附在人耳邊輕語。
他開心的長嘯了聲,抱著人就在馬場中轉起圈來,揚起一道塵沙,幾隻狗兒趕著馬匹回來時就見主人抱著女主人在黃沙瀰漫中忘情的擁吻,開心的撲騰過去,圍著兩人轉繞。
邊關之中,幸福不是施捨,卻是偶爾為之。
※
「將黑熊--」
老將軍正在屋內喝茶,看著么孫兒在地上打滾,大孫兒在一旁戳螞蟻,對這聲傳遍邊關的怒吼顯得豪不在意,連邊關百姓都習以為常。
「把老子的白狐皮還來--」
白姑娘正在替人治病,前來求醫的病人被怒吼嚇到心臟差點停住,白姑娘仍淡定的插針療傷。
「那是老子埋伏十天要給你娘的--」
書生看著宅熊滿臉瘀青的抱著一條白狐圍巾衝進屋子,胡亂的把圍巾往他脖子上套,軟嫩的觸感一下就讓他愛不釋手的抱著圍巾眨眼:「這是?」
「爹特地去雪山上埋伏要送給娘的,我偷來了,你披著!」
「可、將軍聽來十分生氣……」
「知道掛在你脖子上他就不會氣了,大不了他再去埋伏個十天就是!」
「可是、可是他在你背後看起來非常火……」
「啊?」
將黑熊、咳,將家小朋友一回頭就被暴怒的老爸抓起來痛毆,他不服氣也回擊,一時之間電光石火,兩個男人拳頭如狂風般呼呼作響,交叉反擊拳貼在彼此的臉上更是打出了不少血沫。
「快、快住手--」
天崩地裂、驚石裂岸,都快世界末日了!
書生慌張起來,就在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白姑娘徐徐走來了。
她走進暴風圈之中,抬手按住了將軍的手,抬眼對將軍輕聲開口:「夫君,我要上雪山採藥,陪我去嗎?」
「好。」將軍一秒收拳,理都不理那個被打趴在地上啾咪都啾咪不出來的自家兒子,摟著親親愛妻走了。
宅熊鼻青臉腫的跌在地上,嘴角還破皮掛著一條血痕,單眼瘀青睜不開來,卻對著他傻笑:「嘿嘿嘿,幫你搶到圍巾了。」
他拿起手巾替人擦臉,皺眉看著:「何苦呢?」
「你怕冷啊,這是雪山上的白狐,狐皮很保暖的。」
「那又何必跟母親搶?」
「娘可以丟在邊關十天,你又不能丟在邊關十天,萬一回來你就不見了,那我上哪找媳婦?」他嘟囔著。
書生無話可說了,替人擦著傷口,發現宅熊的頸子上又出現了幾道印子,他皺起眉,伸手撫著印子:「你怎麼老是被人咬?」
「啊?哈哈,這是劉爺爺家的小兔崽子啦,剛滿歲,現在長牙,那天抱著他就被啃了好幾口。」
看著宅熊傻笑的模樣,真是無奈了。該說是這人不拘小節,還是太粗神經呢?
他摸摸頸子上的狐皮,垂下了眼。不過,這狐皮確實很溫暖。
那天晚上,書生圍著那狐皮睡得格外安穩。
之前久咳壞了身子,喉頭只要吹到冷風就一陣發乾難受,被褥蓋在頸上卻又壓迫,蓋至胸口又覺寒冷,蓋過頭頂更是喘不過氣,每每夜深都輾轉難眠,只能縮到他懷裡,勉強就著他的手當圍巾圈著睡。
早上起來卻還是會有些輕咳,這日圍著狐皮,他倒睡的不省人事,宅熊早上迷糊爬起,就見身邊媳婦蜷縮成一團小球,脖上圍著那條狐毛,捲著厚實的棉被,縮在他懷裡睡得十分安穩模樣。
他看的心都軟了,也捨不得叫人,就這樣傻傻的望著他到姐夫找不到人前來查看。只看一眼,那男人便咧開嘴無聲的笑了,調侃著宅熊傻笑的面容,他豪爽的擔下宅熊那日的事務,一直忙到下午快要沒日頭時,才回到自家屋內。
一踏入主屋,發現難得寒冷寂靜。怪哉,他家愛妻呢?
