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與小貓】
社區裡有一間老麵包店,傳承三代。
在社區出入口附近,緊鄰著隔壁社區,店外有紅磚圍牆與暖燈。
總是飄香。
圍牆上總有一隻貓會盤在那兒。
司徒非卿下課回來,總會經過那間麵包店。
經過時總會跟那隻貓兒打招呼,已然是一種改不掉的習慣。
摸摸牠的頭,握握爪子後,老師總會湊上去跟仰起頭的貓兒碰碰鼻子,在牠的額上印下一吻。
「再見,寶貝。」
牠叫寶貝,是麵包店的門面,也是店貓。
司徒非卿笑笑的揮手,看寶貝又趴回圍牆上。
轉頭,跟張仕雲併肩著走了。
回到家門口,張仕雲送他進門。
這十年來,都是如此。
那一日,司徒非卿來到麵包店,卻找不著應該在圍牆上的寶貝,麵包店也難得的翻著COLSE的木牌,他皺了眉,跟張仕雲一同去敲了門問。
老闆娘紅著眼說,寶貝走了。
安安穩穩的在小窩裡走了。
終是年老,熬不過歲月。
司徒非卿頓了下,垂下眼,悶著聲走了。
悶了數日,那日下雨,張仕雲又打傘打的半肩濕透,才剛把人送進家門,一轉身要過馬路,卻聽見身後聲音響起,他回頭就看司徒非卿散著一頭長髮,站在門口淋雨。
「非卿!」
「好像少了什麼東西,空蕩蕩的一樣。」
「進屋去吧,會著涼的。」
司徒非卿頓了頓,低著頭進了屋子去。
要關上門時,張仕雲突然插手擋住那扇門,皺著眉對他開口:「記得擦髮,不然你會招風邪的。」
「……不要。」
他許是拗了。
可就是,就是不要。
張仕雲收了傘,推著人進門,進浴室,抽了衣服給人,然後拿著毛巾在外頭邊擦著自己的身子邊等著人出來。
司徒非卿洗好澡出來,頭髮濕的更嚴重。
張仕雲轉頭,就把人拉到椅子上坐好,替人擦髮。
「非卿,事物終歸一死的。」
「你給我一點時間習慣吧……」
「習慣沒有寶貝的日子嗎?」
「……習慣沒有人可以親吻的日子。」
張仕雲嗆到了。
司徒非卿抓著自己的髮尾,似笑非笑的開口。
「你總以為親吻寶貝,是我愛貓的習慣,但那只是我的想望,現下沒個替代,我……需要時間習慣。」
張仕雲臉都紅了,耳朵也紅了。
他顫著手把司徒非卿的頭髮擦乾,手竟有些抖。
「我、再去認隻貓給香香他們吧……」張仕雲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司徒非卿回頭瞅了他一眼,低低嘆了:「新的貓會賴在那圍牆上,任我揉捏,任我親吻嗎?」
張仕雲一窒。
「你給我點時間吧。」
張仕雲胡亂應了。
後來一個月過去,麵包店又領了隻小貓回來店裡養。
只是皮,不太能放在店內跑,也不能放出去外面,但麵包店的老闆跟老闆娘還是愛著,司徒非卿歸家時,也偶爾會去逗逗那隻小貓。
送到門口,看著司徒非卿仍然沒什麼精神的臉。
張仕雲咳了聲,低吟:「非卿,你可以……不用去習慣沒有寶貝的日子。」
「什麼意思?」
張仕雲垂下眼,猛然抬起手。
他低著頭,燈光昏暗,司徒非卿有點看不清楚他的臉,但認識那麼久了,也知道意思了。
他笑了。
司徒非卿拉下他的手。
在掌心上印下一吻,溫聲說著:「晚安,仕雲。」
張仕雲僵直著身軀,看著司徒非卿家的門緩緩關上。
之後才僵硬的過馬路。
沒多久就惹來王君華跟戰天狂的嘲笑。
「每天吻別耶,老張受不受得住啊?要是高血壓怎麼辦?」
「老張保養得那麼好哪會有高血壓啊,我比較怕心臟病,不是說心病是一瞬間隨時發作的嗎?」
王君華坐在小喵家的餐桌旁啃著雞腿,滿嘴油花的打著馬涼。
張仕雲正默默的把雞翅分屍,司徒非卿淡淡地喝著茶。
戰天狂則一臉苦惱的,看著張仕雲:「老張,身子要緊啊。」
「不用你們擔心,我……挺得住。」
「要這麼擔心仕雲,不如換你們來吧?」
「不不不,我家還有凐凐等著我,而且我的人整身都是湮湮的!」王君華噴了一嘴油,連忙揮手。
司徒非卿淡淡喝了口茶開口:「你的韓湮早就追著風跑得不見人影了。」
王君華表示他心痛ˋ,一秒撞桌子。
「我我我我我也有小桑了,好友你不不不不不要嚇我!」戰老爺子嚇到毛都快掉了,一臉驚恐樣。
老師放下被子,溫馴的對著戰老爺子笑了:「守寡夠苦,我懂。」
戰老爺子噎了一聲,下一秒翻桌了。
連趴在桌上的王君華一起翻。
司徒非卿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張仕雲端著搶救出來的盤子。
表情很淡定,但是耳根子都紅了。
「我就只是親個手而已啊,真要像親寶貝那樣……」
張仕雲一秒摔了盤子,遮著臉藉口去廁所,卻是一頭撞進廁所裡。
「……唉。」司徒非卿撐著臉,卻是嚇得促狹,他抬起手,親吻著自己的指尖。
看著張仕雲紅著臉走出來說要送他回去時。
他笑得跟貓一樣。
一如往常,到了家門口,張仕雲僵直後,才抬起手。
司徒非卿笑看著眼前的手,低頭湊上去吻了。
「晚安,仕雲。」
他轉身進門,關上門,從門縫偷看張仕雲紅著臉,僵硬著身子,同手同腳的過馬路時,他笑到幾乎不行,拭著淚花,司徒非卿笑瞇了眼想著。
糟糕,這種會讓人上癮的習慣可真不好。
※
最近天氣熱。
於是張仕雲天天洗冷水澡。
當然不只是因為天氣熱,更是因為司徒非卿最近染上的壞習慣。
每日吻別,逼得他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開蓮蓬頭瘋狂沖水。
不得不說,張仕雲果然是個練家子。
幾年下來,身子結實,沖了個把月的冷水澡都沒事。
除了精神有點不濟,睡不太好以外,剩下一切都勇健的很。
司徒非卿笑瞅著他沖了一個多月的冷水澡。
那日熱曬,司徒非卿提著東西來敲張仕雲家的門,那時午後,這人剛打完籃球回到家,冷水剛開一半,正在脫上衣,門鈴就響了,他也沒多想,就這樣裸著上身去開了門。
一看到是司徒非卿,他頓了下,讓人進屋。
司徒非卿笑了幾聲:「仕雲,我家水管又壞了。」
「你那管線真是三十幾年來沒好過的,等我洗完澡就過去幫你修。」張仕雲說著就進了浴室,聲音從門內透了出來。
司徒非卿晃到浴室門外,對裏頭的人開口:「我電扇也壞了,今兒個能睡你家嗎?」
裏頭傳來一大堆東西翻倒的聲音。
沉默一陣後,張仕雲頭頂著毛巾,滿身濕的出來,指指裡面:「你洗吧,我過去幫你看看。」
司徒非卿笑著應了。待他一身清爽的下樓,張仕雲已經衣衫整齊地坐在客廳裡泡茶了。
司徒非卿走了過去,自然接過張仕雲手上那杯溫涼的茶。
「水管裂了,明兒個幫你換一條。」
「嗯。」司徒非卿隨便點了頭,伸手撩起自身長髮夾起,天熱,饒是他這般教養也有些撐不住。
「電扇是壞透了,不如找時間去買一台新的吧?」
司徒非卿笑了下,也點頭。
「你今天與學生餐敘,晚上吃得多嗎?要不再吃點夜宵?」
「吃牛排,不習慣,喝茶吧。」司徒非卿晃晃手上的杯子,張仕雲笑著幫人又添上一杯。
「仕雲。」
「唉?」
張仕雲沖熱著茶壺,拿著冰涼的水泡著冷茶。
「仔細想想,你也洗了三十多年的冷水澡呢……」
張仕雲手抖了下,差點沒拿住手上的壺,他垂下眼,尷尬笑笑。
轉頭看了司徒非卿一眼,這人真是三十多年來都未曾變過,就是多了風霜歷練,多了幾分味道與……
這幾年寵出來的嬌。
確實是洗了三十多年的冷水澡。
剛認識那幾年家裡窮,洗不起熱水,又想省水,他這窮警察就常常去司徒非卿家蹭冷水。
到後來有錢了,卻也養成了習慣,不怎麼愛洗熱水了。
饒是冬天寒流什麼的,最多也是一盆溫水而已。
到最近……
「洗冷水也沒什麼不好的。」
司徒非卿笑看著人,抬手往人臉上一抹:「說的是,皮膚繃的。」
張仕雲這才驚覺有些不對,他皺眉一看,司徒非卿頰上的紅痕一直沒退,他原以為是與學生餐敘開心,仔細一聞,有點酒味?
「非卿,今兒個飲酒了?」
「小飲三杯。」他是不太會喝酒,但酒量沒插到喝不得。
今兒個特鬧,只是因為不依了。
學生小女兒心態,湊過來蹭蹭自個兒也就算,主意打到仕雲身上,他是為此拗了,說那女人心態,過了二十的女孩兒都如狼似虎,出口的話有一半是真的,就算是開玩笑,他承認他是開不起這個玩笑了。
笑著打發了,喝了薄酒,氣火卻燃上了。
回家本想好生歇息,卻又發現什麼都壞了,更是一陣氣惱,東西拎了便直接殺來,他摸著張仕雲的臉,恨恨的笑了。
「讓你這般勾引人家小女孩兒。」
張仕雲一頓,看著司徒非卿笑瞇雙眼,嘴角勾起,髮鬢散亂頰邊,卻又露出頸與削肩的模樣,一股氣窒住了。
「張仕雲?」
張仕雲撫著額,一口乾了手中的茶。
有些無奈的笑了。
怎能三十多年來幾乎沒變過,一般模樣。
喝了酒就撒潑胡鬧,總是鬧的他苦惱,卻又說不出狠話來攆他。
比起戰天狂那不得讓人嬌的狠性子,張仕雲承認自己確實是社區裡的好好先生,爛好人,但不代表是每個人都能這般撒鬧的。
「張仕雲!」
見人毫無回應,司徒非卿搡了他一把。
張仕雲笑著抬頭,看著他,這下換司徒非卿窒住了。
……你才是那個三十多年來都沒變過的傢伙好不?
