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文】上。
BL、BG都有。
【牡羊座】
大家好,我姓穆,今年二十六歲,牡羊座,B型。
目前是個自由作家,敲敲鍵盤,騙騙稿費當飯吃。
最近改行在當巷子口的算命先生兼隔壁麵店坐鎮的心理開導大師。
唉,為毛覺得有點哀傷?
這個,怎麼說呢。
他是牡羊座的男人,但是人家都覺得他不太像。
甚至有人說他是個母性氾濫的男人。
這點他不否認,誰讓他看到有人缺乏母愛需要照顧他就會去意思意思照顧個一兩下呢?
誰會知道他只是玩個線上遊戲,裡面就養了一堆孩子,出來網聚發現媽是個男人時大家都凌亂了、誰又知道他還兼任了他們社區的社區管委會會長、誰更會知道他明明還沒有結婚,卻已經一堆孩子嗷嗷待哺了啊。
啊,吐槽自己吐槽的好累。
穆先生揉揉眼睛,決定放下手上的工作,先去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人要吃飽才有足夠的養分可以送達大腦,才不會變笨。
於是,他去了巷子口的小火鍋店,叫了一份他尋常的份量。
可惜的是他的尋常不是平常人的尋常。
於是隔壁桌的情侶傻傻的看著身形還算纖瘦的穆先生,輕而易舉、並且斯文有禮的吃光了一個小火鍋,加兩盤肉跟一堆菜和香菇拼盤。
他吃了三百塊的小火鍋,加兩碗飯跟一包科學麵。
然後擦了擦嘴,喝了飲料後,起身付錢。
老闆自從被嚇過一兩次後就淡定的很,反正這也是他們店內的奇景,偶爾看客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也挺有趣的。
「改天再來啊。」
「好,謝謝。」
他悠哉的散步回家。
然後接到電話,朋友在電話那頭崩潰哭著說他失戀了,他於是騎上腳踏車,去了朋友開的PUB安慰那個趴在吧檯上痛哭的他另一個朋友。
一個半小時後,
穆先生一邊吃著雞塊,一邊撐著臉喝下他第六瓶啤酒。
隔壁的朋友已經醉倒趴在吧檯上睡,情緒也穩定下來了,穆先生反而有些恍惚,他看著吧檯裡的朋友嘆了口氣。
吧檯裡的酒保帶著一如往常的笑意,飽滿的額頭有著後梳的頭髮、稍微落下的瀏海將他有些慵懶的雙眼襯得十分電人。
可惜穆先生免疫很久了。
「Aries,很難得看你嘆氣啊?」
「Aquarius,我也很難得看你八卦啊。」
酒保先生咧開一口白牙,無辜的歪了頭:「八卦是人類的動力來源,而且我也只對你八卦啊。」
「不要撒嬌。」穆先生搖搖手上的空啤酒罐,示意人再拿一罐來。
酒保從冰箱裡拿了一罐放在人面前,雙手撐在吧檯上,身子往前仰,透過穆先生的鏡片,酒保的笑意顯得有些故意。
「請。」
穆先生接過啤酒罐,指節微彎,指尖勾起拉環,啵的一聲拉開。
「需要冰塊嗎?」
「不用,夠冰。」
穆先生握著啤酒罐喝起來,把最後一塊炸雞塞進嘴裡。
然後他撐著臉,看著旁邊開始睡到嗚嗚咽咽,爬起來跌著要去上廁所的朋友。
「對了、Aries,今晚有空陪我嗎?」酒保低頭擦著杯子,突然沒來由的一問。
穆先生咬著鋁罐的邊緣,抬眼看了人一下,最後悶著聲應了,然後鬆開啤酒罐,把罐子放在桌上,笑著付錢:「我先把他送回家,等等來接你下班。」
「我今天洗碗,四點來就好。」
「現在兩點十五,你家還我家?」
「我家吧,我想看電影。」
水瓶座的男子,總是對生活品質有莫名的堅持。
「我回家拿個衣服就過來。」穆先生聳聳肩,笑了下,轉過身接住暈頭轉向還在哇啦哇啦鬼吼鬼叫的朋友,架著走了。
酒保送人出去,關上門時,剛巧對上同事曖昧的眼光。
他抹了抹唇,笑的笑吃了奶油的貓:「牡羊座的男人,總是把朋友看的比情人還重。」
「Aries是你的情人嗎?」
「喔,天啊、別想,那不是適合當情人的東西,那只是很好的朋友、兼很好用的朋友。」
酒保比了個手勢,同事壞笑了幾聲。
「很好用,指的是的炮友嗎?」
酒保笑著擦桌子,心情甚好的哼起歌來。
穆先生把朋友送回家後,坐著計程車回去自己的屋子內拿了簡單的衣物就回到PUB.大概三點半,他還能坐在吧檯前喝一杯熱咖啡暖暖胃。
「穆先生,今晚開車嗎?」
「我喝了酒,等等大概讓Aquarius開吧?」穆先生回頭對Aquarius的同事露出有些陌生,拘謹的微笑。
他雖然很容易與人做朋友,但對不太熟的人,總還是有些距離的。
很顯然這個同事還沒熟到足以融入他的第一層交友圈。
這時Aquarius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他散了抹了造型膠的頭髮,伸手隨便抓開。
穆先生抬手往人頭上抓去,把一件大外套蓋到人身上,並給了鑰匙,隨口說著:「會冷喔。」
「反正開車啊。」Aquarius甩著穆先生的鑰匙,走了出去才發現真有些寒。
他們鑽上車,Aquarius打了個哈欠,轉頭就看穆先生繫起安全帶,並側過身,指著他的安全帶。
「喔,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怕死?」
「這叫堅持。」穆先生瞇眼,Aquarius攤手、將安全帶繫上,然後換檔,車子緩緩駛離。
「堅持,用在床上不好嗎?」
「嗯哼,我在床上也有堅持。」穆先生撐著臉,手靠在窗上,指尖抵在太陽穴上頭按著。
「你在床上的堅持是什麼?保險套?」
「唔,那是一個,另一個嘛……」穆先生笑了。
「就是除了這個以外,沒有其他堅持。」
「某種程度上,你是個爛人。」Aquarius瞇起眼睛,撇了撇唇。
「我不否認。」穆先生閉起眼睛,像是睡著一樣,不說話了。