走進房內一看,心也差點沒跟著化在那兒。
就見白冬凝也蜷縮著身子窩在床榻角落,蓋著好幾疊被褥,身邊還窩著好幾頭仔貓跟仔犬,呼嚕呼嚕的睡著,只露出一張潔白素淨的小臉,散著一頭髮絲,像是天上仙女般的不染凡塵。
他走近,一群仔貓仔狗紛紛挪動身子往女主人身上靠近,他探手摸上那滑嫩臉頰,冰涼的大手讓她身子微微一縮,卻僅只一縮,又往前蹭去,貼著那熟悉的溫度與味道。
當他們的大兒子邁著小短腿牽著爺爺進來找爹娘時,就見親爹背靠著牆睡得打鼾,盤著的腿上枕著娘親熟睡的容顏,兩人的手還交疊著,床上圍滿了一群仔貓仔狗。
孩子扁扁嘴,笨手笨腳的爬上了床榻,窩去了娘親懷裡,連飯也不吃的蹭了進去,心滿意足的笑了。
老將軍抱著咿咿阿阿的么孫,也把么孫塞進孫女婿懷裡,看孫兒自動抱住父親的手,他年邁的臉上漾出了不少欣喜的紋路。
緩緩走出屋內,他望著夕陽,輕輕笑了。當年沒有死成,真是太好了呢。
過幾日,老夥伴啊、我再去為你焚一炷香、敬一壺酒吧。
邊關之中,總是幸福裡透著寂寞。
※
書生那天正在幫一群女眷削柴火,把一些細枝削平,有助於燃燒而且不會刺手。
他坐在那兒,文藝模樣,惹得邊關許多少女都不禁多看他幾眼。
他本就與邊關粗魯男兒不一樣,人既溫文又優雅,舉手投足之間雖無豪邁爽快之氣,但也多了一點格外不一樣的氣質,就連握著小刀削柴看起來都有點像仙人一般。
他身邊擱著個餐盒,裡頭是宅熊吩咐要他記得吃的東西,他老是忙著忙著就忘了。就在柴火削完,他擦著手要起身,小腿就絆了一下。
一回首,白冬凝的大兒子正抱著他大腿磨蹭,並抬頭眨把著眼睛看著他。
這孩子怕生、害羞,很難得除了母親跟爺爺以外就黏他,他便蹲下身摸摸孩子軟嫩的小臉:「小寶,怎麼了?」
孩子貼上他的臉,蹭著臉頰軟聲開口:「餓。」
餓了?
他忽然想起,將軍與白神醫上雪山採藥,要一個月左右才會回來,邊關現在大小醫事交由白冬凝負責,自然忙碌,孩子又與爹不親,那馬賊又不許雉兒前去馬場那對孩子來說危險的地方尋他,自然不會想到要找親爹。
「爺爺呢?」
孩子做了個拜拜的動作,他便明瞭,他曾宅熊說過,這邊關當年能守下來,一全拖了白姑娘的福,二則是拜一位老軍醫、老將軍的摯友所致。
老軍醫對白姑娘好,給水給糧,又親力親為費盡全力的就為將那時傷重的老將軍治好。白姑娘一來,見老將軍與邊關接無事,氣便全鬆,就這樣撒手而去了,老將軍為了紀念摯友,起了墳,日子安定後,便常常找時間帶香與酒前去訪友。
「弟弟呢?」么兒年幼,尚不能行走,老將軍大概是帶著去了?
孩子奶聲說爺爺抱著走了,又喊了次餓。
書生心想,肯定是小寶在角落玩沙玩到入迷,老將軍喊了幾次沒多想,想多邊關內還有多人可以照顧孩子,便帶著么孫先行去祭拜故友,沒料想到小寶肚餓,先來尋他了。
他把餐盒拿起來,找了個地方坐下,讓小寶坐在自己腿上,拿起餐盒裡的飯丸,小口小口的餵著人。小寶吃的開心,小臉上都是飯粒。
吃完東西後,孩子便昏昏欲睡,他簡單收拾了下,便抱著孩子回自家屋內了,身後一群女子都嘆了氣,感嘆身邊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男人呢?