只是多了成熟穩重,多了幾條皺紋,瞧瞧現在望著人笑的模樣,總是讓他……
「我突然想喝酒。」
「賞月嗎?」張仕雲收了杯子,起身去開木櫃拎出兩個玻璃杯,翻找了下,翻出一瓶人家送的女兒紅,晃晃瓶身,偕著司徒非卿去了屋外,拉了兩把椅子,就這樣對著弦月與屋外的熟睡的鳳凰木酌酒。
玻璃杯輕碰,帶著一些苦澀的酒味,混著香甜與花香。
「哪兒來的女兒紅?」
「年初上層長官嫁女兒,剛巧局長作的媒,沾沾喜氣罷了。」張仕雲難得閑散,盤起一隻腿在木椅上,一邊賞著月,一邊飲著酒。
「嫁女兒不是應該把這酒一併送去夫家嗎?」司徒非卿喝著臉紅,張仕雲也不讓他喝多,他便拿著玻璃杯在那兒晃,透著杯子看著月亮。
「嫁去英國了,女婿不懂得這些,婚禮也不是在這兒辦的。」
「那可寂寞了。」
「確實寂寞,回國那天抓著我們醉得一蹋糊塗,送回家時看見夫人就哭,說是連小女兒都嫁出去了,難捱呀。」
「你難捱嗎?」
張仕雲轉頭,夜風吹來,剛巧散了司徒非卿一頭長髮。
「不寂寞。」張仕雲起身,將杯子擱在木椅上,走過去去開始抓著自己髮絲的人攏起髮絲,他垂下眼,順著那一頭長髮。
「明兒個,我與丫頭說好了去剪髮。」
「喔?」張仕雲攏好人的髮絲,順手上了木簪,往旁一看,司徒非卿確有幾分古代書生那種清逸飄然感。
「丫頭髮長了,我剛巧去順順髮尾。」
司徒非卿勾著嘴角,拎起杯子與人晃晃,張仕雲拉來木椅,與人坐的近些,又替他倒了半杯。
戰家的小丫頭個性多少是有點像到他們的,像自個兒的頭髮不到非要剪的地步是不會給別人碰的這點,就像個十足。
所以以前剪髮是戰老爺子拿著剪刀兩個一起下的,自從有次剪壞後,戰家丫頭剪髮的時間就跟司徒非卿牽在一起了。
「哎,也好。」
司徒非卿喝光了那半杯酒,便有些昏昏欲睡了,張仕雲盤著腿賞著月亮與那棵鳳凰木,倒覺得沒什麼,不久過後便覺得肩上一沉,側頭一看,司徒非卿歪著頭倚在他肩上睡了,他抬手接過人手上的杯子,一個順手便將人抱起,帶進屋內了。
整理完一切,準備上床時,張仕雲瞪著床上那散髮熟睡的司徒非卿一陣發楞。
……我今兒個是要怎麼睡?
於是張仕雲又去了浴室轉開冷水。
沖著冷水,張仕雲默默地覺得有點哀傷。
※
島國的天氣熱得會逼死人。
對不習慣的外國人來說,更是亦然。
但幾年住下來,教官跟Hawk已經很習慣了。
只是今年,Hawk打完球回家,就得到一隻爛在沙發上,穿著細肩帶小背心配小熱褲,完全不想動的小貓。
「爛貨!」
她趴在沙發上,吹著電風扇,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走了過去,伸手把人撈起來,扛到肩膀上,撇著唇上樓了。
家裡不是沒有冷氣,只是電費高漲,加上只有她一個人她就不想開冷氣。
他把她撈進浴室裡,直接把人壓在牆壁上沖著冷水,她散著一頭髮,淋著水對人扁嘴,小背心超不耐濕,一下就露出裡頭的粉色胸罩,他亮了眼,挑眉:「這個顏色?」
她低頭看了下,甩著頭,把臉上的水花擦掉。
「沒辦法,這件最薄。」因為天氣熱,她可以忍耐粉紅色。
意思是……
他瞇起了眼睛,伸手拉開了黑色的小熱褲,果不其然看到一條粉紅色的綁帶,眼神因此暗了不少,才剛想湊上去,他就被煩躁的女人給推開了。
她甩著頭髮,把身上的背心脫掉,正伸手解開胸衣的背扣時,她突然被整個往後抱,一陣熱感襲來,她皺著眉回頭:「熱死了,放開我。」
他笑了幾聲,拿了她放在浴室裡的老虎夾,把一頭長髮往上撩起,夾住,露出纖細白皙的後頸,低頭親吻了下:「頭髮長了。」
「是嗎?」她瞇起眼睛,順了順前額髮絲,低吟了幾聲。
「那我該約老師去剪髮頭髮……唔,不要鬧……」
他吻著後頸,親吻著冰涼的肌膚。
「只是剪個頭髮還要人陪?」
「我們剪頭髮的時間是一起的,老師主要是修髮尾。」她轉身,伸手把人的臉推開。
「爛貨。」
「嗯?」
眼前一花,連抗拒都來不及,她就在浴室裡面被隻飢餓的爛鳥給吃乾抹淨了。
回過神來,她乏力的趴在自己的軟床上,渾身痠痛。
身上只有一件胡亂套上的睡衣,她揉著眼睛撐起身子,伸手按開床頭燈,幾乎是同時,他又壓了上來。
最近總是這樣呢。
她趴回床上,任人吻著自己的後頸。
「你夠了沒……」
「我開冷氣了。」
她知道,所以才瞇起眼睛,在涼爽的屋內,舒服的趴在軟床上,享受著背後傳來的溫度,與正在蔓延的細碎親吻。
他吻上她的肩膀,拉下了那件礙事的睡衣,在背上游移著。
她怕熱,但體溫總是不高,夏日還好,可只要一進了冷氣房或剛沖過涼,整身摸起來就像冷水包一樣,涼涼軟軟的,十分舒服。
尤其是頸邊的脈動,貼著就覺得清涼。
「唔……」她皺起眉,動著腰身,想把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甩開,男人體溫高,這人也是,冬天抱起來像暖爐一樣舒服,夏天她就覺得煩了,偏生最近又愛死黏著她不放。
「熱?」他低笑,咬著她漂亮的腰窩。
「走開啦……」她趴在枕上,悶聲開口。
「等我爽夠了。」他低笑幾聲,將人翻了過來,一把撕開了這個夏天的第五件睡衣,看著癱在床上,根本夏季倦怠的女人。
「我買個充氣娃娃給你,放過我好不好?」她抬眼,懶洋洋的睞了他一眼,近日天氣熱,她食慾低落,身子又瘦了一些,他愛不釋手的握著她的腿,貼上去親吻幾乎是毫無熱度的內側肌膚。
「充氣娃娃?」他抬起頭,壓上她的身子,挑著眉笑了。
「妳不就是我的充氣娃娃嗎?」
「你這個爛人……」
「我是。」他笑的無賴,伸手把人拉了起來,貼上吻著頸子,這種鬼天氣,他真是愛死她纖細的頸子,張嘴咬上,用力一點好像就會死透的蒼白跟冰涼感什麼的,總是讓他有點受不了。
她閉著眼,仰起頸子,讓人吻著她的頸。
刺痛帶著溫熱的濕潤感,還有一陣從背脊開始蔓延的快感。
甜膩的親吻,難得帶著一些親暱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什麼,伸手抱住他的頸子,對他笑了。
「嗯?」他正吻著她冰涼的胸口,察覺人的動作便停了下,舔著唇,露出像是還吻不過的表情。
「只是想到在美國的時候……」她捧起他的臉,低頭在人臉上磨蹭,冰涼涼的觸感貼上熨燙的肌膚,有點熱,但還滿舒服的。
「喔,妳這個窮酸的女人連冷氣都沒裝。」所以每回都逼得我跟妳做得滿身汗。
「浪費錢。」她笑著,伸手勾著他漸長的髮尾,慵懶的蹭了蹭厚實的肩膀。
「爛貨。」他笑著,按著她的後頸,又把她壓回床上,貼上了後頸。
「唔……啊……」
根本只有呻吟的份。
還在享受那種溫度熨貼的感覺,下一秒就只能抓著被單,皺眉低喘著。
「乖,爛貨,老子現在很有錢,妳就乖乖負責叫就好。」他惡劣一笑,伸舌往人頸上一舔,張嘴吮住了肌膚,印下一個吻痕。
等隔天她軟著腿下樓時,身上已經多了好幾個痕跡。
該死的爛人。
※
小貓家今天有點世界末日。
她自己是不怎麼擔心啦。
但是客廳裡一堆男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趙文奉的臉更是蒼白。
因為她的寶貝女兒,戰晴虹,昨天出門後就沒回家了,只傳了一封簡訊說暫時不想回家。
然後家裡就炸了。
教官從昨天晚上開始煙就沒斷過,當人老子臉上看起來無所謂,卻一直在客廳跟院子裡來回踱步。
趙文奉一大早就來了,臉色白的她都懷疑是不是貧血了。
她笑了幾聲。
趙文奉慘白著臉抬頭:「阿姨,妳不擔心嗎?」
「你沒叛逆期的嗎?只是鬧脾氣而已吧?」
她,也鬧過脾氣啊。
一鬧就去了美國快一年,還拐了個男人回來。
「太突然了……」
她嘴角一勾。
上樓去了。
她寶貝女兒離家出走了半個月都沒回來。
那天她下樓就看見他坐在餐桌旁玩著手機,她笑了笑,去廚房做蛋糕了。今天心情好,她十分難得的弄了一個二十吋的千層蛋糕。
下午可以吃的時候,她才剛拿出來,門就開了。
戰晴虹站在門口,有些尷尬地開口:「我回來了。」
「回來啦?有蛋糕喔,要吃嗎?」
然後,戰晴虹就傻傻地坐在餐桌旁,看父親與母親吃千層蛋糕。
他們一向是面對面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她端著蛋糕就坐在他的旁邊,然後把蛋糕放在晴晴面前,拿了叉子就開始吃起來。
「媽咪?妳今天心情很好?」
「很好啊。」她咬著叉子,笑瞇了眼。
「唔,妳不生氣?」
她咬著叉子,眨眨眼睛,看著跟自己長得頗像的女兒,笑瞇了眼。
「氣什麼?妳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
她咬著叉子,笑了出來。
「妳小時候也逃過一次家。」
「咦?」
那是晴晴小學五六年級時的事情了,放學後沒直接回家,因為一些小事情哭著跑走,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才被找到,賴在父親的懷裡,淋得滿身濕的被抱回家。
原因是什麼,好像是晴晴想要個弟弟妹妹,卻被嚴正拒絕了,去了學校又被欺負,一下脾氣拗了,就跑走了。
回家後,她抱著女兒洗了個香噴噴的澡,包在軟綿綿的毛巾裡面,輕聲細語的哄著,醒來後抱著女兒笑,笑著說,那是給不起的東西。
戰晴虹吃著蛋糕,想起來了。
母親的表情很寂寞,事後她卻被父親叫去,傻眼的看著父親冷淡的對她說,以後要,自己生。
戰晴虹抬起頭,剛巧就看見父親拿瑞士刀吃千層蛋糕的模樣,母親好笑的看著,伸手替他抹去嘴邊的奶油,卻被一把拉去腿上,餵了一嘴奶油。
她舔著嘴上沾到的奶油,又氣又羞的推著人,看人一臉無賴模樣,又要自己拿手餵蛋糕的表情什麼的,她抗拒不能,只能抓著蛋糕就往他嘴上塞。
吃得滿嘴滿手都是奶油的,真的有比較好嗎?