Aquarius分神看了人一眼,不得不說,穆先生閉嘴不說話時,真是一副人畜無害、天堂聖母的模樣、可惜一開口,根本就是畜生兼無道德自走砲,真不懂這種人為什麼還能當一群人的心理顧問當的那麼理所當然還面不改色的。
根本就神棍。
嘖,他也是被這個神棍給呼弄、還呼弄到床上去的人。
要不是真的在床上很契合,而且穆先生勉強還算是個有堅持,不太亂搞的男人,不然他早就……
停紅燈時,Aquarius趴在方向盤上沉吟了一聲。
其實他沒什麼資格管人家,他也荒唐過一陣子的。
綠燈閃起,他開著車滑入自己的車庫,停好後,他開啟小燈,熄了引擎,才想開口,穆先生就按開安全帶,轉頭看他:「怎麼?」
這又是穆先生的另一個技能,你以為他睡著了、但他永遠會在該醒來的時候醒過來,除非他真的累翻了,或是他在一個可以依賴的地方才會安穩睡到就算世界末日了也沒人叫得醒來的程度。
「只是覺得你有時候很恐怖。」
「你總是覺得我很恐怖。」
穆先生扭著頸子下車,鎖了車後與人上了Aquarius的公寓樓層。
一開門進去Aquarius養的貓就蹭了過來,往穆先生的腳邊晃。
說也奇怪,穆先生很有動物緣跟小孩緣,但只取決於--別人家的。
他自己養的魚就跟他一點都不親。
……是說魚會跟人親那也有點神祕了。
穆先生把貓抱了起來蹭了幾下,笑咪咪的喊著:「My Lady,我來看妳了。」
Aquarius磨了磨牙,靠在門框邊對他挑眉:「我要先洗澡,你有空順便幫她磨磨爪子。」
「嗯哼,好喔。」
當Aquarius洗完澡,一身清爽的出來時,穆先生剛好把他養的三隻貓的爪子跟毛都處理完了,他拍拍滿身毛起來,走到他面前,抽開他肩上的毛巾就往他頭上蓋,並且摟著人進屋子裡開始替他吹頭髮。
「有時候真覺得你太順手。」
「嗯,我很常幫人吹頭髮的。」
「我懂。」Aquarius閉上眼睛,舒服的讓人吹著頭髮,一直到覺得風停了、他張開眼睛,回頭,就見穆先生轉身去了浴室洗澡。
Aquarius打著哈欠爬上床,正當昏昏欲睡,要入眠時,穆先生輕手爬上了床。
「欸,我要看電影。」
「嗯,什麼片?」
穆先生挪著身體去大電視前面開了開關,按下DVD撥放器,拿了放在一旁的出租店的袋子,幾部恐怖片抽出來一看,Aquarius蹭到他身邊,往人懷中坐,隨便指了一部:「這個吧。」
穆先生嘆了口氣,開始撥放DVD。
他其實不太愛看恐怖片的,但是Aquarius很愛。
「Aries。」
「嗯?」穆先生拿起放在這裡的小說,頭也不抬的回應著。
「我們會結婚嗎?」
「喔、嗯……台灣同性婚姻合法的話,大概……我也還不想娶你吧。」
「是喔,那你會跟別人結婚嗎?」
「我現在身邊沒有別人啊,只有獅子跟阿楚,還有大哥他們。」
「又是他們。」
Aquarius磨磨牙,往人身上靠去。
「那很重要。」穆先生垂眼看著書,Aquarius硬是把書往人手上抽離,然後湊上,故意將臉靠得很近。
「那,我呢?」
「你是Aquarius。」
「是什麼?」
穆先生拿下眼鏡,笑了。
「那不是很重要的。」
Aquarius還想問,電視畫面卻停了,他身子騰空,被穆先生整個托抱起來放到床上,接著,他們再沒別的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一點都不重要的問題了。
※
【金牛座】
我叫Taurus,姓金,今年十七歲。
是金氏財團負責人的么子,少爺我不知道血型是什麼。
那很重要嗎?
金少爺住在Aquarius那棟公寓大樓的最頂層。
應該說那棟公寓大樓十五到二十二樓都是他們金家的。
他雖然不覺得自己家裡很有錢,但事實上家裡確實很有錢。
Aquarius有時候跟他搭同一部電梯時,都覺得這個少年不好相處。
其實金少爺也只是,稍微,比較,不太熱絡一點而已。
應該說他有著一貫的,都市人的冷漠。
不太像穆先生那樣,身上有總是散發著親和力。
他脾氣不是很好,是那種外表看起來酷酷,喜歡把頭髮抓一搓一搓的青少年,嘛、實際上現在的青少年幾乎都這樣?
也許吧,穆先生感慨,他脫離青少年太久了。
少爺身邊有總是跟著幾個保鑣。
Aquarius說,好像偶爾會換,可能是輪班吧,因為其中一個是他喜歡的型,所以特別注意了。
Aquarius發現,這幾個月來,小少爺表情特別凝重。
好像很有心事,也常常在回家的時候-一般人的早晨,遇見那群焦頭爛額,出來找少爺的保鑣。
他跟其中一位攀談過,據說,少爺好像戀愛了。
Aquarius有些壞心眼的,在一次偶遇之中,把他PUB的名片塞給了小少爺,過沒多久,當穆先生晚上來接Aquarius時,就遇見那位金少爺正坐在他的老位子上,面色鐵青的,想事情想到出神。
穆先生拉開了另外一張椅子,看著Aquarius那笑得燦爛的表情,給了個不認同的動作後,他與金少爺對上了眼。
於是乎,兩隻總是被豢養的草食動物,就這樣開始聊了起來。
在十二星座中,金牛與牡羊、加上某種程度微妙的魔羯都是長了角的生物或半生物,他們這類型的人,都不免有些鑽角尖。
金牛是高標準的鑽牛角尖,牛脾氣一發作就倔的不得了。
羯子們呢,據穆先生的觀察,是鑽頂角尖,也就是一股腦的直衝腦門,迂迴不了。
而他自己,牧羊座的,更高階級。
Aquarius牙癢癢的表示,那個繞圈圈的綿羊型羊角尖一鑽起來真的是會要人命啊,還好穆先生自我調適能力太高標。
這是別的,回到正題來。
「所以,你覺得你愛上她了?」
「……那是愛嗎?」
穆先生撐著臉,手上拿著一瓶啤酒。
唔,他有點苦惱,是啊,對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少年講愛,那是愛嗎?
「好吧,喜歡?」
「……嗯。」
穆先生想了想,要怎麼適時的開導一個差了自己一半歲數的少年人呢?