將小寶暫時安置在床榻上,看著孩子睡乏的小臉,他嘴角帶著淺笑,思起興許自己幼時也是這邊天真可愛的話就好了。
就在陷入思緒迴轉之時,屋外腳步聲傳來,他回首,就見宅熊揹著一大堆東西回來,擱了籠子就抓起桌上的茶壺灌水,水花沿著他的嘴角承受不住的滑下,浸透了他的短搭,滑過分明的肌理、落在褲頭上消失。
他一時看愣了,吞了吞口水,尷尬了。
「哈!咦?小寶怎麼在這裡?」宅熊喝完水,擦著嘴,看見床上躺著姪子,好奇的問了。
「小寶肚餓來找我,吃完後就睡著了,我便把他帶回來。」
「嗯?那你吃了嗎?」
「給小寶吃了些,自己倒是忘了……」
宅熊扁嘴了。
他悶著聲轉身去了灶房,書生起身把宅熊帶回來的東西整理好,他本來就不是很愛吃的人,只是宅熊很計較這個,好像怕他會餓死一樣。
一陣時間過去,宅熊端了一大堆菜跟一大桶飯出來放桌上。
他睞了一眼,擦擦手走來:「開飯了嗎?」
「你、你不許吃!不吃飯那就餓、餓肚子!」
他傻眼了,看著宅熊護著菜不讓他動的蠢樣,好氣又好笑的抱胸:「不吃就不吃。」
宅熊慌了,伸手拉住他的衣襬,低下頭又嘀嘀咕咕的嗚了好幾聲。
「不給、不給你飯吃,你能對我撒嬌啊……」
「你存心餓我,我便不吃呀。」
「怎麼可能存心!」宅熊更慌了,抬起頭,那雙大眼中漾滿著慌張。
書生抬眼看著人,宅熊更悶了,垮著臉,又扯了扯他的衣襬。
他走過去,坐在桌旁,看著一桌子好菜,都是他愛吃的。
他嘴角微翹,站在人身邊,手緩緩抬起,指尖蹭過人的手臂,慢慢往上,停在臂膀上,看著人:「真有點餓了。」
被這麼一蹭,宅熊紅了下臉,一聽到人喊呃,隨即替人添飯盛湯。
書生端著碗,持著筷子夾菜。
給宅熊當媳婦,好像也沒有壞處。
他輕輕笑了。
※
白姑娘回首,蹭了蹭將軍滿是風霜的臉龐。
「我查到那書生的來歷了。」
「是嗎。」白姑娘從不在乎那些,她繼續整理著銀針。
將軍倒是皺了眉眼,縮緊了擁抱的力道。
「是左相洛少恭的么子,替父親幹了不少骯髒事,得了一個玉扇判官之名,武功不錯,失蹤前殺了右派一位元老,後來就下落不明了。」
「這樣。」白姑娘繼續淡定的擦著銀針。
「左相已經發布消息,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幼兒殺人,自當受罪,他就當沒這個兒子,請刑部明察。」
「喔。」
他看著妻子一臉淡然,湊上去看著。
「不擔心?」
白姑娘眨眨眼,把銀針收好,布包收妥了放一旁,然後回過身來抱住夫君的頸子,偏頭問著:「擔心什麼?」
「受這人牽連。」
白姑娘笑了。
「夫君家中世代鎮守邊關,要不是我軍長年鎮守於此,哪來的皇朝左右相?再說,左右相我都治過病,能治得,也能殺得,他們想死,就儘管來犯。」
將軍笑了,抱著妻子用力的磨蹭了好幾下。
「確實如此,就是便宜了那蠢兒子。」
「有什麼便宜孩子的?」
「真該讓他獨守空閨個四十年再娶親。」
「你就是不疼兒子。」白姑娘又笑了,伸手捲著將軍兩鬢白髮,垂下眉眼撫著髮絲。
「誰讓兒子總與我搶妻。」邊關已經夠忙,不是戰事綿延老是有傻子動不動就叩關,就是人民生活困苦沒有東西吃他就得去打結人家,長年聚少離多,天可憐見他與白姑娘成親數十年才得兩個孩子。
要不是兒子還不濟事,老早就想將將軍位往下傳丟給兒子乾脆了事。
白姑娘笑了,搖搖頭,攏了攏頭髮就躺下,撩起毯子想往身上蓋時,將軍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唔?」
他俯下身,懸宕在她身上。
白姑娘紅了臉,望著離自己十分貼近的夫君,就算成親二十幾年,她仍是會害羞。
「再生一個吧?」
「那你又要好一陣子不能欺負我了。」
將軍笑了,壓上了他可愛的妻,在她耳邊低語。
「可以換妳欺負我。」