轉頭一看,門又開了,趙文奉站在門口,戰晴虹回神,胡亂地抓起蛋糕就往嘴裡塞,一樣吃得滿嘴滿手,一邊舔著手上沾到的奶油,一邊回頭跟他們說:「媽咪爹低,我今天不回家睡喔。」
她默默地看著女兒舔奶油的姿勢,在低頭看看正抱著的男人。
最後對著關起來的門嘆氣:「女兒這點很像你呢。」
他挑眉,將人整個抱到桌上。
胸前一涼,她低頭就看到整塊蛋糕抹到了她胸上。
來不及抗議,她又滿身奶油香。
屋外,舔著奶油的晴晴則是看著一臉平淡的趙文奉,悻悻然的開口:「生氣了?」
「……我給妳壓力嗎?」
「唔,不是呢。」
趙文奉皺著眉,低頭看著她。
戰晴虹笑了。
「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平淡無奇,可是我發現,我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想到你這隻臭小白,然後……就不想走了。」
「妳還是走了半個月。」
「怕我不回來嗎?」戰晴虹眨著眼,笑得有些無賴。
趙文奉看著那雙眼,跟那上揚的嘴角,嘆了口氣,將人一把抱進懷中。
「不許再逃了,壞女孩。」
「唔,我考慮考慮。」
唉。活該攤上這麼一個騎著白馬的小公主。
趙文奉抱著懷中笑得開心,泛著一股奶油香味的女孩,無奈的想著。
※
今天是七夕。
牛郎織女相遇,傳說中會降下淚雨的日子。
小貓的屋內很安靜,她跟小鳥出去散步了。
晴晴也跟趙文奉兩個人跑去約會。
老張一早就收拾好東西,拉了椅子與老師兩人倚在門前觀星飲酒,老師喝的俏臉通紅,散著一頭髮絲,有些迷離的笑著。
「今兒個好像是……」
「七夕啊。」老張倒了杯酒,盤著一腿,襯衫微敞的舉杯啜飲著。
「阿狂跟天華呢?」
「天華去教會了,阿狂跟教官說去找三娘子喝茶賞竹去。」
「這般雅興?你怎不跟去?」
張仕雲垂下了眼,望著眼前的鳳凰木。
「我,沒什麼想掛在竹子上的期望。」
司徒非卿笑了下,泛著如桃李艷般的紅臉,悄悄地往人肩上靠了。
這邊是有點苦的甜。
那邊,是快要發酒瘋了。
齊三兒今兒個花店沒開,門口倒是立了根竹子,竹子上綁了不少東西,還有寫著字的彩籤。
三個人就坐在店內的圓桌,喝著啤酒,仰頭看著著天窗的星空。
「唉呀,下雨了。」齊三兒悠悠起身,喝了酒有些臉紅的她走去把窗戶關了起來,指指天窗:「我關了,不然淋雨啊。」
天熱,教官便只穿著一件背心與一條工作褲,搭上一雙沾滿泥土的軍靴,大腳正橫放在桌子上,手上拎著啤酒,十分隨興的喝著酒,他並不懂什麼七夕相思苦,只是單純想來這裡蹭酒喝。
看看他上了心的女人。
戰老爺子天狂則是握著一杯酒,傻傻的坐在那邊,看著花店內的花,滿滿的花香。
「阿狂?」齊三兒走了過來,推了推他。
戰天狂回神,抓了抓頭髮:「哎。」
「怎麼了?」齊三兒笑咪咪的坐下來,看多年好友難得恍神模樣。
「只是突然想到,要是小桑能跟我一起賞星多好?」
「我們沒有如果的。」齊三兒笑的雙頰生暈,抱著玻璃杯又啜了一口金黃色的酒。
「小桑……」戰老爺子頹下頭,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
這時齊三兒笑了笑,起身去端了糕點過來放在桌上:「阿狂,吃點東西吧,別想多了啊。」
然後走去看著自家掛在牆上的日曆,拿筆在上頭寫了幾行字。
戰天狂抬起頭,忽然大吼了一聲:「今兒個二號了!」
教官被吼了一聲歪了身子,差點沒摔下來,齊三兒抱著筆驚訝的回頭,頓了好大一下:「哎,二號。」
「那、那今年立秋什麼時候?」
「七號吧?」
「我忘了啊渾蛋--」
戰老爺子石破天驚的一吼。
齊三娘遮著耳朵,沒好氣的開口:「阿狂,你是怎麼了?忘了什麼啊?」
戰天狂虛弱的坐回椅子上,抱著頭,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
「忘了,我與小桑的婚日。」
齊三兒一頓,笑了幾聲,去花室裡面抓了一些花,出來包的美美的,把花交給了戰天狂:「狂,還沒十二點呢。」
齊三兒抬頭看了一眼教官,教官挑眉。
「你有車吧?能不能載阿狂去一趟海邊呀?」
教官挑高了眉,起身晃了晃手上的鑰匙,一口乾光了手上的啤酒:「走。」
齊三兒笑咪咪的上樓去拿了一件她前夫留下的外套,在把還傻愣著的戰天狂推出花店外,將店內上了鎖,把人推上了車,讓教官以飆車酒駕又違規的方式強制把他們載到海邊。
這是錯誤示範,不可以學喔。
教官下了車,戰天狂整個臉都脹紅了,他這輩子奉公守法,從沒有闖過紅燈,剛剛一臉闖了十六個,氣得他腦都有點充血。
「現在不是計較這的時候呀,快去啊,阿狂。」齊三兒笑臉吟吟的把那件皮衣外套給戰天狂套上,把人往前推。
戰天狂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便抱著那束花往海邊走,任海風吹著他的身子,海水捲著他腳邊的沙。
教官點了根菸,倚在車上,不太明白的看著齊三兒。
海邊風大,三兒的髮絲都被吹亂了,她順著髮絲,笑瞇瞇地回頭:「阿狂的婚日,就是他跟小桑的結婚紀念日,不是什麼特定的日期,而是立秋前五日。」
「他說他那時連日子都不太會看,那就記住了,過完大暑,立秋前五日,便是他拐帶小桑,迎娶過門的日子,天狂每年都會來海邊拋一束花給他的洛神。」
教官吐了口白煙,看著戰老爺子半跪在海灘邊,把花束送入海中。
他側眼望著齊三兒,開口:「羨慕嗎?」
「不羨慕,人都死了有什麼好羨慕的?」齊三兒把髮絲勾到耳後去,有些少女氣的,傲然的笑了。
教官也笑了好幾聲,聲音低沉,顯得有些性感。
「對了,Zaber。」
「嗯?」
「闖紅燈是不好的行為喔。」齊三兒看著他,對他綻出一笑。
教官笑個不停,聳聳肩,抹了下額心,低沉的開口了:「我知道了。」
桑,今年的花來的有些遲了。
希望妳能收到它。
戰天狂半跪在海灘上,不顧海砂與海水弄髒他的褲腳,浸寒他的身子,望著那束逐漸被帶遠的花,惆悵的笑了。
模樣未曾改變的少婦心疼的撫著鏡面。
撫著鏡面上那她始終心心念念等待著的男人臉龐。
輕輕緩緩的,在今兒個不甚熱鬧的茶棧之中,哼唱了起來。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海浪聲,彷彿帶著她的歌聲悠悠而來。
遲早有天,也許我會老到忘記。
忘記什麼時候遇見妳,忘記什麼時候愛上妳,忘記什麼時候迎妳過門。
也許我還會忘記妳,忘記我自己。
小桑,到那個時候,妳還願意等我嗎?