「那就喜歡吧,看是要跟她告白、或是默默的看著她,或是嗯……等等、她有男朋友嗎?」
「不知道。」
「啊,不知道,唔、那就,看你想怎麼做囉?」
「大人不是應該都叫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那只是青少年的迷思,應該好好念書才對嗎?」金少爺側頭瞪了他一眼。
穆先生挑眉,笑了幾聲,喝了口啤酒。
「叫你好好念書,你就能好好念書嗎?喜歡上一個人的那種感覺他媽的根本就是毒藥,驅之不去。」
「年輕人,趁著還沒有踩死以前,敢愛敢恨吧,等到你踩死了,那就要花很長的時間、去修復自己了。」穆先生喝光啤酒,舔了下嘴邊的泡沫,Aquarius笑著又送上一瓶,雙手交疊在吧檯上看著穆先生:「應該是修復不了吧?」
穆先生挑眉,輕笑幾聲。
之後,少爺又回到正常軌道。好像沒事人一樣。
不得不說這年頭的年輕人恢復力真快。
只是Aquarius後來跟穆先生說,少爺好像跟那位小姑娘在一起了。
穆先生秉持著八卦的天性問了下,才知道那位小姑娘貌似是獅子座的。
穆先生吹了聲口哨,不意外啊,獅子座的女孩子永遠都是那麼光彩奪目的像顆太陽一樣,吸引著人。
「啊,我希望少爺不要被炙熱過度的溫度給灼燒了才好。」
Aquarius趴在穆先生的胸膛上翻了個白眼:「你知道嗎?你有時候也很燙人,但更多時候,我更怕被你凍傷。」
「唔,沒法,我就是這個性。」穆先生閉上眼,舒服的枕著自己的手臂。
「你覺得他們會結婚嗎?」
「Aquarius……他們還只是高中生而已啊,二十年後擦身而過還會不會記得當年曾經愛過都是個問題了。」穆先先笑了。
「少爺固執的很。」
「嘛、我不知道,那東西不是完全每個人都適用的。」穆先生閉上眼睛,Aquarius這時壓在他身上,只有壁燈的房間裡,Aquarius的眼睛閃動著光芒。
「嗯哼,人家說牡羊座的總是興致高昂,我想用在你身上好像就有點不太對勁?」
「喔,我年紀大了。」穆先生低笑出聲。
「嘖嘖,對我來說是剛剛好喔。」Aquarius笑瞇瞇的壓上人。
隔天下午,他與少爺在電梯中偶遇,少爺看著他容光煥發的臉,咳了幾聲:「幫我謝謝那位大叔。」
「喔,好、沒問題,祝你有個愉快的周末夜晚,晚安,少爺。」
「晚安, Bartender。」
※
【雙子座】
她叫雙雙,是個鬼靈精怪、腦子裡主意特多的少女。
喔,更正,是他心中永遠的少女。
雙雙是雙子座,O型,樂觀開朗、活潑好動,還有點抓不住。
喔,他忘了說,雙雙今年五十八歲了。
穆先生一邊訪問著眼前的老人家,一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正在跟一群小孩子搶溜滑梯的婦人。
一如往常。
縱然歲月如梭、光陰似箭,他的雙雙仍是、仍是……
老人家手上抱著咖啡,目光深情、攸遠流長的望著那玩起吹泡泡的妻子。
當年他們是相親認識的。
說是相親吧,其實是他軍中長官介紹的,就是什麼書記官家的閨女芳齡多少,想介紹給年輕人們認識看看。
吃了頓飯,他一開始對那個姿態優雅、表情溫婉的少女是沒有興趣的,沒有火花的開始,只是一段很一般的相遇。
他那年二八,空軍少尉,他們開始純潔的來往。
其實也就是偶爾去看個電影,喝杯茶,找個公園散步聊天。
礙於家裡的壓力與長官的面子,交往一陣子後,他們結婚了。
他需要個妻子,而她需要個丈夫,需要另外一個能支援本家的家。
認識時,他們差了十二歲。
結婚時,他們當然仍是差了十二歲。
結婚第一年,他實在搞不懂他那個小妻子在想什麼。
於是他做很基本男人該做的事情,正常上班,歸家。
直到有一回任務完畢,他提早回家,打開家門發現小妻子睡得肚皮朝天,張開嘴巴掛在沙發上一整個很有礙雅觀的模樣。
嘴角還沾了糖渣。
他真的是嚇壞了,但又覺得那樣的女孩好可愛。
他走過去戳了戳她的小臉,看她迷糊醒來,然後嚇到睜大了眼睛,一臉侷促不安,卻又有些鬼靈精怪的模樣。
他真的大笑了。
「我還記得我當時告訴她,『妳嫁給了我、以後就是薛太太,不再是方家的小姐,可是、妳如果想,妳可以當我一個人的雙雙』。」
她叫方雙,是方家雙胞胎的么女。
她眨著眼,問我,會不會後悔娶她?
她其實有點不安於室。
看她眨著大眼睛湊近看著自己時候的可愛模樣。
他搖著頭,笑了。
穆先生抄寫的動作停了下,他看著老先生的表情。
「這些年來,都沒有一點猶豫過嗎?」
「當然有,我雖然是個軍人,可我也會害怕,但我怕的不是哪天飛機炸了、或是摔了,而是怕哪天回到家開了門、我的屋子沒有光,雙雙走了,留了一個安安靜靜的厝給我。」
「我再也,找不到她,而理由是,我就是個迂腐陳舊、脾氣固執又保守的臭老頭。」
薛老先生喝了口咖啡,臉上的笑紋加深。
「我們也吵過架,我摔過鍋鏟、摔過茶壺,雙雙氣的把我打進醫院也有。」
「但是、年輕人,小穆啊……」
薛老先生吐了一口氣。
「我娶了她,迎她過門,拜見公婆,自那天後、她便是我薛家底下保護的女人,就算我們曾經都犯過錯,那也不足以成為分離我兩的理由。」
「您們今年四十年了,這段感情走來一定很不容易。」穆先生就是因為這樣才來採訪他們的。
「……雙雙很年輕就嫁了我,小穆、你十八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唔,當個混吃等死的高中生?」
「那時候愛過人了嗎?」
「嗯,好像有吧,喜歡隔壁班的女生、下課看到她出現就躲在柱子後面心跳,知道她跟死黨出去,心碎到哭不出來。」
薛老先生轉過頭看著他,咧開嘴笑了。
「現在還愛著嗎?」
穆先生頓了很長一段時間,摸摸鼻子說。
「我,執著上別人了。」
薛老先生笑著搖頭:「你也是個癡情的傻子。」
「小穆、人吶,愛情吶,沒有什麼對與錯,只是在那個時間、因為一件事情或一個畫面愛上了,或許是瞬間、或許是日久生情吧,但是,如果可以因為這樣愛上,那為什麼不能因為這樣而不愛了?」
「我們都七老八老了,現在再去講這些情啊愛啊的,都太過浮雲了,我們還活著、還一起走,這樣看來,那以前那些有的沒的,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是因為您倆的爭執都過去了。」穆先生也喝了口咖啡,在本子上抄寫著薛老先生說的話。
「有些人會記一輩子的。」薛老先生神秘的笑了。
「我供雙雙唸完高中,她後來去了人家店鋪子裡工作,認識了一個男人,之後,有一天……」
「雙雙等我回到家後,問我說,我們能不能離婚?她、愛上那個男人了。」
穆先生傻眼了。
「我跟雙雙因為這件事情吵了兩年多,冷戰了三年有,最後是兒子受不了了,孩子熬不住我的冷漠與母親的強迫,拿把刀往大腿動脈上插了。」
薛老先生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平淡之中,隱隱有些顫抖。
興許是那時候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吧。
「孩子救回來了,但病了,吵了那麼久,雙雙跟那個男人也淡了,撐不下去了,我們說好了,之後要為孩子而努力。」
「到現在,你看、都四十年了。」
穆先生點點頭,看著薛太太笑著跑來。
她身邊的特地請的看護連忙迎了上去,替她擦汗。
「可是雙雙忘記我是誰了。」