燭火應聲而熄。屋外一片月光皎潔,邊關之中,十分美麗。
※
喵生……不對,性子越來越像貓的書生最近有點不自在。
他原以為他是個挺正常的男人,對於一些生理上的反應,應該是要看到女生才會有才對。
但是最近盯著那頭熊,他卻總覺得有點口乾舌燥。他撫撫額,半靠在馬場的圍欄邊。宅熊的姐夫原是邊關馬賊,開了一間馬場,識馬功力以及馴馬都非常有能耐,當年因外悔來犯,他領馬送來邊關,卻被人中途攔截,加上家族中有人蓄意陷害,一時不察摔落山崖,被"白神醫"所救。
迷迷糊糊之中就見"白神醫"溫婉面容,後來就一直在找尋他心心念念懸掛已久的女子,直到日後至禁城尋友才再度相遇,然後便死纏爛打到白神醫覺得無奈極了-中間省略一大堆愛恨情仇-,才與人成親。
他倚在圍欄邊,看著馬場裡的兩個男人正在替駿馬擦澡。
邊關的冬天雖冷,但日頭也炎,直直站在大太陽下曬,原就是怕熱的那兩個男人早就滿頭大汗,卻還是咧著笑,邊鬧邊玩的追著馬。
白冬凝這時取著兩套乾淨的衣物前來,就站在書生身後,跟著看著自家夫君與弟弟玩鬧的模樣,不禁輕笑:「這天氣還這麼玩,真像個孩子。」
書生回首,乾咳幾聲:「呃、嗯……姐、姐姐。」
他氣音的喊著,饒是十分尷尬。
「不用勉強,公子喊我冬凝也可。」她溫婉笑笑,將衣物疊在一旁。
書生抬首,望著她淡雅面容,仔細盯看,卻不覺有任何慾望,只是在轉頭見到宅熊,又覺一陣燥熱,不禁嘆了口氣。
「姐、姐姐也喚我疏然即可。」他還是沒有拾起原本的名子,只是隨意的撿了兩個字給宅熊,可他從未喚過這個名,只是傻笑著喊他媳婦。
「疏然。」她倒也無謂,自然喊著,側身坐上圍欄,看著自家夫君翻身上馬呼嘯著張狂,嘴角不禁帶出了淺淺的笑容。
「姐、姐姐……是如何知道,姐、嗯咳、那人便是妳今生執著的對象?」他雖有姐姐,但因為是庶出的,打小也不親,所以從未如此喊過人,有些彆扭。
「……你要是被一個男人從年頭纏到年尾,從除夕纏到元宵,你也還能有什麼不執著的呢?」不知道為什麼,疏然總覺得說這句話的白姑娘有些無奈。
「真是,十分有毅力的男人。」他只能下此註解。
「他說我就像烈馬一樣,馴一次不得,便先餵養,養親了再馴,不得便再誘,直至馴上為止,他可自豪,從未有過他沒馴服的烈馬。」
「人能與馬相提並論嗎?」
白冬凝側眼覷了他一眼,嘴角微彎:「自是不能,所以我也沒讓他少吃過苦,只是他就那樣賴著,死活不肯走,卻也沒有真的踰矩、霸佔,他用他的方式笨拙的證明,我會有一天,頷首成為他的女人。」
「姐姐看來不後悔。」嗯,多念幾次果然就不拗口了。
「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又不走,孩子都生了。」她垂下眼,勾著自己的髮絲,溫溫笑著。
這時馬場中央一陣騷動,擦澡完畢,馬匹們都被狗兒趕去跑布了,場中央一陣灰砂揚起,只見黃沙瀰漫之中,那兩名男人笑著走來,渾身汗濕,薄衣都是汗漬,連髮尾都有些黏膩。
宅熊站到他面前,對他傻笑,接過姐姐遞來的毛巾胡亂擦了擦臉,發現身上薄衣都濕了,皺起眉來就笨拙的脫了上衣,露出裏頭的短搭,書生看見只覺得更熱了。
他肯定是最近有些欲求不滿吧,這麼想著他轉過頭去,姐夫也脫了,也一樣只餘一件短搭,似是覺得還熱,便也將短搭脫去,乾脆露出那身精壯身軀與黝黑的肌膚。
他盯著那男人的身材許久,發現那一股熱漸漸退去,然後轉為淡定。別過頭一望,姐姐竟有些臉紅?他笑了下,轉過頭來,差點沒感受到自己鼻腔黏膜脆弱的那一刻。因為宅熊也脫了,而且身材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沉默半刻,他羞恥的驚覺他竟然有反應了。
只不過是裸上半身而已啊!還是頭熊啊!他奶奶的熊啊!洛疏然你自重一點!