他在海岸上聽聞歌聲。
她在黃泉邊遠遠傳唱。
※
王君華又病了。
糟糕透頂的夏季感冒,病的是魂魄幾乎都要飛出去了。
阿狂爺爺一大早就拎著菜去他家叨叨唸唸的。
老張跟老師也在下午的時候提著布丁跟青草茶到了。
王家小孫女正抱著小曾孫和自家男朋友莫可奈何的看著爺爺鬧脾氣。
一陣鬧騰後,終於吃完晚餐,看王君華吃了藥,抱著唯一那張照片,趴在沙發上,蓋著一條毯子含著眼淚睡了。
家太大,他總嫌寂寞。
老張正要起身去把王君華扛進他房內,至少床上睡會好一點。
這時,門開了,他們以為是小貓啊還是誰的,沒想到率先走進來的是踩著高跟鞋,仍是那般傲氣的韓湮。
身後跟著拄著拐杖,但終於可以自行走路,不用輪椅與人攙扶的風。
韓湮揚唇:「嗨,怎麼都在?」
「……君華生病了。」大家啞了半天,老張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開口。
「我帶風回來治療,想起有些東西忘了拿,我拿了就走。」韓湮心情好像很好,回頭看著風,風對她點了點頭後,只是拄著拐杖往客廳走,後就站在那不動了,看著韓湮上樓去拿她的東西。
像是聽到了韓湮的聲音,王君華就算吃了藥迷迷糊糊的,也揉著眼睛起來,一起來就看見韓湮的裙襬消失在他眼前,他尖叫:「凐凐!」
「回來拿東西而已,別喊了。」老張安撫著他。
「凐凐……」王君華如果有耳朵,肯定是垂的跟什麼似。
他又發現還有別人,轉頭一看,就跟風對上了眼。
風仍削瘦,氣色看來卻不錯,他用另一隻手,從身後的袋子裡拿出一個盒子,放在了桌上:「我無意間在湮的書房發現的,她收在一個抽屜裡。」
王君華歪著頭,伸手把那紙盒拿過來打開,一開他就頓在那邊了,裏頭全是他寄給韓湮的信。
原本該是感動著的,他翻找了一陣,臉色卻發白了。
韓湮這時拿著東西下來,眼神一抬的掃了過去,看見王君華手上的盒子,朝風瞋了一眼:「你這人真壞心。」
「我不否認。」風笑了幾聲,拄著柺投要與韓湮離開。
這時,齊三兒抱著一束花來了:「我聽說君華病了,我來看看他……」
教官跟在身後,看見屋內的情況挑高了眉。
齊三兒看著韓湮,韓湮則是站在齊三兒面前,伸手撥了下那束漂亮的花:「向日葵?」
「很不適合妳啊,對吧?」齊三兒揚唇,露出了跟韓湮一般,幾乎是帶著傲然的笑。
她們兩個女人某種地方上來說確實很像,都是那般自信的閃耀著光芒,但韓湮的光芒卻是會刺傷人的,齊三兒則是嘴巴會刺傷人。
韓湮拍開花,擺了擺手:「花無百日嬌,我韓湮從來就不是花。」
與風離開了王君華的屋內。
齊三兒垂下了眼,去找了花瓶,把向日葵插了,放在窗邊,走了過去拍拍王君華蒼白的臉:「君華?」
王君華虛弱的回神,把盒子放在桌上。
「全都是我寫給湮湮的信,這封應該是五年前的。」
「至少她收的好好……」
「好到她連拆都沒拆。」
齊三兒臉色變了,伸手就往盒子裡撥,每一封都沒拆。
完好如缺,沒有拆信刀的痕跡,連封蠟也好好的。
王君華噎了一聲,看著齊三兒,吸了鼻子,一把埋到她身上。
齊三兒也嘆了口氣,任他哭著抹了自己滿身鼻涕眼淚。
哭到王君華開始打嗝,才恍然的起身,要人把盒子丟了。
老張跟教官借了打火機,偕著老師到院子去,默默的把那盒子燒了。
沒想到燒著燒著,下一秒從屋內飛出了一隻裹著毯子的王君華。
咚咚咚的轉了好幾圈,一把撞上樹,抖了抖後就不動了。
「君華!」老張緊張的上前查看,回頭吼著:「三兒,怎麼回--」
就看見齊三兒抱著自己的胸前,紅透了臉。
戰天狂撫著額心,一整個不知道該說什麼。
教官整張臉都黑了。
王君華一句:「三兒,妳的Cup好像縮水了……」下一秒就被齊三兒過肩摔了。
「君華,禍從口……君華!」老師撐著臉,還想說些什麼,發現人已經暈死過去,只能喊著叫救護車。
齊三兒隔日關店後去醫院探望王君華,就看見王君華滿嘴雞腿肉,吃得跟倉鼠一樣,嘴油膩膩的一臉神清氣爽的模樣。
齊三兒笑容可掬,把一盆松樹盆栽放在王君華床邊的櫃子上後就氣呼呼的走了。
大家看到那歪斜的不得了的盆栽都冒了一下冷汗。
後話是,韓湮準備上飛機那時,齊三兒去了一趟機場。
不是送她,只是有問題要問她,在等候區,齊三兒抱著手臂,開口問著:「刺激君華這麼好玩嗎?」
她問的人,卻是坐在那的風。
韓湮去講電話了。
風撐著臉,抬頭看著齊三兒:「太好運了,好運到讓我很羨慕呢。」
「只是因為這樣?」
風垂下了眼。
「他有幸擁有湮三十年,擁抱過、吻過、上床過,也愛過了,我……」
風的眼中,染滿了陰鬱的神色。
「忌妒。」
齊三兒幾乎要被那神色刺激的發抖:「韓湮最後的選擇是你。」
「我如果是個知足常樂,安於現況的男人……妳怎麼認為蝴蝶會跟著我走?」風笑了,他身子往後仰,神情看來雖有些病弱,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氣勢。
不愧曾經是百大企業家啊。齊三兒在心裡冷笑著。
「真是,比畜生還不如……」
「好像只比妳那個會打女人的前夫好一點點啊。」
齊三兒笑了,看著韓湮收線往這裡走來,她甩頭,轉身走。
「君華要我祝福你們,平安喜樂,以及一句,湮湮就交給你了。」
神,會祝福你們的。
風看著齊三兒昂首離去的模樣,伸手搭上韓湮的腰身,笑了一陣。
「別告訴我你喜歡那樣的女人。」韓湮有些股頰。
風站了起來,往人臉頰上親了一口。
「我喜歡的是這樣的女人。」
韓湮與他相視一笑。
齊三兒走出機場,教官與他的重機正橫在那邊等著。
她走了過去,歪頭:「你怎麼知道我來機場?」
「老師說的。」
齊三兒接過他遞來的安全帽,看人催動油門。
「Zaber。」
「嗯?」
齊三兒戴上安全帽,坐上了後座,粲然一笑。
「這次不可以再闖紅燈了喔。」
「嗯。」
不闖紅燈,但是飆了將近150公里。
到晚上洗澡時,教官才發現自己的腰側淤了兩塊青。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爽。
※
教官的腰青了好幾天。
那個週日打球時,齊三兒才驚覺自己當時確實是捏的大力了些,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晚上,齊三兒抱了一束罌粟花去敲了小貓家的門。
小貓詫異的讓齊三兒上樓去教官的房間,然後自己很不要臉的貼在牆壁上偷聽。
齊三兒敲了門,聽聞教官一聲招呼便開了門進入,一進入就歪了頭。
因為教官正裸著上身,剛好把工作褲拉上來,指節分明的手正沿著褲緣滑過,停在褲頭上,扭扣子。
教官的額前瀏海還有點亂,沒有後撥,蓋在那雙一向銳利的眼前,顯得有些慵懶
齊三兒這麼一看,才發現他真的跟Hawk很像。
那種氣質。
齊三兒把頭挪正,伸手把花遞出:「上次掐傷了你,過意不去。」
教官嘴角含著菸,挑高了眉,抬手開了窗,轉身甩了下手上的打火機,把菸頭點燃,咬著菸,慢條斯理地走過來,單手就接過那束花。
他以前是幹警察的,所以看到花種時有些詫異:「Poppy?」
「嗯,覺得,適合你吧。」
「我不覺得我適合花。」教官咬著菸,隨手把花往桌上放。
他不是很愛罌粟花,代表的意義太微妙了。
眼神一抬,他對上了齊三兒。
仍是一襲長裙和圍裙,長袖襯衫、整齊的髮絲什麼的。
他走了過去,抬手要往人臉頰邊靠,齊三兒反應式的閉上眼縮了下,只覺頰邊一陣熱,張開眼一看,
對上教官的視線,與頰邊正被撥好的髮絲。
「我……要回去了。」齊三兒這時才發現,在這個男人的地盤上停留太久了,有點危險。
她眨著眼,轉身要退出去,手才剛握上門把,後頭就傳來聲音。
「我會吃人嗎?」
「……不會吃人的男人,比什麼都還要危險喔。」她的手,頓住了,無法轉動門把。
「喔?」教官俯下身,在她的耳旁吐了口煙。
齊三兒渾身一顫,前夫會打女人,她實在有點怕了跟男人共處一室,而這時候出現的怕,則不是單純的那種恐懼。
而是……一種女性對於男性的本能,她怕的是淪陷。垂下眼,長睫不斷顫動著。
「妳看起來很下飯。」教官聲音略低,笑了聲。
齊三兒嚇得心臟都快停了,連忙回頭抱著胸就往門上退,碰的一聲把門撞出了聲音。
而回頭剛好就看見教官咬著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教官的菸癮算大,但菸癖不太好,會點著菸就那樣咬著,像咬吸管一樣。
而且有時候根本不是抽菸,而是點著菸要那個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齊三兒有點沒辦法把視線從那根菸上頭轉開。
她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張開眼睛再望著他,眼神已經趨於平淡,剛才的慌亂都退掉了。
『有種。』教官以手夾著菸,吐了口煙霧後,這般想著。
「Zaber。」
「嗯?」
「送我回家嗎?」
「……妳想再送我一束Poppy嗎?」
齊三兒臉都紅了,抗議著說才沒有什麼的。
教官心裡則是在默默想著,大概連妳自己都沒發現,妳在口是心非或害羞的時候,嘴唇會有點嘟起。
……教官熄了菸,卻磨了牙。
「那我走了,仕雲在樓下,我剛好叫他送我。」
「他的車壞了。」
「哪有?」
「妳上車,就會壞。」
齊三兒張大了眼,看教官從抽屜中抽出一柄槍,把槍管往後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在你的地盤裡,這麼危險嗎?」
教官勾起了唇,故意在人面前舔了舔自己有些乾的嘴唇,速度很慢,所以看起來有點性感。
齊三兒臉真的停不下來的紅著,她抬手拍拍自己的臉,轉身就轉開門,想趕快離開這裡。
門開了,她腳才剛踏出去,後頭就傳來一聲清脆的上膛聲。
她毛都豎起來了,微妙的回頭,就見教官正握著手上那柄大槍,神情淡然。
不知道為什麼,她真有種這個男人真的會開槍的感覺。
「Zaber。」
「嗯?」
「在台灣持有槍械也是犯法的喔。」
「嗯,所以?」
齊三兒無奈的笑了,她抱胸笑出聲來。
「麻煩你穿上衣服,送我回去吧。」
教官勾唇,把槍塞回抽屜裡。
轉身拎起掛在床角的黑色背心,隨便套上後,齊三兒眼神有點死,連外套都不穿,是真要她再送一束罌粟嗎?
不要開玩笑了!
「Zaber!」
「嗯?」
教官停在樓梯口,回頭挑眉。
「闖紅燈跟超速也是不可以的喔。」
教官的手放在褲子口袋內,沉默了下,最後沒有說什麼,逕自下了樓。
齊三兒卻覺得有點無力。
她跟著下樓,跟老師說了些話後就出了家門口,這次在那裏等著她的不是重機,而是趙文奉的腳踏車。
跟穿著拖鞋,正騎在車上的老男人。
……這台車要真能超速我確實也很佩服你了,Zaber。
齊三兒笑到胃疼,走了過去,側坐在後墊上,伸手抱著教官的腰身,讓人載著走了。
平安守規矩的將人送回花店後,教官跨在車上,看著齊三兒下車,與他揮手道別。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仍是沉默了,只好摸出根菸往嘴裡塞,要點火時,菸被人抽走了,齊三兒叉著腰,對他搖手指。
「騎車抽菸也是不可以的喔。」
教官垂下眼,應了聲,看著人笑咪咪的進屋。
他撐著臉,半趴在腳踏車龍頭上,默默地想著。
那我可以愛妳嗎?
……嘛,算了,真是他媽的太不切實際了。
教官一邊磨著牙,按耐著想咬的衝動,一邊默默的……
以腳踏車飆百米的速度,一路連闖紅燈搶黃燈的回去了。
結果就在路口被張仕雲的屬下鳴笛追趕。
張仕雲一臉苦逼得出來面對那個一臉我聽不懂中文的Zaber,猶豫自己到底是要開什麼罰單給他。
騎腳踏車未戴安全帽?騎腳踏車超速?騎腳踏車闖紅燈?