薛老先生抹著眼,他寬大佈滿皺紋的手按著眉眼。
聲音哽咽。
穆先生低頭看著筆記,最上頭一行字。
薛老先生、老太太,今年紅寶石婚,薛老太太患有阿茲海默症(老人痴呆症)已經三年了。
「雙雙一輩子都像個少女一樣。」薛老先生抹掉眼淚,抬起頭,撐起身子往他的少女走去。
牽著她的手,十指緊扣。
把她牽回來。
「小穆,散步時間結束了,有空再來我們那兒喝茶吧。」
穆先生笑了笑,點頭。
「一定,等報導出來,我拿去給你們看。」
「好,等你。」
穆先生收拾好東西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追了上去。
「將軍!如果請您為這段愛情下一句註解,您會下什麼註解?」
薛老先生頓了下,轉頭看著他的妻子。
他低頭吻了吻妻子的額,薛老太太害羞得像個少女一樣。
「我愛妳,雙雙。」
「嘻。」
穆先生看著老太太笑了一聲後,兩人相偕、牽手而走。
愛情啊。
※
【巨蟹座】
「將軍?」
謝先生推開門時,薛老先生正在幫妻子擦手,他坐在小板凳上,讓愛睏的妻子坐在藤椅上頭。
老人家回頭,溫和的笑了:「呦,年輕人,來找我討茶喝嗎?」
「將軍、我來請你幫我個忙。」謝先生有些靦腆的笑了,他抱著一堆資料,站在一旁等人忙完。
薛老先生忙完後,領著人去了客廳、茶几旁,兩人對坐,老人家燒起水來,笑咪咪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他姓謝,今年三十五歲,AB型。
巨蟹座,是研究所的助教,也是圖書館的館員。
當兵時,剛巧上司是薛老將軍的下屬。
於是有幸得以認識薛老將軍。
「說吧,年輕人,找我這老頭子做啥呢?」
「我現在在做一個論文研究,有些問題想請教……」謝先生打開手上的資料,薛老先生戴上了眼鏡。
兩人開始研究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薛家小姐繫著圍裙探頭,對兩人笑笑:「爺爺、謝大哥,吃飯了。」
「我、我就不打擾了,還得回去整理資料呢……」
「年輕人,留下吃頓飯而已。」
謝先生最後還是沒辦法拒絕薛老將軍的好意,留下來吃飯了。
老人家總是早睡,吃完飯後,薛老先生就洗洗準備休息了,謝先生幫人洗完碗,準備要告辭,薛家小姐出來送,送到巷口,薛小姐突然輕聲說:「謝大哥,你有時候會不會很羨慕爺爺奶奶?」
「有時候吧,怎麼了,我們妹妹長大了,想要找人嫁了?」謝先生笑著糗她,這個可以說是他從小看大的女孩呵。
「如果我說嫁你,你會娶我嗎?」剛滿二十沒多久的少女歪著頭望他,謝先生嗆到了。
「嫁我有什麼好?老頭子一個,又迂腐陳舊,我還搞研究的,去找個年輕人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感受一下人生吧。」
「我談過啊,失戀了。」她雲淡風輕的說著。
「這麼淡定,是轟轟烈烈的嗎?」謝先生笑了。
「……愛到連孩子都不要了,還不夠轟轟烈烈嗎?」
謝先生的臉扭曲了,一把掐住她的雙肩低聲問著:「是哪個混小子搞的?家裡人知道嗎?將軍知道這事嗎?」
看著他的反應,薛小姐笑瞇了眼。
「妳唬我?」
「如果是真的呢?你會幫我保守這個祕密嗎?」
「……」謝先生真是傻了,他撫著額,拉著人到了巷口的7-11坐,端了一杯咖啡一杯抹茶拿鐵回來。
「說、說說?說給大哥聽聽?」
薛小姐笑了好幾聲才在男人快要崩潰的眼神下開口。
其實真也沒什麼,就是高中生的愛戀,傻傻地付出一切後,發現那個男孩撐不起現況,怕了、跑了,無力了,她只能含著眼淚,接受男方的資助,把孩子不要了。
愛到情深蜜意時,可以不顧一切。
醒來了,認清現實了,就好像活生生地被刮了一巴掌似的,臉腫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先生抱著頭,手肘撐在桌面上,一整個有點天崩地滅的感覺。
當助教五年有了,也沒少聽過這種事情,但當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親近的身邊人身上時,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反應。
「謝大哥,怎麼你反應比我大啊?」
「妳、妳幾乎是我看大的,我能反應不大嗎?」
「都過去了。」
「別把這種破銅爛鐵的事情講的那麼雲淡風輕啊--」
「我只是……」
謝大哥撐著臉,撫額,整個風中凌亂了。
「妳、妳先告訴我那渾小子在哪裡?不不不、先說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兩年前。」
「妳瞞了兩年--」
「噗哧。」她真不是故意的,但看一個一向君子風度的男人破音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真的都過去了,人家說的嘛,下一個會更好,謝大哥,你願意當我的下一個嗎?」
「我不值得。」謝先生有點崩潰了,他抱著頭,側眼看著身邊的女孩。
「那你說,我值得怎樣的男人?」
「愛妳、疼妳,願意為妳承擔一切,並且付出,與妳相互走完人生旅程的男人。」
「你……不願意嗎?」
謝先生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搖了搖頭。
「我們年紀,差太多了。」
女孩的眼中帶著一些水花,卻笑著。
「沒關係,爺爺奶奶年紀也差了一點啊。」
他承認他是怯步了,他抬頭喝著咖啡。
最後,側過頭對她說:「要是五年後妳還找不到更好的,並且還不嫌棄我這個老男人,那我就娶妳。」
「說好囉。」女孩有些孩子氣的嘟起嘴巴,伸出手與人打勾,謝先生笑著勾著她的小拇指,按了章。
--五年後。
謝先生眼前有些黑暗的被未婚妻牽著手,在結婚證書上,按下了自己的印章,他轉頭看著笑容如花的未婚妻,真也沒轍的笑了。
「五年是不是不夠久啊?」他收好印章,嘆了口氣。
「我可是從十歲那年就預備好買你這個股了喔。」十歲那年的薛家妹妹,奶聲奶氣的抱著來玩的大哥哥的腿說我要嫁給你。
「我以為那是開玩笑。」
「一開始是的,成年後的就不是了。」第一次,十六歲,她有些害羞的問他,如果我沒有男朋友,你願意當我的男朋友嗎?
「好吧。」謝先生認了,他抱起自己的新娘子,在朋友的調侃眼神下走出戶政事務所。
「吶,我跟你說,我不要你愛我、疼我,願意付出什麼跟犧牲什麼,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永遠都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現在沒有、以後就算有,那也不是對我起我的。」
薛家小姐,喔、不,謝太太咬著唇,跟她的丈夫這樣說著。
很久以前,她的小男朋友曾經跟她說過對不起,那句對不起,大概是她始終跨不去的一個坎,疼的無法呼吸。
「不說對不起。」謝先生點頭。
「那可以說我愛妳嗎?」
「喔天啊,妳放過我吧--」
大家好,我姓穆,今年二十六歲,牡羊座,B型。
目前是個自由作家,敲敲鍵盤,騙騙稿費當飯吃。
最近改行在當巷子口的算命先生兼隔壁麵店坐鎮的心理開導大師。
唉,為毛覺得有點哀傷?