他在心裡頭暗罵自己千萬遍,強迫自己冷靜許多後,看宅熊跟姐夫兩個男人心不甘情不願的穿上新衣,還笨拙地拉著衣領,看著那個拙樣,他便伸手替人整了整衣領。
宅熊看著他,然後伸手蹭了蹭他的臉,對他笑:「媳婦臉紅了,天太冷嗎?」
書生垂下眼,走離圍欄,抬手牽住了他的手:「嗯,冷著,所以、怕你冷著,只有這一次喔。」
白冬凝看著自家弟弟喜孜孜的跟著人牽手走了,自家夫君這時也不安分的蹭了過來,貼著她的額,嗅聞著髮香﹕:「弟妹也滿彆扭的嘛,這算施捨嗎?」
「偶爾為之吧。」她笑了笑,把換下的衣服折起。
他伸手拉住妻子,將人摟進懷中,低頭貼著她的額,那雙有些偏金如鷹的眼眸緊緊鎖著不放。
「那妳也能偶爾為之嗎?」
「牽手的話,可以喔。」她抬起手在人面前揮了揮。
男人不高興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舉來唇邊,張嘴親暱的咬著指尖,眉眼間寫滿了不高興:「不夠。」
「施捨的,還求呢?」她垂下眉眼,想抽回手,卻被緊握著。
「對妳,我可是無時不刻都在求啊。」他親吻著纖細白皙的指尖,親吻著軟嫩的手心,親吻著有著脈動的手腕,然後將人更加用力拉入懷裡強硬摟住。
「強求妳留在我懷裡,強求妳心中有我一席之地,強求妳能回眸對我溫婉一笑,強求妳能抬眼望我。」
「說的好似我很無情。」她紅了臉,低下頭,卻又被他挑起。
「追妳一年半,成親五年,從未聽妳說過愛我。」他難過的望著人,不是在乎,只是真的有些在意。
「你喜歡聽那種虛浮的東西?」
「我喜歡聽妳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只是這句,我會怕妳就算說了也不是真的。」
她咬咬唇,推著人的臉,低下頭,有些羞澀的說著:「不是真的、又怎會……與你廝混到連孩子都有了。」
他心喜,低頭捧起人的臉親吻著眉眼。
「那,偶爾為之?」
「愛你,狂歌。」她踮腳,附在人耳邊輕語。
他開心的長嘯了聲,抱著人就在馬場中轉起圈來,揚起一道塵沙,幾隻狗兒趕著馬匹回來時就見主人抱著女主人在黃沙瀰漫中忘情的擁吻,開心的撲騰過去,圍著兩人轉繞。
邊關之中,幸福不是施捨,卻是偶爾為之。
※
「將黑熊--」
老將軍正在屋內喝茶,看著么孫兒在地上打滾,大孫兒在一旁戳螞蟻,對這聲傳遍邊關的怒吼顯得豪不在意,連邊關百姓都習以為常。
「把老子的白狐皮還來--」
白姑娘正在替人治病,前來求醫的病人被怒吼嚇到心臟差點停住,白姑娘仍淡定的插針療傷。
「那是老子埋伏十天要給你娘的--」
書生看著宅熊滿臉瘀青的抱著一條白狐圍巾衝進屋子,胡亂的把圍巾往他脖子上套,軟嫩的觸感一下就讓他愛不釋手的抱著圍巾眨眼:「這是?」
「爹特地去雪山上埋伏要送給娘的,我偷來了,你披著!」
「可、將軍聽來十分生氣……」
「知道掛在你脖子上他就不會氣了,大不了他再去埋伏個十天就是!」
「可是、可是他在你背後看起來非常火……」
「啊?」
將黑熊、咳,將家小朋友一回頭就被暴怒的老爸抓起來痛毆,他不服氣也回擊,一時之間電光石火,兩個男人拳頭如狂風般呼呼作響,交叉反擊拳貼在彼此的臉上更是打出了不少血沫。
「快、快住手--」
天崩地裂、驚石裂岸,都快世界末日了!