我操!
在社區出入口附近,緊鄰著隔壁社區,店外有紅磚圍牆與暖燈。
總是飄香。
圍牆上總有一隻貓會盤在那兒。
司徒非卿下課回來,總會經過那間麵包店。
經過時總會跟那隻貓兒打招呼,已然是一種改不掉的習慣。
摸摸牠的頭,握握爪子後,老師總會湊上去跟仰起頭的貓兒碰碰鼻子,在牠的額上印下一吻。
「再見,寶貝。」
牠叫寶貝,是麵包店的門面,也是店貓。
司徒非卿笑笑的揮手,看寶貝又趴回圍牆上。
轉頭,跟張仕雲併肩著走了。
回到家門口,張仕雲送他進門。
這十年來,都是如此。
那一日,司徒非卿來到麵包店,卻找不著應該在圍牆上的寶貝,麵包店也難得的翻著COLSE的木牌,他皺了眉,跟張仕雲一同去敲了門問。
老闆娘紅著眼說,寶貝走了。
安安穩穩的在小窩裡走了。
終是年老,熬不過歲月。
司徒非卿頓了下,垂下眼,悶著聲走了。
悶了數日,那日下雨,張仕雲又打傘打的半肩濕透,才剛把人送進家門,一轉身要過馬路,卻聽見身後聲音響起,他回頭就看司徒非卿散著一頭長髮,站在門口淋雨。
「非卿!」
「好像少了什麼東西,空蕩蕩的一樣。」
「進屋去吧,會著涼的。」
司徒非卿頓了頓,低著頭進了屋子去。
要關上門時,張仕雲突然插手擋住那扇門,皺著眉對他開口:「記得擦髮,不然你會招風邪的。」
「……不要。」
他許是拗了。
可就是,就是不要。
張仕雲收了傘,推著人進門,進浴室,抽了衣服給人,然後拿著毛巾在外頭邊擦著自己的身子邊等著人出來。
司徒非卿洗好澡出來,頭髮濕的更嚴重。
張仕雲轉頭,就把人拉到椅子上坐好,替人擦髮。
「非卿,事物終歸一死的。」
「你給我一點時間習慣吧……」
「習慣沒有寶貝的日子嗎?」
「……習慣沒有人可以親吻的日子。」
張仕雲嗆到了。
司徒非卿抓著自己的髮尾,似笑非笑的開口。
「你總以為親吻寶貝,是我愛貓的習慣,但那只是我的想望,現下沒個替代,我……需要時間習慣。」
張仕雲臉都紅了,耳朵也紅了。
他顫著手把司徒非卿的頭髮擦乾,手竟有些抖。
「我、再去認隻貓給香香他們吧……」張仕雲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司徒非卿回頭瞅了他一眼,低低嘆了:「新的貓會賴在那圍牆上,任我揉捏,任我親吻嗎?」
張仕雲一窒。
「你給我點時間吧。」
張仕雲胡亂應了。
後來一個月過去,麵包店又領了隻小貓回來店裡養。
只是皮,不太能放在店內跑,也不能放出去外面,但麵包店的老闆跟老闆娘還是愛著,司徒非卿歸家時,也偶爾會去逗逗那隻小貓。
送到門口,看著司徒非卿仍然沒什麼精神的臉。
張仕雲咳了聲,低吟:「非卿,你可以……不用去習慣沒有寶貝的日子。」
「什麼意思?」
張仕雲垂下眼,猛然抬起手。
他低著頭,燈光昏暗,司徒非卿有點看不清楚他的臉,但認識那麼久了,也知道意思了。
他笑了。
司徒非卿拉下他的手。
在掌心上印下一吻,溫聲說著:「晚安,仕雲。」
張仕雲僵直著身軀,看著司徒非卿家的門緩緩關上。
之後才僵硬的過馬路。
沒多久就惹來王君華跟戰天狂的嘲笑。
「每天吻別耶,老張受不受得住啊?要是高血壓怎麼辦?」
「老張保養得那麼好哪會有高血壓啊,我比較怕心臟病,不是說心病是一瞬間隨時發作的嗎?」
王君華坐在小喵家的餐桌旁啃著雞腿,滿嘴油花的打著馬涼。
張仕雲正默默的把雞翅分屍,司徒非卿淡淡地喝著茶。
戰天狂則一臉苦惱的,看著張仕雲:「老張,身子要緊啊。」
「不用你們擔心,我……挺得住。」
「要這麼擔心仕雲,不如換你們來吧?」
「不不不,我家還有凐凐等著我,而且我的人整身都是湮湮的!」王君華噴了一嘴油,連忙揮手。
司徒非卿淡淡喝了口茶開口:「你的韓湮早就追著風跑得不見人影了。」
王君華表示他心痛ˋ,一秒撞桌子。
「我我我我我也有小桑了,好友你不不不不不要嚇我!」戰老爺子嚇到毛都快掉了,一臉驚恐樣。
老師放下被子,溫馴的對著戰老爺子笑了:「守寡夠苦,我懂。」
戰老爺子噎了一聲,下一秒翻桌了。
連趴在桌上的王君華一起翻。
司徒非卿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張仕雲端著搶救出來的盤子。
表情很淡定,但是耳根子都紅了。
「我就只是親個手而已啊,真要像親寶貝那樣……」
張仕雲一秒摔了盤子,遮著臉藉口去廁所,卻是一頭撞進廁所裡。
「……唉。」司徒非卿撐著臉,卻是嚇得促狹,他抬起手,親吻著自己的指尖。
看著張仕雲紅著臉走出來說要送他回去時。
他笑得跟貓一樣。
一如往常,到了家門口,張仕雲僵直後,才抬起手。
司徒非卿笑看著眼前的手,低頭湊上去吻了。
「晚安,仕雲。」
他轉身進門,關上門,從門縫偷看張仕雲紅著臉,僵硬著身子,同手同腳的過馬路時,他笑到幾乎不行,拭著淚花,司徒非卿笑瞇了眼想著。
糟糕,這種會讓人上癮的習慣可真不好。
※
最近天氣熱。
於是張仕雲天天洗冷水澡。
當然不只是因為天氣熱,更是因為司徒非卿最近染上的壞習慣。
每日吻別,逼得他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開蓮蓬頭瘋狂沖水。
不得不說,張仕雲果然是個練家子。
幾年下來,身子結實,沖了個把月的冷水澡都沒事。
除了精神有點不濟,睡不太好以外,剩下一切都勇健的很。
司徒非卿笑瞅著他沖了一個多月的冷水澡。
那日熱曬,司徒非卿提著東西來敲張仕雲家的門,那時午後,這人剛打完籃球回到家,冷水剛開一半,正在脫上衣,門鈴就響了,他也沒多想,就這樣裸著上身去開了門。
一看到是司徒非卿,他頓了下,讓人進屋。
司徒非卿笑了幾聲:「仕雲,我家水管又壞了。」
「你那管線真是三十幾年來沒好過的,等我洗完澡就過去幫你修。」張仕雲說著就進了浴室,聲音從門內透了出來。
司徒非卿晃到浴室門外,對裏頭的人開口:「我電扇也壞了,今兒個能睡你家嗎?」
裏頭傳來一大堆東西翻倒的聲音。
沉默一陣後,張仕雲頭頂著毛巾,滿身濕的出來,指指裡面:「你洗吧,我過去幫你看看。」
司徒非卿笑著應了。待他一身清爽的下樓,張仕雲已經衣衫整齊地坐在客廳裡泡茶了。
司徒非卿走了過去,自然接過張仕雲手上那杯溫涼的茶。
「水管裂了,明兒個幫你換一條。」
「嗯。」司徒非卿隨便點了頭,伸手撩起自身長髮夾起,天熱,饒是他這般教養也有些撐不住。
「電扇是壞透了,不如找時間去買一台新的吧?」
司徒非卿笑了下,也點頭。
「你今天與學生餐敘,晚上吃得多嗎?要不再吃點夜宵?」
「吃牛排,不習慣,喝茶吧。」司徒非卿晃晃手上的杯子,張仕雲笑著幫人又添上一杯。
「仕雲。」
「唉?」
張仕雲沖熱著茶壺,拿著冰涼的水泡著冷茶。
「仔細想想,你也洗了三十多年的冷水澡呢……」
張仕雲手抖了下,差點沒拿住手上的壺,他垂下眼,尷尬笑笑。
轉頭看了司徒非卿一眼,這人真是三十多年來都未曾變過,就是多了風霜歷練,多了幾分味道與……
這幾年寵出來的嬌。
確實是洗了三十多年的冷水澡。
剛認識那幾年家裡窮,洗不起熱水,又想省水,他這窮警察就常常去司徒非卿家蹭冷水。
到後來有錢了,卻也養成了習慣,不怎麼愛洗熱水了。
饒是冬天寒流什麼的,最多也是一盆溫水而已。
到最近……
「洗冷水也沒什麼不好的。」
司徒非卿笑看著人,抬手往人臉上一抹:「說的是,皮膚繃的。」
張仕雲這才驚覺有些不對,他皺眉一看,司徒非卿頰上的紅痕一直沒退,他原以為是與學生餐敘開心,仔細一聞,有點酒味?
「非卿,今兒個飲酒了?」
「小飲三杯。」他是不太會喝酒,但酒量沒插到喝不得。
今兒個特鬧,只是因為不依了。
學生小女兒心態,湊過來蹭蹭自個兒也就算,主意打到仕雲身上,他是為此拗了,說那女人心態,過了二十的女孩兒都如狼似虎,出口的話有一半是真的,就算是開玩笑,他承認他是開不起這個玩笑了。
笑著打發了,喝了薄酒,氣火卻燃上了。
回家本想好生歇息,卻又發現什麼都壞了,更是一陣氣惱,東西拎了便直接殺來,他摸著張仕雲的臉,恨恨的笑了。
「讓你這般勾引人家小女孩兒。」
張仕雲一頓,看著司徒非卿笑瞇雙眼,嘴角勾起,髮鬢散亂頰邊,卻又露出頸與削肩的模樣,一股氣窒住了。
「張仕雲?」
張仕雲撫著額,一口乾了手中的茶。
有些無奈的笑了。
怎能三十多年來幾乎沒變過,一般模樣。
喝了酒就撒潑胡鬧,總是鬧的他苦惱,卻又說不出狠話來攆他。
比起戰天狂那不得讓人嬌的狠性子,張仕雲承認自己確實是社區裡的好好先生,爛好人,但不代表是每個人都能這般撒鬧的。
「張仕雲!」
見人毫無回應,司徒非卿搡了他一把。
張仕雲笑著抬頭,看著他,這下換司徒非卿窒住了。
……你才是那個三十多年來都沒變過的傢伙好不?