這個,怎麼說呢。
他是牡羊座的男人,但是人家都覺得他不太像。
甚至有人說他是個母性氾濫的男人。
這點他不否認,誰讓他看到有人缺乏母愛需要照顧他就會去意思意思照顧個一兩下呢?
誰會知道他只是玩個線上遊戲,裡面就養了一堆孩子,出來網聚發現媽是個男人時大家都凌亂了、誰又知道他還兼任了他們社區的社區管委會會長、誰更會知道他明明還沒有結婚,卻已經一堆孩子嗷嗷待哺了啊。
啊,吐槽自己吐槽的好累。
穆先生揉揉眼睛,決定放下手上的工作,先去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人要吃飽才有足夠的養分可以送達大腦,才不會變笨。
於是,他去了巷子口的小火鍋店,叫了一份他尋常的份量。
可惜的是他的尋常不是平常人的尋常。
於是隔壁桌的情侶傻傻的看著身形還算纖瘦的穆先生,輕而易舉、並且斯文有禮的吃光了一個小火鍋,加兩盤肉跟一堆菜和香菇拼盤。
他吃了三百塊的小火鍋,加兩碗飯跟一包科學麵。
然後擦了擦嘴,喝了飲料後,起身付錢。
老闆自從被嚇過一兩次後就淡定的很,反正這也是他們店內的奇景,偶爾看客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也挺有趣的。
「改天再來啊。」
「好,謝謝。」
他悠哉的散步回家。
然後接到電話,朋友在電話那頭崩潰哭著說他失戀了,他於是騎上腳踏車,去了朋友開的PUB安慰那個趴在吧檯上痛哭的他另一個朋友。
一個半小時後,
穆先生一邊吃著雞塊,一邊撐著臉喝下他第六瓶啤酒。
隔壁的朋友已經醉倒趴在吧檯上睡,情緒也穩定下來了,穆先生反而有些恍惚,他看著吧檯裡的朋友嘆了口氣。
吧檯裡的酒保帶著一如往常的笑意,飽滿的額頭有著後梳的頭髮、稍微落下的瀏海將他有些慵懶的雙眼襯得十分電人。
可惜穆先生免疫很久了。
「Aries,很難得看你嘆氣啊?」
「Aquarius,我也很難得看你八卦啊。」
酒保先生咧開一口白牙,無辜的歪了頭:「八卦是人類的動力來源,而且我也只對你八卦啊。」
「不要撒嬌。」穆先生搖搖手上的空啤酒罐,示意人再拿一罐來。
酒保從冰箱裡拿了一罐放在人面前,雙手撐在吧檯上,身子往前仰,透過穆先生的鏡片,酒保的笑意顯得有些故意。
「請。」
穆先生接過啤酒罐,指節微彎,指尖勾起拉環,啵的一聲拉開。
「需要冰塊嗎?」
「不用,夠冰。」
穆先生握著啤酒罐喝起來,把最後一塊炸雞塞進嘴裡。
然後他撐著臉,看著旁邊開始睡到嗚嗚咽咽,爬起來跌著要去上廁所的朋友。
「對了、Aries,今晚有空陪我嗎?」酒保低頭擦著杯子,突然沒來由的一問。
穆先生咬著鋁罐的邊緣,抬眼看了人一下,最後悶著聲應了,然後鬆開啤酒罐,把罐子放在桌上,笑著付錢:「我先把他送回家,等等來接你下班。」
「我今天洗碗,四點來就好。」
「現在兩點十五,你家還我家?」
「我家吧,我想看電影。」
水瓶座的男子,總是對生活品質有莫名的堅持。
「我回家拿個衣服就過來。」穆先生聳聳肩,笑了下,轉過身接住暈頭轉向還在哇啦哇啦鬼吼鬼叫的朋友,架著走了。
酒保送人出去,關上門時,剛巧對上同事曖昧的眼光。
他抹了抹唇,笑的笑吃了奶油的貓:「牡羊座的男人,總是把朋友看的比情人還重。」
「Aries是你的情人嗎?」
「喔,天啊、別想,那不是適合當情人的東西,那只是很好的朋友、兼很好用的朋友。」
酒保比了個手勢,同事壞笑了幾聲。
「很好用,指的是的炮友嗎?」
酒保笑著擦桌子,心情甚好的哼起歌來。
穆先生把朋友送回家後,坐著計程車回去自己的屋子內拿了簡單的衣物就回到PUB.大概三點半,他還能坐在吧檯前喝一杯熱咖啡暖暖胃。
「穆先生,今晚開車嗎?」
「我喝了酒,等等大概讓Aquarius開吧?」穆先生回頭對Aquarius的同事露出有些陌生,拘謹的微笑。
他雖然很容易與人做朋友,但對不太熟的人,總還是有些距離的。
很顯然這個同事還沒熟到足以融入他的第一層交友圈。
這時Aquarius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他散了抹了造型膠的頭髮,伸手隨便抓開。
穆先生抬手往人頭上抓去,把一件大外套蓋到人身上,並給了鑰匙,隨口說著:「會冷喔。」
「反正開車啊。」Aquarius甩著穆先生的鑰匙,走了出去才發現真有些寒。
他們鑽上車,Aquarius打了個哈欠,轉頭就看穆先生繫起安全帶,並側過身,指著他的安全帶。
「喔,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怕死?」
「這叫堅持。」穆先生瞇眼,Aquarius攤手、將安全帶繫上,然後換檔,車子緩緩駛離。
「堅持,用在床上不好嗎?」
「嗯哼,我在床上也有堅持。」穆先生撐著臉,手靠在窗上,指尖抵在太陽穴上頭按著。
「你在床上的堅持是什麼?保險套?」
「唔,那是一個,另一個嘛……」穆先生笑了。
「就是除了這個以外,沒有其他堅持。」
「某種程度上,你是個爛人。」Aquarius瞇起眼睛,撇了撇唇。
「我不否認。」穆先生閉起眼睛,像是睡著一樣,不說話了。
Aquarius分神看了人一眼,不得不說,穆先生閉嘴不說話時,真是一副人畜無害、天堂聖母的模樣、可惜一開口,根本就是畜生兼無道德自走砲,真不懂這種人為什麼還能當一群人的心理顧問當的那麼理所當然還面不改色的。
根本就神棍。
嘖,他也是被這個神棍給呼弄、還呼弄到床上去的人。