書生慌張起來,就在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白姑娘徐徐走來了。
她走進暴風圈之中,抬手按住了將軍的手,抬眼對將軍輕聲開口:「夫君,我要上雪山採藥,陪我去嗎?」
「好。」將軍一秒收拳,理都不理那個被打趴在地上啾咪都啾咪不出來的自家兒子,摟著親親愛妻走了。
宅熊鼻青臉腫的跌在地上,嘴角還破皮掛著一條血痕,單眼瘀青睜不開來,卻對著他傻笑:「嘿嘿嘿,幫你搶到圍巾了。」
他拿起手巾替人擦臉,皺眉看著:「何苦呢?」
「你怕冷啊,這是雪山上的白狐,狐皮很保暖的。」
「那又何必跟母親搶?」
「娘可以丟在邊關十天,你又不能丟在邊關十天,萬一回來你就不見了,那我上哪找媳婦?」他嘟囔著。
書生無話可說了,替人擦著傷口,發現宅熊的頸子上又出現了幾道印子,他皺起眉,伸手撫著印子:「你怎麼老是被人咬?」
「啊?哈哈,這是劉爺爺家的小兔崽子啦,剛滿歲,現在長牙,那天抱著他就被啃了好幾口。」
看著宅熊傻笑的模樣,真是無奈了。該說是這人不拘小節,還是太粗神經呢?
他摸摸頸子上的狐皮,垂下了眼。不過,這狐皮確實很溫暖。
那天晚上,書生圍著那狐皮睡得格外安穩。
之前久咳壞了身子,喉頭只要吹到冷風就一陣發乾難受,被褥蓋在頸上卻又壓迫,蓋至胸口又覺寒冷,蓋過頭頂更是喘不過氣,每每夜深都輾轉難眠,只能縮到他懷裡,勉強就著他的手當圍巾圈著睡。
早上起來卻還是會有些輕咳,這日圍著狐皮,他倒睡的不省人事,宅熊早上迷糊爬起,就見身邊媳婦蜷縮成一團小球,脖上圍著那條狐毛,捲著厚實的棉被,縮在他懷裡睡得十分安穩模樣。
他看的心都軟了,也捨不得叫人,就這樣傻傻的望著他到姐夫找不到人前來查看。只看一眼,那男人便咧開嘴無聲的笑了,調侃著宅熊傻笑的面容,他豪爽的擔下宅熊那日的事務,一直忙到下午快要沒日頭時,才回到自家屋內。
一踏入主屋,發現難得寒冷寂靜。怪哉,他家愛妻呢?
走進房內一看,心也差點沒跟著化在那兒。
就見白冬凝也蜷縮著身子窩在床榻角落,蓋著好幾疊被褥,身邊還窩著好幾頭仔貓跟仔犬,呼嚕呼嚕的睡著,只露出一張潔白素淨的小臉,散著一頭髮絲,像是天上仙女般的不染凡塵。
他走近,一群仔貓仔狗紛紛挪動身子往女主人身上靠近,他探手摸上那滑嫩臉頰,冰涼的大手讓她身子微微一縮,卻僅只一縮,又往前蹭去,貼著那熟悉的溫度與味道。
當他們的大兒子邁著小短腿牽著爺爺進來找爹娘時,就見親爹背靠著牆睡得打鼾,盤著的腿上枕著娘親熟睡的容顏,兩人的手還交疊著,床上圍滿了一群仔貓仔狗。
孩子扁扁嘴,笨手笨腳的爬上了床榻,窩去了娘親懷裡,連飯也不吃的蹭了進去,心滿意足的笑了。
老將軍抱著咿咿阿阿的么孫,也把么孫塞進孫女婿懷裡,看孫兒自動抱住父親的手,他年邁的臉上漾出了不少欣喜的紋路。
緩緩走出屋內,他望著夕陽,輕輕笑了。當年沒有死成,真是太好了呢。
過幾日,老夥伴啊、我再去為你焚一炷香、敬一壺酒吧。
邊關之中,總是幸福裡透著寂寞。
※
書生那天正在幫一群女眷削柴火,把一些細枝削平,有助於燃燒而且不會刺手。
他坐在那兒,文藝模樣,惹得邊關許多少女都不禁多看他幾眼。
他本就與邊關粗魯男兒不一樣,人既溫文又優雅,舉手投足之間雖無豪邁爽快之氣,但也多了一點格外不一樣的氣質,就連握著小刀削柴看起來都有點像仙人一般。
他身邊擱著個餐盒,裡頭是宅熊吩咐要他記得吃的東西,他老是忙著忙著就忘了。就在柴火削完,他擦著手要起身,小腿就絆了一下。
一回首,白冬凝的大兒子正抱著他大腿磨蹭,並抬頭眨把著眼睛看著他。
這孩子怕生、害羞,很難得除了母親跟爺爺以外就黏他,他便蹲下身摸摸孩子軟嫩的小臉:「小寶,怎麼了?」
孩子貼上他的臉,蹭著臉頰軟聲開口:「餓。」
餓了?