只是多了成熟穩重,多了幾條皺紋,瞧瞧現在望著人笑的模樣,總是讓他……
「我突然想喝酒。」
「賞月嗎?」張仕雲收了杯子,起身去開木櫃拎出兩個玻璃杯,翻找了下,翻出一瓶人家送的女兒紅,晃晃瓶身,偕著司徒非卿去了屋外,拉了兩把椅子,就這樣對著弦月與屋外的熟睡的鳳凰木酌酒。
玻璃杯輕碰,帶著一些苦澀的酒味,混著香甜與花香。
「哪兒來的女兒紅?」
「年初上層長官嫁女兒,剛巧局長作的媒,沾沾喜氣罷了。」張仕雲難得閑散,盤起一隻腿在木椅上,一邊賞著月,一邊飲著酒。
「嫁女兒不是應該把這酒一併送去夫家嗎?」司徒非卿喝著臉紅,張仕雲也不讓他喝多,他便拿著玻璃杯在那兒晃,透著杯子看著月亮。
「嫁去英國了,女婿不懂得這些,婚禮也不是在這兒辦的。」
「那可寂寞了。」
「確實寂寞,回國那天抓著我們醉得一蹋糊塗,送回家時看見夫人就哭,說是連小女兒都嫁出去了,難捱呀。」
「你難捱嗎?」
張仕雲轉頭,夜風吹來,剛巧散了司徒非卿一頭長髮。
「不寂寞。」張仕雲起身,將杯子擱在木椅上,走過去去開始抓著自己髮絲的人攏起髮絲,他垂下眼,順著那一頭長髮。
「明兒個,我與丫頭說好了去剪髮。」
「喔?」張仕雲攏好人的髮絲,順手上了木簪,往旁一看,司徒非卿確有幾分古代書生那種清逸飄然感。
「丫頭髮長了,我剛巧去順順髮尾。」
司徒非卿勾著嘴角,拎起杯子與人晃晃,張仕雲拉來木椅,與人坐的近些,又替他倒了半杯。
戰家的小丫頭個性多少是有點像到他們的,像自個兒的頭髮不到非要剪的地步是不會給別人碰的這點,就像個十足。
所以以前剪髮是戰老爺子拿著剪刀兩個一起下的,自從有次剪壞後,戰家丫頭剪髮的時間就跟司徒非卿牽在一起了。
「哎,也好。」
司徒非卿喝光了那半杯酒,便有些昏昏欲睡了,張仕雲盤著腿賞著月亮與那棵鳳凰木,倒覺得沒什麼,不久過後便覺得肩上一沉,側頭一看,司徒非卿歪著頭倚在他肩上睡了,他抬手接過人手上的杯子,一個順手便將人抱起,帶進屋內了。
整理完一切,準備上床時,張仕雲瞪著床上那散髮熟睡的司徒非卿一陣發楞。
……我今兒個是要怎麼睡?
於是張仕雲又去了浴室轉開冷水。
沖著冷水,張仕雲默默地覺得有點哀傷。
※
島國的天氣熱得會逼死人。
對不習慣的外國人來說,更是亦然。
但幾年住下來,教官跟Hawk已經很習慣了。
只是今年,Hawk打完球回家,就得到一隻爛在沙發上,穿著細肩帶小背心配小熱褲,完全不想動的小貓。
「爛貨!」
她趴在沙發上,吹著電風扇,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走了過去,伸手把人撈起來,扛到肩膀上,撇著唇上樓了。
家裡不是沒有冷氣,只是電費高漲,加上只有她一個人她就不想開冷氣。
他把她撈進浴室裡,直接把人壓在牆壁上沖著冷水,她散著一頭髮,淋著水對人扁嘴,小背心超不耐濕,一下就露出裡頭的粉色胸罩,他亮了眼,挑眉:「這個顏色?」
她低頭看了下,甩著頭,把臉上的水花擦掉。
「沒辦法,這件最薄。」因為天氣熱,她可以忍耐粉紅色。
意思是……
他瞇起了眼睛,伸手拉開了黑色的小熱褲,果不其然看到一條粉紅色的綁帶,眼神因此暗了不少,才剛想湊上去,他就被煩躁的女人給推開了。
她甩著頭髮,把身上的背心脫掉,正伸手解開胸衣的背扣時,她突然被整個往後抱,一陣熱感襲來,她皺著眉回頭:「熱死了,放開我。」
他笑了幾聲,拿了她放在浴室裡的老虎夾,把一頭長髮往上撩起,夾住,露出纖細白皙的後頸,低頭親吻了下:「頭髮長了。」
「是嗎?」她瞇起眼睛,順了順前額髮絲,低吟了幾聲。
「那我該約老師去剪髮頭髮……唔,不要鬧……」
他吻著後頸,親吻著冰涼的肌膚。
「只是剪個頭髮還要人陪?」
「我們剪頭髮的時間是一起的,老師主要是修髮尾。」她轉身,伸手把人的臉推開。
「爛貨。」
「嗯?」
眼前一花,連抗拒都來不及,她就在浴室裡面被隻飢餓的爛鳥給吃乾抹淨了。
回過神來,她乏力的趴在自己的軟床上,渾身痠痛。
身上只有一件胡亂套上的睡衣,她揉著眼睛撐起身子,伸手按開床頭燈,幾乎是同時,他又壓了上來。
最近總是這樣呢。
她趴回床上,任人吻著自己的後頸。
「你夠了沒……」
「我開冷氣了。」
她知道,所以才瞇起眼睛,在涼爽的屋內,舒服的趴在軟床上,享受著背後傳來的溫度,與正在蔓延的細碎親吻。
他吻上她的肩膀,拉下了那件礙事的睡衣,在背上游移著。
她怕熱,但體溫總是不高,夏日還好,可只要一進了冷氣房或剛沖過涼,整身摸起來就像冷水包一樣,涼涼軟軟的,十分舒服。
尤其是頸邊的脈動,貼著就覺得清涼。
「唔……」她皺起眉,動著腰身,想把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甩開,男人體溫高,這人也是,冬天抱起來像暖爐一樣舒服,夏天她就覺得煩了,偏生最近又愛死黏著她不放。
「熱?」他低笑,咬著她漂亮的腰窩。
「走開啦……」她趴在枕上,悶聲開口。
「等我爽夠了。」他低笑幾聲,將人翻了過來,一把撕開了這個夏天的第五件睡衣,看著癱在床上,根本夏季倦怠的女人。
「我買個充氣娃娃給你,放過我好不好?」她抬眼,懶洋洋的睞了他一眼,近日天氣熱,她食慾低落,身子又瘦了一些,他愛不釋手的握著她的腿,貼上去親吻幾乎是毫無熱度的內側肌膚。
「充氣娃娃?」他抬起頭,壓上她的身子,挑著眉笑了。
「妳不就是我的充氣娃娃嗎?」
「你這個爛人……」
「我是。」他笑的無賴,伸手把人拉了起來,貼上吻著頸子,這種鬼天氣,他真是愛死她纖細的頸子,張嘴咬上,用力一點好像就會死透的蒼白跟冰涼感什麼的,總是讓他有點受不了。
她閉著眼,仰起頸子,讓人吻著她的頸。
刺痛帶著溫熱的濕潤感,還有一陣從背脊開始蔓延的快感。
甜膩的親吻,難得帶著一些親暱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什麼,伸手抱住他的頸子,對他笑了。
「嗯?」他正吻著她冰涼的胸口,察覺人的動作便停了下,舔著唇,露出像是還吻不過的表情。
「只是想到在美國的時候……」她捧起他的臉,低頭在人臉上磨蹭,冰涼涼的觸感貼上熨燙的肌膚,有點熱,但還滿舒服的。
「喔,妳這個窮酸的女人連冷氣都沒裝。」所以每回都逼得我跟妳做得滿身汗。
「浪費錢。」她笑著,伸手勾著他漸長的髮尾,慵懶的蹭了蹭厚實的肩膀。
「爛貨。」他笑著,按著她的後頸,又把她壓回床上,貼上了後頸。
「唔……啊……」
根本只有呻吟的份。
還在享受那種溫度熨貼的感覺,下一秒就只能抓著被單,皺眉低喘著。
「乖,爛貨,老子現在很有錢,妳就乖乖負責叫就好。」他惡劣一笑,伸舌往人頸上一舔,張嘴吮住了肌膚,印下一個吻痕。
等隔天她軟著腿下樓時,身上已經多了好幾個痕跡。
該死的爛人。
※
小貓家今天有點世界末日。
她自己是不怎麼擔心啦。
但是客廳裡一堆男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趙文奉的臉更是蒼白。
因為她的寶貝女兒,戰晴虹,昨天出門後就沒回家了,只傳了一封簡訊說暫時不想回家。
然後家裡就炸了。
教官從昨天晚上開始煙就沒斷過,當人老子臉上看起來無所謂,卻一直在客廳跟院子裡來回踱步。
趙文奉一大早就來了,臉色白的她都懷疑是不是貧血了。
她笑了幾聲。
趙文奉慘白著臉抬頭:「阿姨,妳不擔心嗎?」
「你沒叛逆期的嗎?只是鬧脾氣而已吧?」
她,也鬧過脾氣啊。
一鬧就去了美國快一年,還拐了個男人回來。
「太突然了……」
她嘴角一勾。
上樓去了。
她寶貝女兒離家出走了半個月都沒回來。
那天她下樓就看見他坐在餐桌旁玩著手機,她笑了笑,去廚房做蛋糕了。今天心情好,她十分難得的弄了一個二十吋的千層蛋糕。
下午可以吃的時候,她才剛拿出來,門就開了。
戰晴虹站在門口,有些尷尬地開口:「我回來了。」
「回來啦?有蛋糕喔,要吃嗎?」
然後,戰晴虹就傻傻地坐在餐桌旁,看父親與母親吃千層蛋糕。
他們一向是面對面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她端著蛋糕就坐在他的旁邊,然後把蛋糕放在晴晴面前,拿了叉子就開始吃起來。
「媽咪?妳今天心情很好?」
「很好啊。」她咬著叉子,笑瞇了眼。
「唔,妳不生氣?」
她咬著叉子,眨眨眼睛,看著跟自己長得頗像的女兒,笑瞇了眼。
「氣什麼?妳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
她咬著叉子,笑了出來。
「妳小時候也逃過一次家。」
「咦?」
那是晴晴小學五六年級時的事情了,放學後沒直接回家,因為一些小事情哭著跑走,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才被找到,賴在父親的懷裡,淋得滿身濕的被抱回家。
原因是什麼,好像是晴晴想要個弟弟妹妹,卻被嚴正拒絕了,去了學校又被欺負,一下脾氣拗了,就跑走了。
回家後,她抱著女兒洗了個香噴噴的澡,包在軟綿綿的毛巾裡面,輕聲細語的哄著,醒來後抱著女兒笑,笑著說,那是給不起的東西。
戰晴虹吃著蛋糕,想起來了。
母親的表情很寂寞,事後她卻被父親叫去,傻眼的看著父親冷淡的對她說,以後要,自己生。
戰晴虹抬起頭,剛巧就看見父親拿瑞士刀吃千層蛋糕的模樣,母親好笑的看著,伸手替他抹去嘴邊的奶油,卻被一把拉去腿上,餵了一嘴奶油。
她舔著嘴上沾到的奶油,又氣又羞的推著人,看人一臉無賴模樣,又要自己拿手餵蛋糕的表情什麼的,她抗拒不能,只能抓著蛋糕就往他嘴上塞。
吃得滿嘴滿手都是奶油的,真的有比較好嗎?