要不是真的在床上很契合,而且穆先生勉強還算是個有堅持,不太亂搞的男人,不然他早就……
停紅燈時,Aquarius趴在方向盤上沉吟了一聲。
其實他沒什麼資格管人家,他也荒唐過一陣子的。
綠燈閃起,他開著車滑入自己的車庫,停好後,他開啟小燈,熄了引擎,才想開口,穆先生就按開安全帶,轉頭看他:「怎麼?」
這又是穆先生的另一個技能,你以為他睡著了、但他永遠會在該醒來的時候醒過來,除非他真的累翻了,或是他在一個可以依賴的地方才會安穩睡到就算世界末日了也沒人叫得醒來的程度。
「只是覺得你有時候很恐怖。」
「你總是覺得我很恐怖。」
穆先生扭著頸子下車,鎖了車後與人上了Aquarius的公寓樓層。
一開門進去Aquarius養的貓就蹭了過來,往穆先生的腳邊晃。
說也奇怪,穆先生很有動物緣跟小孩緣,但只取決於--別人家的。
他自己養的魚就跟他一點都不親。
……是說魚會跟人親那也有點神祕了。
穆先生把貓抱了起來蹭了幾下,笑咪咪的喊著:「My Lady,我來看妳了。」
Aquarius磨了磨牙,靠在門框邊對他挑眉:「我要先洗澡,你有空順便幫她磨磨爪子。」
「嗯哼,好喔。」
當Aquarius洗完澡,一身清爽的出來時,穆先生剛好把他養的三隻貓的爪子跟毛都處理完了,他拍拍滿身毛起來,走到他面前,抽開他肩上的毛巾就往他頭上蓋,並且摟著人進屋子裡開始替他吹頭髮。
「有時候真覺得你太順手。」
「嗯,我很常幫人吹頭髮的。」
「我懂。」Aquarius閉上眼睛,舒服的讓人吹著頭髮,一直到覺得風停了、他張開眼睛,回頭,就見穆先生轉身去了浴室洗澡。
Aquarius打著哈欠爬上床,正當昏昏欲睡,要入眠時,穆先生輕手爬上了床。
「欸,我要看電影。」
「嗯,什麼片?」
穆先生挪著身體去大電視前面開了開關,按下DVD撥放器,拿了放在一旁的出租店的袋子,幾部恐怖片抽出來一看,Aquarius蹭到他身邊,往人懷中坐,隨便指了一部:「這個吧。」
穆先生嘆了口氣,開始撥放DVD。
他其實不太愛看恐怖片的,但是Aquarius很愛。
「Aries。」
「嗯?」穆先生拿起放在這裡的小說,頭也不抬的回應著。
「我們會結婚嗎?」
「喔、嗯……台灣同性婚姻合法的話,大概……我也還不想娶你吧。」
「是喔,那你會跟別人結婚嗎?」
「我現在身邊沒有別人啊,只有獅子跟阿楚,還有大哥他們。」
「又是他們。」
Aquarius磨磨牙,往人身上靠去。
「那很重要。」穆先生垂眼看著書,Aquarius硬是把書往人手上抽離,然後湊上,故意將臉靠得很近。
「那,我呢?」
「你是Aquarius。」
「是什麼?」
穆先生拿下眼鏡,笑了。
「那不是很重要的。」
Aquarius還想問,電視畫面卻停了,他身子騰空,被穆先生整個托抱起來放到床上,接著,他們再沒別的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一點都不重要的問題了。
※
【金牛座】
我叫Taurus,姓金,今年十七歲。
是金氏財團負責人的么子,少爺我不知道血型是什麼。
那很重要嗎?
金少爺住在Aquarius那棟公寓大樓的最頂層。
應該說那棟公寓大樓十五到二十二樓都是他們金家的。
他雖然不覺得自己家裡很有錢,但事實上家裡確實很有錢。
Aquarius有時候跟他搭同一部電梯時,都覺得這個少年不好相處。
其實金少爺也只是,稍微,比較,不太熱絡一點而已。
應該說他有著一貫的,都市人的冷漠。
不太像穆先生那樣,身上有總是散發著親和力。
他脾氣不是很好,是那種外表看起來酷酷,喜歡把頭髮抓一搓一搓的青少年,嘛、實際上現在的青少年幾乎都這樣?
也許吧,穆先生感慨,他脫離青少年太久了。
少爺身邊有總是跟著幾個保鑣。
Aquarius說,好像偶爾會換,可能是輪班吧,因為其中一個是他喜歡的型,所以特別注意了。
Aquarius發現,這幾個月來,小少爺表情特別凝重。
好像很有心事,也常常在回家的時候-一般人的早晨,遇見那群焦頭爛額,出來找少爺的保鑣。
他跟其中一位攀談過,據說,少爺好像戀愛了。
Aquarius有些壞心眼的,在一次偶遇之中,把他PUB的名片塞給了小少爺,過沒多久,當穆先生晚上來接Aquarius時,就遇見那位金少爺正坐在他的老位子上,面色鐵青的,想事情想到出神。
穆先生拉開了另外一張椅子,看著Aquarius那笑得燦爛的表情,給了個不認同的動作後,他與金少爺對上了眼。
於是乎,兩隻總是被豢養的草食動物,就這樣開始聊了起來。
在十二星座中,金牛與牡羊、加上某種程度微妙的魔羯都是長了角的生物或半生物,他們這類型的人,都不免有些鑽角尖。
金牛是高標準的鑽牛角尖,牛脾氣一發作就倔的不得了。
羯子們呢,據穆先生的觀察,是鑽頂角尖,也就是一股腦的直衝腦門,迂迴不了。
而他自己,牧羊座的,更高階級。
Aquarius牙癢癢的表示,那個繞圈圈的綿羊型羊角尖一鑽起來真的是會要人命啊,還好穆先生自我調適能力太高標。
這是別的,回到正題來。
「所以,你覺得你愛上她了?」
「……那是愛嗎?」
穆先生撐著臉,手上拿著一瓶啤酒。
唔,他有點苦惱,是啊,對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少年講愛,那是愛嗎?
「好吧,喜歡?」
「……嗯。」
穆先生想了想,要怎麼適時的開導一個差了自己一半歲數的少年人呢?