他忽然想起,將軍與白神醫上雪山採藥,要一個月左右才會回來,邊關現在大小醫事交由白冬凝負責,自然忙碌,孩子又與爹不親,那馬賊又不許雉兒前去馬場那對孩子來說危險的地方尋他,自然不會想到要找親爹。
「爺爺呢?」
孩子做了個拜拜的動作,他便明瞭,他曾宅熊說過,這邊關當年能守下來,一全拖了白姑娘的福,二則是拜一位老軍醫、老將軍的摯友所致。
老軍醫對白姑娘好,給水給糧,又親力親為費盡全力的就為將那時傷重的老將軍治好。白姑娘一來,見老將軍與邊關接無事,氣便全鬆,就這樣撒手而去了,老將軍為了紀念摯友,起了墳,日子安定後,便常常找時間帶香與酒前去訪友。
「弟弟呢?」么兒年幼,尚不能行走,老將軍大概是帶著去了?
孩子奶聲說爺爺抱著走了,又喊了次餓。
書生心想,肯定是小寶在角落玩沙玩到入迷,老將軍喊了幾次沒多想,想多邊關內還有多人可以照顧孩子,便帶著么孫先行去祭拜故友,沒料想到小寶肚餓,先來尋他了。
他把餐盒拿起來,找了個地方坐下,讓小寶坐在自己腿上,拿起餐盒裡的飯丸,小口小口的餵著人。小寶吃的開心,小臉上都是飯粒。
吃完東西後,孩子便昏昏欲睡,他簡單收拾了下,便抱著孩子回自家屋內了,身後一群女子都嘆了氣,感嘆身邊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男人呢?
將小寶暫時安置在床榻上,看著孩子睡乏的小臉,他嘴角帶著淺笑,思起興許自己幼時也是這邊天真可愛的話就好了。
就在陷入思緒迴轉之時,屋外腳步聲傳來,他回首,就見宅熊揹著一大堆東西回來,擱了籠子就抓起桌上的茶壺灌水,水花沿著他的嘴角承受不住的滑下,浸透了他的短搭,滑過分明的肌理、落在褲頭上消失。
他一時看愣了,吞了吞口水,尷尬了。
「哈!咦?小寶怎麼在這裡?」宅熊喝完水,擦著嘴,看見床上躺著姪子,好奇的問了。
「小寶肚餓來找我,吃完後就睡著了,我便把他帶回來。」
「嗯?那你吃了嗎?」
「給小寶吃了些,自己倒是忘了……」
宅熊扁嘴了。
他悶著聲轉身去了灶房,書生起身把宅熊帶回來的東西整理好,他本來就不是很愛吃的人,只是宅熊很計較這個,好像怕他會餓死一樣。
一陣時間過去,宅熊端了一大堆菜跟一大桶飯出來放桌上。
他睞了一眼,擦擦手走來:「開飯了嗎?」
「你、你不許吃!不吃飯那就餓、餓肚子!」
他傻眼了,看著宅熊護著菜不讓他動的蠢樣,好氣又好笑的抱胸:「不吃就不吃。」
宅熊慌了,伸手拉住他的衣襬,低下頭又嘀嘀咕咕的嗚了好幾聲。
「不給、不給你飯吃,你能對我撒嬌啊……」
「你存心餓我,我便不吃呀。」
「怎麼可能存心!」宅熊更慌了,抬起頭,那雙大眼中漾滿著慌張。
書生抬眼看著人,宅熊更悶了,垮著臉,又扯了扯他的衣襬。
他走過去,坐在桌旁,看著一桌子好菜,都是他愛吃的。
他嘴角微翹,站在人身邊,手緩緩抬起,指尖蹭過人的手臂,慢慢往上,停在臂膀上,看著人:「真有點餓了。」
被這麼一蹭,宅熊紅了下臉,一聽到人喊呃,隨即替人添飯盛湯。
書生端著碗,持著筷子夾菜。
給宅熊當媳婦,好像也沒有壞處。
他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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