轉頭一看,門又開了,趙文奉站在門口,戰晴虹回神,胡亂地抓起蛋糕就往嘴裡塞,一樣吃得滿嘴滿手,一邊舔著手上沾到的奶油,一邊回頭跟他們說:「媽咪爹低,我今天不回家睡喔。」
她默默地看著女兒舔奶油的姿勢,在低頭看看正抱著的男人。
最後對著關起來的門嘆氣:「女兒這點很像你呢。」
他挑眉,將人整個抱到桌上。
胸前一涼,她低頭就看到整塊蛋糕抹到了她胸上。
來不及抗議,她又滿身奶油香。
屋外,舔著奶油的晴晴則是看著一臉平淡的趙文奉,悻悻然的開口:「生氣了?」
「……我給妳壓力嗎?」
「唔,不是呢。」
趙文奉皺著眉,低頭看著她。
戰晴虹笑了。
「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平淡無奇,可是我發現,我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想到你這隻臭小白,然後……就不想走了。」
「妳還是走了半個月。」
「怕我不回來嗎?」戰晴虹眨著眼,笑得有些無賴。
趙文奉看著那雙眼,跟那上揚的嘴角,嘆了口氣,將人一把抱進懷中。
「不許再逃了,壞女孩。」
「唔,我考慮考慮。」
唉。活該攤上這麼一個騎著白馬的小公主。
趙文奉抱著懷中笑得開心,泛著一股奶油香味的女孩,無奈的想著。
※
今天是七夕。
牛郎織女相遇,傳說中會降下淚雨的日子。
小貓的屋內很安靜,她跟小鳥出去散步了。
晴晴也跟趙文奉兩個人跑去約會。
老張一早就收拾好東西,拉了椅子與老師兩人倚在門前觀星飲酒,老師喝的俏臉通紅,散著一頭髮絲,有些迷離的笑著。
「今兒個好像是……」
「七夕啊。」老張倒了杯酒,盤著一腿,襯衫微敞的舉杯啜飲著。
「阿狂跟天華呢?」
「天華去教會了,阿狂跟教官說去找三娘子喝茶賞竹去。」
「這般雅興?你怎不跟去?」
張仕雲垂下了眼,望著眼前的鳳凰木。
「我,沒什麼想掛在竹子上的期望。」
司徒非卿笑了下,泛著如桃李艷般的紅臉,悄悄地往人肩上靠了。
這邊是有點苦的甜。
那邊,是快要發酒瘋了。
齊三兒今兒個花店沒開,門口倒是立了根竹子,竹子上綁了不少東西,還有寫著字的彩籤。
三個人就坐在店內的圓桌,喝著啤酒,仰頭看著著天窗的星空。
「唉呀,下雨了。」齊三兒悠悠起身,喝了酒有些臉紅的她走去把窗戶關了起來,指指天窗:「我關了,不然淋雨啊。」
天熱,教官便只穿著一件背心與一條工作褲,搭上一雙沾滿泥土的軍靴,大腳正橫放在桌子上,手上拎著啤酒,十分隨興的喝著酒,他並不懂什麼七夕相思苦,只是單純想來這裡蹭酒喝。
看看他上了心的女人。
戰老爺子天狂則是握著一杯酒,傻傻的坐在那邊,看著花店內的花,滿滿的花香。
「阿狂?」齊三兒走了過來,推了推他。
戰天狂回神,抓了抓頭髮:「哎。」
「怎麼了?」齊三兒笑咪咪的坐下來,看多年好友難得恍神模樣。
「只是突然想到,要是小桑能跟我一起賞星多好?」
「我們沒有如果的。」齊三兒笑的雙頰生暈,抱著玻璃杯又啜了一口金黃色的酒。
「小桑……」戰老爺子頹下頭,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
這時齊三兒笑了笑,起身去端了糕點過來放在桌上:「阿狂,吃點東西吧,別想多了啊。」
然後走去看著自家掛在牆上的日曆,拿筆在上頭寫了幾行字。
戰天狂抬起頭,忽然大吼了一聲:「今兒個二號了!」
教官被吼了一聲歪了身子,差點沒摔下來,齊三兒抱著筆驚訝的回頭,頓了好大一下:「哎,二號。」
「那、那今年立秋什麼時候?」
「七號吧?」
「我忘了啊渾蛋--」
戰老爺子石破天驚的一吼。
齊三娘遮著耳朵,沒好氣的開口:「阿狂,你是怎麼了?忘了什麼啊?」
戰天狂虛弱的坐回椅子上,抱著頭,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
「忘了,我與小桑的婚日。」
齊三兒一頓,笑了幾聲,去花室裡面抓了一些花,出來包的美美的,把花交給了戰天狂:「狂,還沒十二點呢。」
齊三兒抬頭看了一眼教官,教官挑眉。
「你有車吧?能不能載阿狂去一趟海邊呀?」
教官挑高了眉,起身晃了晃手上的鑰匙,一口乾光了手上的啤酒:「走。」
齊三兒笑咪咪的上樓去拿了一件她前夫留下的外套,在把還傻愣著的戰天狂推出花店外,將店內上了鎖,把人推上了車,讓教官以飆車酒駕又違規的方式強制把他們載到海邊。
這是錯誤示範,不可以學喔。
教官下了車,戰天狂整個臉都脹紅了,他這輩子奉公守法,從沒有闖過紅燈,剛剛一臉闖了十六個,氣得他腦都有點充血。
「現在不是計較這的時候呀,快去啊,阿狂。」齊三兒笑臉吟吟的把那件皮衣外套給戰天狂套上,把人往前推。
戰天狂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便抱著那束花往海邊走,任海風吹著他的身子,海水捲著他腳邊的沙。
教官點了根菸,倚在車上,不太明白的看著齊三兒。
海邊風大,三兒的髮絲都被吹亂了,她順著髮絲,笑瞇瞇地回頭:「阿狂的婚日,就是他跟小桑的結婚紀念日,不是什麼特定的日期,而是立秋前五日。」
「他說他那時連日子都不太會看,那就記住了,過完大暑,立秋前五日,便是他拐帶小桑,迎娶過門的日子,天狂每年都會來海邊拋一束花給他的洛神。」
教官吐了口白煙,看著戰老爺子半跪在海灘邊,把花束送入海中。
他側眼望著齊三兒,開口:「羨慕嗎?」
「不羨慕,人都死了有什麼好羨慕的?」齊三兒把髮絲勾到耳後去,有些少女氣的,傲然的笑了。
教官也笑了好幾聲,聲音低沉,顯得有些性感。
「對了,Zaber。」
「嗯?」
「闖紅燈是不好的行為喔。」齊三兒看著他,對他綻出一笑。
教官笑個不停,聳聳肩,抹了下額心,低沉的開口了:「我知道了。」
桑,今年的花來的有些遲了。
希望妳能收到它。
戰天狂半跪在海灘上,不顧海砂與海水弄髒他的褲腳,浸寒他的身子,望著那束逐漸被帶遠的花,惆悵的笑了。
模樣未曾改變的少婦心疼的撫著鏡面。
撫著鏡面上那她始終心心念念等待著的男人臉龐。
輕輕緩緩的,在今兒個不甚熱鬧的茶棧之中,哼唱了起來。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海浪聲,彷彿帶著她的歌聲悠悠而來。
遲早有天,也許我會老到忘記。
忘記什麼時候遇見妳,忘記什麼時候愛上妳,忘記什麼時候迎妳過門。
也許我還會忘記妳,忘記我自己。
小桑,到那個時候,妳還願意等我嗎?