「那就喜歡吧,看是要跟她告白、或是默默的看著她,或是嗯……等等、她有男朋友嗎?」
「不知道。」
「啊,不知道,唔、那就,看你想怎麼做囉?」
「大人不是應該都叫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那只是青少年的迷思,應該好好念書才對嗎?」金少爺側頭瞪了他一眼。
穆先生挑眉,笑了幾聲,喝了口啤酒。
「叫你好好念書,你就能好好念書嗎?喜歡上一個人的那種感覺他媽的根本就是毒藥,驅之不去。」
「年輕人,趁著還沒有踩死以前,敢愛敢恨吧,等到你踩死了,那就要花很長的時間、去修復自己了。」穆先生喝光啤酒,舔了下嘴邊的泡沫,Aquarius笑著又送上一瓶,雙手交疊在吧檯上看著穆先生:「應該是修復不了吧?」
穆先生挑眉,輕笑幾聲。
之後,少爺又回到正常軌道。好像沒事人一樣。
不得不說這年頭的年輕人恢復力真快。
只是Aquarius後來跟穆先生說,少爺好像跟那位小姑娘在一起了。
穆先生秉持著八卦的天性問了下,才知道那位小姑娘貌似是獅子座的。
穆先生吹了聲口哨,不意外啊,獅子座的女孩子永遠都是那麼光彩奪目的像顆太陽一樣,吸引著人。
「啊,我希望少爺不要被炙熱過度的溫度給灼燒了才好。」
Aquarius趴在穆先生的胸膛上翻了個白眼:「你知道嗎?你有時候也很燙人,但更多時候,我更怕被你凍傷。」
「唔,沒法,我就是這個性。」穆先生閉上眼,舒服的枕著自己的手臂。
「你覺得他們會結婚嗎?」
「Aquarius……他們還只是高中生而已啊,二十年後擦身而過還會不會記得當年曾經愛過都是個問題了。」穆先先笑了。
「少爺固執的很。」
「嘛、我不知道,那東西不是完全每個人都適用的。」穆先生閉上眼睛,Aquarius這時壓在他身上,只有壁燈的房間裡,Aquarius的眼睛閃動著光芒。
「嗯哼,人家說牡羊座的總是興致高昂,我想用在你身上好像就有點不太對勁?」
「喔,我年紀大了。」穆先生低笑出聲。
「嘖嘖,對我來說是剛剛好喔。」Aquarius笑瞇瞇的壓上人。
隔天下午,他與少爺在電梯中偶遇,少爺看著他容光煥發的臉,咳了幾聲:「幫我謝謝那位大叔。」
「喔,好、沒問題,祝你有個愉快的周末夜晚,晚安,少爺。」
「晚安, Bartender。」
※
【雙子座】
她叫雙雙,是個鬼靈精怪、腦子裡主意特多的少女。
喔,更正,是他心中永遠的少女。
雙雙是雙子座,O型,樂觀開朗、活潑好動,還有點抓不住。
喔,他忘了說,雙雙今年五十八歲了。
穆先生一邊訪問著眼前的老人家,一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正在跟一群小孩子搶溜滑梯的婦人。
一如往常。
縱然歲月如梭、光陰似箭,他的雙雙仍是、仍是……
老人家手上抱著咖啡,目光深情、攸遠流長的望著那玩起吹泡泡的妻子。
當年他們是相親認識的。
說是相親吧,其實是他軍中長官介紹的,就是什麼書記官家的閨女芳齡多少,想介紹給年輕人們認識看看。
吃了頓飯,他一開始對那個姿態優雅、表情溫婉的少女是沒有興趣的,沒有火花的開始,只是一段很一般的相遇。
他那年二八,空軍少尉,他們開始純潔的來往。
其實也就是偶爾去看個電影,喝杯茶,找個公園散步聊天。
礙於家裡的壓力與長官的面子,交往一陣子後,他們結婚了。
他需要個妻子,而她需要個丈夫,需要另外一個能支援本家的家。
認識時,他們差了十二歲。
結婚時,他們當然仍是差了十二歲。
結婚第一年,他實在搞不懂他那個小妻子在想什麼。
於是他做很基本男人該做的事情,正常上班,歸家。
直到有一回任務完畢,他提早回家,打開家門發現小妻子睡得肚皮朝天,張開嘴巴掛在沙發上一整個很有礙雅觀的模樣。
嘴角還沾了糖渣。
他真的是嚇壞了,但又覺得那樣的女孩好可愛。
他走過去戳了戳她的小臉,看她迷糊醒來,然後嚇到睜大了眼睛,一臉侷促不安,卻又有些鬼靈精怪的模樣。
他真的大笑了。
「我還記得我當時告訴她,『妳嫁給了我、以後就是薛太太,不再是方家的小姐,可是、妳如果想,妳可以當我一個人的雙雙』。」
她叫方雙,是方家雙胞胎的么女。
她眨著眼,問我,會不會後悔娶她?
她其實有點不安於室。
看她眨著大眼睛湊近看著自己時候的可愛模樣。
他搖著頭,笑了。
穆先生抄寫的動作停了下,他看著老先生的表情。
「這些年來,都沒有一點猶豫過嗎?」
「當然有,我雖然是個軍人,可我也會害怕,但我怕的不是哪天飛機炸了、或是摔了,而是怕哪天回到家開了門、我的屋子沒有光,雙雙走了,留了一個安安靜靜的厝給我。」
「我再也,找不到她,而理由是,我就是個迂腐陳舊、脾氣固執又保守的臭老頭。」
薛老先生喝了口咖啡,臉上的笑紋加深。
「我們也吵過架,我摔過鍋鏟、摔過茶壺,雙雙氣的把我打進醫院也有。」
「但是、年輕人,小穆啊……」
薛老先生吐了一口氣。
「我娶了她,迎她過門,拜見公婆,自那天後、她便是我薛家底下保護的女人,就算我們曾經都犯過錯,那也不足以成為分離我兩的理由。」
「您們今年四十年了,這段感情走來一定很不容易。」穆先生就是因為這樣才來採訪他們的。
「……雙雙很年輕就嫁了我,小穆、你十八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唔,當個混吃等死的高中生?」
「那時候愛過人了嗎?」
「嗯,好像有吧,喜歡隔壁班的女生、下課看到她出現就躲在柱子後面心跳,知道她跟死黨出去,心碎到哭不出來。」
薛老先生轉過頭看著他,咧開嘴笑了。
「現在還愛著嗎?」
穆先生頓了很長一段時間,摸摸鼻子說。
「我,執著上別人了。」
薛老先生笑著搖頭:「你也是個癡情的傻子。」
「小穆、人吶,愛情吶,沒有什麼對與錯,只是在那個時間、因為一件事情或一個畫面愛上了,或許是瞬間、或許是日久生情吧,但是,如果可以因為這樣愛上,那為什麼不能因為這樣而不愛了?」
「我們都七老八老了,現在再去講這些情啊愛啊的,都太過浮雲了,我們還活著、還一起走,這樣看來,那以前那些有的沒的,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是因為您倆的爭執都過去了。」穆先生也喝了口咖啡,在本子上抄寫著薛老先生說的話。
「有些人會記一輩子的。」薛老先生神秘的笑了。
「我供雙雙唸完高中,她後來去了人家店鋪子裡工作,認識了一個男人,之後,有一天……」
「雙雙等我回到家後,問我說,我們能不能離婚?她、愛上那個男人了。」
穆先生傻眼了。
「我跟雙雙因為這件事情吵了兩年多,冷戰了三年有,最後是兒子受不了了,孩子熬不住我的冷漠與母親的強迫,拿把刀往大腿動脈上插了。」
薛老先生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平淡之中,隱隱有些顫抖。
興許是那時候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吧。
「孩子救回來了,但病了,吵了那麼久,雙雙跟那個男人也淡了,撐不下去了,我們說好了,之後要為孩子而努力。」
「到現在,你看、都四十年了。」
穆先生點點頭,看著薛太太笑著跑來。