他在海岸上聽聞歌聲。
她在黃泉邊遠遠傳唱。
※
王君華又病了。
糟糕透頂的夏季感冒,病的是魂魄幾乎都要飛出去了。
阿狂爺爺一大早就拎著菜去他家叨叨唸唸的。
老張跟老師也在下午的時候提著布丁跟青草茶到了。
王家小孫女正抱著小曾孫和自家男朋友莫可奈何的看著爺爺鬧脾氣。
一陣鬧騰後,終於吃完晚餐,看王君華吃了藥,抱著唯一那張照片,趴在沙發上,蓋著一條毯子含著眼淚睡了。
家太大,他總嫌寂寞。
老張正要起身去把王君華扛進他房內,至少床上睡會好一點。
這時,門開了,他們以為是小貓啊還是誰的,沒想到率先走進來的是踩著高跟鞋,仍是那般傲氣的韓湮。
身後跟著拄著拐杖,但終於可以自行走路,不用輪椅與人攙扶的風。
韓湮揚唇:「嗨,怎麼都在?」
「……君華生病了。」大家啞了半天,老張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開口。
「我帶風回來治療,想起有些東西忘了拿,我拿了就走。」韓湮心情好像很好,回頭看著風,風對她點了點頭後,只是拄著拐杖往客廳走,後就站在那不動了,看著韓湮上樓去拿她的東西。
像是聽到了韓湮的聲音,王君華就算吃了藥迷迷糊糊的,也揉著眼睛起來,一起來就看見韓湮的裙襬消失在他眼前,他尖叫:「凐凐!」
「回來拿東西而已,別喊了。」老張安撫著他。
「凐凐……」王君華如果有耳朵,肯定是垂的跟什麼似。
他又發現還有別人,轉頭一看,就跟風對上了眼。
風仍削瘦,氣色看來卻不錯,他用另一隻手,從身後的袋子裡拿出一個盒子,放在了桌上:「我無意間在湮的書房發現的,她收在一個抽屜裡。」
王君華歪著頭,伸手把那紙盒拿過來打開,一開他就頓在那邊了,裏頭全是他寄給韓湮的信。
原本該是感動著的,他翻找了一陣,臉色卻發白了。
韓湮這時拿著東西下來,眼神一抬的掃了過去,看見王君華手上的盒子,朝風瞋了一眼:「你這人真壞心。」
「我不否認。」風笑了幾聲,拄著柺投要與韓湮離開。
這時,齊三兒抱著一束花來了:「我聽說君華病了,我來看看他……」
教官跟在身後,看見屋內的情況挑高了眉。
齊三兒看著韓湮,韓湮則是站在齊三兒面前,伸手撥了下那束漂亮的花:「向日葵?」
「很不適合妳啊,對吧?」齊三兒揚唇,露出了跟韓湮一般,幾乎是帶著傲然的笑。
她們兩個女人某種地方上來說確實很像,都是那般自信的閃耀著光芒,但韓湮的光芒卻是會刺傷人的,齊三兒則是嘴巴會刺傷人。
韓湮拍開花,擺了擺手:「花無百日嬌,我韓湮從來就不是花。」
與風離開了王君華的屋內。
齊三兒垂下了眼,去找了花瓶,把向日葵插了,放在窗邊,走了過去拍拍王君華蒼白的臉:「君華?」
王君華虛弱的回神,把盒子放在桌上。
「全都是我寫給湮湮的信,這封應該是五年前的。」
「至少她收的好好……」
「好到她連拆都沒拆。」
齊三兒臉色變了,伸手就往盒子裡撥,每一封都沒拆。
完好如缺,沒有拆信刀的痕跡,連封蠟也好好的。
王君華噎了一聲,看著齊三兒,吸了鼻子,一把埋到她身上。
齊三兒也嘆了口氣,任他哭著抹了自己滿身鼻涕眼淚。
哭到王君華開始打嗝,才恍然的起身,要人把盒子丟了。
老張跟教官借了打火機,偕著老師到院子去,默默的把那盒子燒了。
沒想到燒著燒著,下一秒從屋內飛出了一隻裹著毯子的王君華。
咚咚咚的轉了好幾圈,一把撞上樹,抖了抖後就不動了。
「君華!」老張緊張的上前查看,回頭吼著:「三兒,怎麼回--」
就看見齊三兒抱著自己的胸前,紅透了臉。
戰天狂撫著額心,一整個不知道該說什麼。
教官整張臉都黑了。
王君華一句:「三兒,妳的Cup好像縮水了……」下一秒就被齊三兒過肩摔了。
「君華,禍從口……君華!」老師撐著臉,還想說些什麼,發現人已經暈死過去,只能喊著叫救護車。
齊三兒隔日關店後去醫院探望王君華,就看見王君華滿嘴雞腿肉,吃得跟倉鼠一樣,嘴油膩膩的一臉神清氣爽的模樣。
齊三兒笑容可掬,把一盆松樹盆栽放在王君華床邊的櫃子上後就氣呼呼的走了。
大家看到那歪斜的不得了的盆栽都冒了一下冷汗。
後話是,韓湮準備上飛機那時,齊三兒去了一趟機場。
不是送她,只是有問題要問她,在等候區,齊三兒抱著手臂,開口問著:「刺激君華這麼好玩嗎?」
她問的人,卻是坐在那的風。
韓湮去講電話了。
風撐著臉,抬頭看著齊三兒:「太好運了,好運到讓我很羨慕呢。」
「只是因為這樣?」
風垂下了眼。
「他有幸擁有湮三十年,擁抱過、吻過、上床過,也愛過了,我……」
風的眼中,染滿了陰鬱的神色。
「忌妒。」
齊三兒幾乎要被那神色刺激的發抖:「韓湮最後的選擇是你。」
「我如果是個知足常樂,安於現況的男人……妳怎麼認為蝴蝶會跟著我走?」風笑了,他身子往後仰,神情看來雖有些病弱,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氣勢。
不愧曾經是百大企業家啊。齊三兒在心裡冷笑著。
「真是,比畜生還不如……」
「好像只比妳那個會打女人的前夫好一點點啊。」
齊三兒笑了,看著韓湮收線往這裡走來,她甩頭,轉身走。
「君華要我祝福你們,平安喜樂,以及一句,湮湮就交給你了。」
神,會祝福你們的。
風看著齊三兒昂首離去的模樣,伸手搭上韓湮的腰身,笑了一陣。
「別告訴我你喜歡那樣的女人。」韓湮有些股頰。
風站了起來,往人臉頰上親了一口。
「我喜歡的是這樣的女人。」
韓湮與他相視一笑。
齊三兒走出機場,教官與他的重機正橫在那邊等著。
她走了過去,歪頭:「你怎麼知道我來機場?」
「老師說的。」
齊三兒接過他遞來的安全帽,看人催動油門。
「Zaber。」
「嗯?」
齊三兒戴上安全帽,坐上了後座,粲然一笑。
「這次不可以再闖紅燈了喔。」
「嗯。」
不闖紅燈,但是飆了將近150公里。
到晚上洗澡時,教官才發現自己的腰側淤了兩塊青。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爽。
※
教官的腰青了好幾天。
那個週日打球時,齊三兒才驚覺自己當時確實是捏的大力了些,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晚上,齊三兒抱了一束罌粟花去敲了小貓家的門。
小貓詫異的讓齊三兒上樓去教官的房間,然後自己很不要臉的貼在牆壁上偷聽。
齊三兒敲了門,聽聞教官一聲招呼便開了門進入,一進入就歪了頭。
因為教官正裸著上身,剛好把工作褲拉上來,指節分明的手正沿著褲緣滑過,停在褲頭上,扭扣子。
教官的額前瀏海還有點亂,沒有後撥,蓋在那雙一向銳利的眼前,顯得有些慵懶
齊三兒這麼一看,才發現他真的跟Hawk很像。
那種氣質。
齊三兒把頭挪正,伸手把花遞出:「上次掐傷了你,過意不去。」
教官嘴角含著菸,挑高了眉,抬手開了窗,轉身甩了下手上的打火機,把菸頭點燃,咬著菸,慢條斯理地走過來,單手就接過那束花。
他以前是幹警察的,所以看到花種時有些詫異:「Poppy?」
「嗯,覺得,適合你吧。」
「我不覺得我適合花。」教官咬著菸,隨手把花往桌上放。
他不是很愛罌粟花,代表的意義太微妙了。
眼神一抬,他對上了齊三兒。
仍是一襲長裙和圍裙,長袖襯衫、整齊的髮絲什麼的。
他走了過去,抬手要往人臉頰邊靠,齊三兒反應式的閉上眼縮了下,只覺頰邊一陣熱,張開眼一看,
對上教官的視線,與頰邊正被撥好的髮絲。
「我……要回去了。」齊三兒這時才發現,在這個男人的地盤上停留太久了,有點危險。
她眨著眼,轉身要退出去,手才剛握上門把,後頭就傳來聲音。
「我會吃人嗎?」
「……不會吃人的男人,比什麼都還要危險喔。」她的手,頓住了,無法轉動門把。
「喔?」教官俯下身,在她的耳旁吐了口煙。
齊三兒渾身一顫,前夫會打女人,她實在有點怕了跟男人共處一室,而這時候出現的怕,則不是單純的那種恐懼。
而是……一種女性對於男性的本能,她怕的是淪陷。垂下眼,長睫不斷顫動著。
「妳看起來很下飯。」教官聲音略低,笑了聲。
齊三兒嚇得心臟都快停了,連忙回頭抱著胸就往門上退,碰的一聲把門撞出了聲音。
而回頭剛好就看見教官咬著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教官的菸癮算大,但菸癖不太好,會點著菸就那樣咬著,像咬吸管一樣。
而且有時候根本不是抽菸,而是點著菸要那個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齊三兒有點沒辦法把視線從那根菸上頭轉開。
她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張開眼睛再望著他,眼神已經趨於平淡,剛才的慌亂都退掉了。
『有種。』教官以手夾著菸,吐了口煙霧後,這般想著。
「Zaber。」
「嗯?」
「送我回家嗎?」
「……妳想再送我一束Poppy嗎?」
齊三兒臉都紅了,抗議著說才沒有什麼的。
教官心裡則是在默默想著,大概連妳自己都沒發現,妳在口是心非或害羞的時候,嘴唇會有點嘟起。
……教官熄了菸,卻磨了牙。
「那我走了,仕雲在樓下,我剛好叫他送我。」
「他的車壞了。」
「哪有?」
「妳上車,就會壞。」
齊三兒張大了眼,看教官從抽屜中抽出一柄槍,把槍管往後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在你的地盤裡,這麼危險嗎?」
教官勾起了唇,故意在人面前舔了舔自己有些乾的嘴唇,速度很慢,所以看起來有點性感。
齊三兒臉真的停不下來的紅著,她抬手拍拍自己的臉,轉身就轉開門,想趕快離開這裡。
門開了,她腳才剛踏出去,後頭就傳來一聲清脆的上膛聲。
她毛都豎起來了,微妙的回頭,就見教官正握著手上那柄大槍,神情淡然。
不知道為什麼,她真有種這個男人真的會開槍的感覺。
「Zaber。」
「嗯?」
「在台灣持有槍械也是犯法的喔。」
「嗯,所以?」
齊三兒無奈的笑了,她抱胸笑出聲來。
「麻煩你穿上衣服,送我回去吧。」
教官勾唇,把槍塞回抽屜裡。
轉身拎起掛在床角的黑色背心,隨便套上後,齊三兒眼神有點死,連外套都不穿,是真要她再送一束罌粟嗎?
不要開玩笑了!
「Zaber!」
「嗯?」
教官停在樓梯口,回頭挑眉。
「闖紅燈跟超速也是不可以的喔。」
教官的手放在褲子口袋內,沉默了下,最後沒有說什麼,逕自下了樓。
齊三兒卻覺得有點無力。
她跟著下樓,跟老師說了些話後就出了家門口,這次在那裏等著她的不是重機,而是趙文奉的腳踏車。
跟穿著拖鞋,正騎在車上的老男人。
……這台車要真能超速我確實也很佩服你了,Zaber。
齊三兒笑到胃疼,走了過去,側坐在後墊上,伸手抱著教官的腰身,讓人載著走了。
平安守規矩的將人送回花店後,教官跨在車上,看著齊三兒下車,與他揮手道別。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仍是沉默了,只好摸出根菸往嘴裡塞,要點火時,菸被人抽走了,齊三兒叉著腰,對他搖手指。
「騎車抽菸也是不可以的喔。」
教官垂下眼,應了聲,看著人笑咪咪的進屋。
他撐著臉,半趴在腳踏車龍頭上,默默地想著。
那我可以愛妳嗎?
……嘛,算了,真是他媽的太不切實際了。
教官一邊磨著牙,按耐著想咬的衝動,一邊默默的……
以腳踏車飆百米的速度,一路連闖紅燈搶黃燈的回去了。
結果就在路口被張仕雲的屬下鳴笛追趕。
張仕雲一臉苦逼得出來面對那個一臉我聽不懂中文的Zaber,猶豫自己到底是要開什麼罰單給他。
騎腳踏車未戴安全帽?騎腳踏車超速?騎腳踏車闖紅燈?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