她身邊的特地請的看護連忙迎了上去,替她擦汗。
「可是雙雙忘記我是誰了。」
薛老先生抹著眼,他寬大佈滿皺紋的手按著眉眼。
聲音哽咽。
穆先生低頭看著筆記,最上頭一行字。
薛老先生、老太太,今年紅寶石婚,薛老太太患有阿茲海默症(老人痴呆症)已經三年了。
「雙雙一輩子都像個少女一樣。」薛老先生抹掉眼淚,抬起頭,撐起身子往他的少女走去。
牽著她的手,十指緊扣。
把她牽回來。
「小穆,散步時間結束了,有空再來我們那兒喝茶吧。」
穆先生笑了笑,點頭。
「一定,等報導出來,我拿去給你們看。」
「好,等你。」
穆先生收拾好東西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追了上去。
「將軍!如果請您為這段愛情下一句註解,您會下什麼註解?」
薛老先生頓了下,轉頭看著他的妻子。
他低頭吻了吻妻子的額,薛老太太害羞得像個少女一樣。
「我愛妳,雙雙。」
「嘻。」
穆先生看著老太太笑了一聲後,兩人相偕、牽手而走。
愛情啊。
※
【巨蟹座】
「將軍?」
謝先生推開門時,薛老先生正在幫妻子擦手,他坐在小板凳上,讓愛睏的妻子坐在藤椅上頭。
老人家回頭,溫和的笑了:「呦,年輕人,來找我討茶喝嗎?」
「將軍、我來請你幫我個忙。」謝先生有些靦腆的笑了,他抱著一堆資料,站在一旁等人忙完。
薛老先生忙完後,領著人去了客廳、茶几旁,兩人對坐,老人家燒起水來,笑咪咪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他姓謝,今年三十五歲,AB型。
巨蟹座,是研究所的助教,也是圖書館的館員。
當兵時,剛巧上司是薛老將軍的下屬。
於是有幸得以認識薛老將軍。
「說吧,年輕人,找我這老頭子做啥呢?」
「我現在在做一個論文研究,有些問題想請教……」謝先生打開手上的資料,薛老先生戴上了眼鏡。
兩人開始研究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薛家小姐繫著圍裙探頭,對兩人笑笑:「爺爺、謝大哥,吃飯了。」
「我、我就不打擾了,還得回去整理資料呢……」
「年輕人,留下吃頓飯而已。」
謝先生最後還是沒辦法拒絕薛老將軍的好意,留下來吃飯了。
老人家總是早睡,吃完飯後,薛老先生就洗洗準備休息了,謝先生幫人洗完碗,準備要告辭,薛家小姐出來送,送到巷口,薛小姐突然輕聲說:「謝大哥,你有時候會不會很羨慕爺爺奶奶?」
「有時候吧,怎麼了,我們妹妹長大了,想要找人嫁了?」謝先生笑著糗她,這個可以說是他從小看大的女孩呵。
「如果我說嫁你,你會娶我嗎?」剛滿二十沒多久的少女歪著頭望他,謝先生嗆到了。
「嫁我有什麼好?老頭子一個,又迂腐陳舊,我還搞研究的,去找個年輕人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感受一下人生吧。」
「我談過啊,失戀了。」她雲淡風輕的說著。
「這麼淡定,是轟轟烈烈的嗎?」謝先生笑了。
「……愛到連孩子都不要了,還不夠轟轟烈烈嗎?」
謝先生的臉扭曲了,一把掐住她的雙肩低聲問著:「是哪個混小子搞的?家裡人知道嗎?將軍知道這事嗎?」
看著他的反應,薛小姐笑瞇了眼。
「妳唬我?」
「如果是真的呢?你會幫我保守這個祕密嗎?」
「……」謝先生真是傻了,他撫著額,拉著人到了巷口的7-11坐,端了一杯咖啡一杯抹茶拿鐵回來。
「說、說說?說給大哥聽聽?」
薛小姐笑了好幾聲才在男人快要崩潰的眼神下開口。
其實真也沒什麼,就是高中生的愛戀,傻傻地付出一切後,發現那個男孩撐不起現況,怕了、跑了,無力了,她只能含著眼淚,接受男方的資助,把孩子不要了。
愛到情深蜜意時,可以不顧一切。
醒來了,認清現實了,就好像活生生地被刮了一巴掌似的,臉腫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先生抱著頭,手肘撐在桌面上,一整個有點天崩地滅的感覺。
當助教五年有了,也沒少聽過這種事情,但當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親近的身邊人身上時,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反應。
「謝大哥,怎麼你反應比我大啊?」
「妳、妳幾乎是我看大的,我能反應不大嗎?」
「都過去了。」
「別把這種破銅爛鐵的事情講的那麼雲淡風輕啊--」
「我只是……」
謝大哥撐著臉,撫額,整個風中凌亂了。
「妳、妳先告訴我那渾小子在哪裡?不不不、先說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兩年前。」
「妳瞞了兩年--」
「噗哧。」她真不是故意的,但看一個一向君子風度的男人破音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真的都過去了,人家說的嘛,下一個會更好,謝大哥,你願意當我的下一個嗎?」
「我不值得。」謝先生有點崩潰了,他抱著頭,側眼看著身邊的女孩。
「那你說,我值得怎樣的男人?」
「愛妳、疼妳,願意為妳承擔一切,並且付出,與妳相互走完人生旅程的男人。」
「你……不願意嗎?」
謝先生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搖了搖頭。
「我們年紀,差太多了。」
女孩的眼中帶著一些水花,卻笑著。
「沒關係,爺爺奶奶年紀也差了一點啊。」
他承認他是怯步了,他抬頭喝著咖啡。
最後,側過頭對她說:「要是五年後妳還找不到更好的,並且還不嫌棄我這個老男人,那我就娶妳。」
「說好囉。」女孩有些孩子氣的嘟起嘴巴,伸出手與人打勾,謝先生笑著勾著她的小拇指,按了章。
--五年後。
謝先生眼前有些黑暗的被未婚妻牽著手,在結婚證書上,按下了自己的印章,他轉頭看著笑容如花的未婚妻,真也沒轍的笑了。
「五年是不是不夠久啊?」他收好印章,嘆了口氣。
「我可是從十歲那年就預備好買你這個股了喔。」十歲那年的薛家妹妹,奶聲奶氣的抱著來玩的大哥哥的腿說我要嫁給你。
「我以為那是開玩笑。」
「一開始是的,成年後的就不是了。」第一次,十六歲,她有些害羞的問他,如果我沒有男朋友,你願意當我的男朋友嗎?
「好吧。」謝先生認了,他抱起自己的新娘子,在朋友的調侃眼神下走出戶政事務所。
「吶,我跟你說,我不要你愛我、疼我,願意付出什麼跟犧牲什麼,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永遠都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現在沒有、以後就算有,那也不是對我起我的。」
薛家小姐,喔、不,謝太太咬著唇,跟她的丈夫這樣說著。
很久以前,她的小男朋友曾經跟她說過對不起,那句對不起,大概是她始終跨不去的一個坎,疼的無法呼吸。
「不說對不起。」謝先生點頭。
「那可以說我愛妳嗎?」
「喔天啊,妳放過我吧--」